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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之内,并无许多光怪陆离,天花乱坠之景,它布置得精巧,一张圆石桌,桌边架着小泥炉,炉上生了火,正温吞的煮着茶。
十米外砌了座弯月般的小拱桥,桥面上起了层浅浅青苔,缝隙间艰险地冒出了些草芽,柔嫩的招摇,四周还有海棠,迎春,满目胜雪的梨。
是那种一眼看上去悠然清净,自在得趣的惬意生活。
从前温禾安总能从这样的风景中寻到一丝闲适的放松,能架张摇椅一躺就躺半日,现下却只觉得目光所至,幻象退却,盎然生机下是止不住的腐朽,枯败,满腹心思的谈判利用。
江召坐在石桌前,双手搭在纯白色衣料上,桌上放着一杆玉笛,下颌微抬,像是大病了一场,心力交瘁,人熬得很是清瘦,只是仍记得死死敛住这几月以来肆意横流的阴睢,眼睫朝上,瞳心润透,很有种温雅隽秀,竹清松瘦的气质。
温禾安没看他两眼,她视线落在顺着藤蔓爬上去,开得满捧的淡紫色小花上。
她记得,自己才答应过陆屿然不再看这人,还没过去几天。
原本江召跟着王庭行动,事有轻重缓急,在双煞果,禁术和天都昔年不可泯灭的仇怨中,找他算账的事可以缓一缓,不必急在这一时,因此她并没有动手。
谁知道他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地撞上来。
在溺海中,离双鱼阵不远的地方。
如此明目张胆。
温禾安确实有事想问,关于徐家的阵法,关于禁术。
可心中到底有疑虑,他们发现外岛的异常,并在追查的事王庭不知道,她若是问出口,王庭便知道了,打草惊蛇的事,做了无益。
她不动声色,温婉细腻的眉间褪得只剩一层凝而深的冷漠,道:“想用幻象拖住我,你打错主意了,我只有一刻钟。
你既然觉得我有疑惑,那么,故弄玄虚至此,是预备替我解答几桩疑惑。
” 江召缺失的那条臂膀已在幻象中又长了出来,他如常地抬袖,斟茶,牙关到底因为这种暗藏的杀意与疏冷内收着紧绷,他克制着,知道今日是少有的可以坦明心迹的机会。
江无双在无归城,温流光在和双鱼阵对峙,他真身带着人四处游走,将傀灵悄无声息种在三十二支队伍之中,同时用幻象拦住温禾安,好让温流光得到双煞果。
如此安排,江无双说不了什么。
江召看向倚在如画春景中,身段窈窕修长的女子,他张了张唇,还未吐字,已先皱眉,喉头止不住发涩:“你现在不预备回天都了,对吗。
” 他渐渐寻到自己的声音,也听到了心脏中传来的柔软鼓动,面对尸骸遍野,血流如注场面也不起波澜的心肠绵得和秋雨般。
掌权弄势并不能使他觉得丁点快活,淌过低谷,攀过高峰,最叫他觉得渴求的,仍是温禾安。
“做什么都好,不要卷入三家争斗中了。
”他眸光中含着一点雾色,像有颗水滴了进去,朦胧鲜亮,话说得微快:“你既然已与天都决裂,就应知道他们没怀好心,王庭也不简单,巫山更是。
” 说到后面,他忍不住看温禾安,想从她的神色中窥出什么,却见她半张脸被面具遮盖,露出的额心皎白光洁,簇起一点,看不出是在思索还是觉得不耐。
话至此处,江召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可以为自己稍微澄清的时机。
他觉得喉咙涩极了,将要说出口的话每个字都那样艰难,像是硕大的砂砾梗着,又像尖锐的鱼刺卡着,将自己磨得颤栗不已:“天都家主破境之事,我从未想与温流光真正联手,未想置你于死地。
” 猝不及防听他提起这事,温禾安卷长的睫毛向上微翘,终于有了冷漠之外的其他反应。
他静滞了一会,接着道:“……天都做了决定,便有数不尽的手段引你入局,你却根本不知道,你信你的祖母,你想留在天都,即便没了家主,也有别的事。
那个时候,你与我已经很是疏远,就算在一起,也不会说几句话,你并不信我。
” 江召眼神变得有些怔住,每每想到那段时日,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揪起来。
心性敏感之人,如何能不知道,那个时候,温禾安就已然腻了,想要结束。
她只是不说。
大概是因为他还病得消减,提不起精神,又大概是她太忙,没时间正儿八经剪断这关系。
她又心软,又心硬。
他们之间,从来也没什么山盟海誓,她似风雨般,要走,纵使他使尽浑身解数,又怎么留得住。
“我与温流光联手,条件是她不得伤你性命……后来,我借了王庭的手,动了手中的关系,叫天都只是封了你的修为。
”江召越说越快:“我有做安排,没想让你真去归墟,只是我当时才回王庭,安排的人手出了岔子,没能将你换下来。
” “后来。
”江召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也去了归墟。
” 只是晚了一步。
一步而已。
温禾安终于露出茫然的诧异之色。
江召缓缓抵着石桌站起来,一步接一步,朝她走过去,心中酸成一滩,眼睫细密地微颤,他知道她介意什么,又知道她难以忍受什么,为了解开这个死结,只得将那诸多变幻的,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心思都袒露出来认罪:“我没有别的办法,你越在天都待着,便越危险,他们若是用别的意外对付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安安,我有私心,你那时已经不想要我了。
” “你做了决定,从来不更改,不回头,什么都留不下你,我没与别的女子接触过,我只知道要将你留在身边。
” 他或许用了错误的方式。
温禾安不能原谅他,或者说,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最终宽宥他。
幻象中一切都安静下来,梨花如飞雪,飘落在温禾安肩头,她觉得脸颊开始散发热意,有点痒,可能是因为才沾过陆屿然的血,并没有痛意,可谓是发作起来最是轻微的一次了。
但这仍给她的心情蒙上了层 阴翳。
温禾安确实是吃惊的,她想过江召是为权,为势,为了迎合温流光和王庭,她见惯了大家族中尔虞我诈,层出不穷的手段,这实在是其中最基本,不足人称道的。
人心本是如此,立场转变,生死之仇,无需多说。
谁知他竟提起男女之情。
温禾安静默,半晌,倒是真抬头扫了他一眼,乌瞳清静。
她凡事不喜欢与这两个字沾上关系,其实事到如今,已无谓解释,她却仍要压着脸颊上的那块热意,争输赢般一一辩明白:“一开始,你带着山荣来求我,我救了。
后来,你说要在一起,我想寻个清净之地停下,歇一歇,你我条件都谈好了。
你自此不再受到追杀,逼迫,性命无忧,能好好做个烹茶吟诗的高雅公子,衣食住行,样样都好,修为所需的东西自然有人为你准备妥当,我不曾苛待你,轻慢你,我认为这场关系里,我足够尊重你。
” “如你所言,你只需提醒我一声。
”她戳穿他所有无法见光的心思:“你知道,只是提醒一句的事。
” 温禾安不会忽视任何人的提醒,她会规避,会提前做安排,想从天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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