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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轻郎君。
那郎君撑着一把九骨油纸伞,青罩白衫,幞头束发,面洁如玉,生得斯文无比。
雨水敲打伞面,江鹭从边上跟着牙人走过时,正听到那年轻郎君操着纯正的东京口音,和卖糖人的小贩讨价还价:“多做几个吧。
我娘子喜欢你这里的糖人,但她性子急,平时又装不喜欢,我大老远出远门回来,都要进家门了,总得给我家娘子带点儿礼物吧……” 小贩匪夷所思。
年轻郎君笑吟吟的,总不放人走,纠缠功夫颇黏人。
当牙人和积善寺的胖和尚小声嘀咕时,江鹭侧着头,和那偏脸看过来的青袍郎君四目相对。
那人有一双十分惹眼的桃花眼,潋滟多情。
青袍郎君对上江鹭沉寂的冰雪眸子,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江鹭会看自己。
青袍郎君想了想,对江鹭露出一个打招呼的笑。
几多俊俏,还有几分吊儿郎当的随意感。
江鹭握伞的手一紧:奇怪。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在这人看自己的一瞬间,他觉得此人面善,熟悉。
好像他应该见过一样…… 但江鹭听到偏门再开的“吱呀”声,便把心神移开了。
无他。
他只是从这巷中过多人流的行动间,隐隐看出些办差的痕迹。
估计是什么公部办差,不能明言。
他这种不属于此间的人,还是早早踩好点,快些离开。
胖和尚拿着账簿:“阿弥陀佛,当真没有买卖……” 江鹭:“我看看。
” 他一把抢过了账簿,低头看对方翻开的那页。
那页纸面泛黄,清清楚楚地记了一个“乔世安”的名字,代表他到访过,但没有租赁或买卖。
江鹭的目光,挪到了页面上出现的其他人名。
胖和尚对他抢过账簿的行为有些不悦,那牙人看着更加紧张,好像怕江鹭抢走账簿一样。
牙人凑过来,陪着笑伸手点别人名字:“真正买房的人,我们都是这样记的,和你那朋友不一样……” 江鹭:“嗯。
” 他在牙人的紧张下,把账簿还回去,漫不经心:“大概我记错了……” 牙人:“那你……” 江鹭:“那我只好自己买房了。
” 牙人立刻眉开眼笑,要当着典座的面,把自己一家房卖给这人生地不熟的小郎君…… 但江鹭的心神,已经从他们身上移开,又转向了这巷子的“热闹”—— 有一十来个戴着蓑笠的江湖人打扮模样的人,从巷子深处走出来。
他们原本有说有笑,却和江鹭一样,一到这里,便瞬间察觉这里的过于繁华。
他们怔了一瞬。
雨水淅淅沥沥,这方天地下的老头、卖花女、卖茶人、摊贩、客人,各自忙碌。
戴着蓑笠的江湖人立在巷子另一头。
江鹭和牙人、典座在巷子最中间。
江湖人沉默了两息后,忽然齐齐扭头转身,朝来处快速奔跑。
有人还大吼一声:“跑——” 与此同时,那些巷中的老头、卖花女、卖茶人、摊贩、客人,齐齐抄出武器,快步朝江湖人逃跑的这一方追来。
中间的典座“阿弥陀佛”一声,赶紧关上寺门。
牙人吓得双腿发软,手中账簿快要握不住,江鹭低头一把抄过账簿,朝他低声:“快进寺。
” 牙人一愣,抬头看着郎君沉静的眼睛,忙不迭点头,赶紧去敲门。
而那站在糖人摊前的青衣郎君转过了半个肩,朝逃跑的江湖人方向看来,顺便看到了挡路的江鹭。
青衣郎君眼睛里噙着笑,既像在专注看逃跑江湖人,又像是在看江鹭。
他缓缓伸手,手中玩耍的糖人,朝着这个方向掷来。
他没什么力度,眼眸含笑,面容和善,眼神却一点点锋锐起来: “追上去,他们全是试图劫狱的江湖人——” 手指方向,既指逃跑江湖人,又准确无比地,将江鹭囊括进去。
追人的巷中人一愣,而江鹭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手中伞朝他们跑来的方向一抛,整个人翻身上墙,腾空跃起。
雨水斜灌,天地如浇。
牙人发抖跪地,连滚带爬地钻入寺中。
江鹭翻墙跃树,一出巷子,他便发现身后追的人越来越多了——各式各样的人,都做着各自的伪装,而在那青衣郎君一令之下,齐齐朝犯人们追来。
如此行径,既隐秘,又大张旗鼓……莫非是开封府查案?! 江鹭毕竟和开封府有旧,发现对方是开封府的人后,也只能避而走之。
临走前,他将账簿塞入怀中;他停步在树梢,回头瞥了眼那留在深巷中的青衣郎君。
……奇怪。
开封府的酒囊饭桶们怎么突然有了行动力? 此人是谁? -- 巷中官差们齐齐追人,又有落后的人从后方追来,惭愧地向青衣郎君拱手行礼: “叶推官,是我等无能……” 年轻郎君含笑,伸手止了他们无用的恭维话。
一众人朝他请安:“叶推官今日刚回东京,便要如此忙碌。
” 雨水淋漓,天地幽静。
立在中间的青年郎君撑着伞,一步步朝巷外走。
今日清晨,开封府出京办差的官员吏员回城,押解犯人入牢。
他们得到线人通知,有江湖人在此联络,试图劫狱。
便有官员直接出手,先来捉拿这些大胆的江湖人。
而巷中这位亲自监督他们办差的官员—— 便是今日和众人一同回城的开封府左厅推官,叶白。
-- “咚——” “咚、咚——” “咚、咚、咚——” 城楼传递,吏员疾奔,城池间早就有的联络方式,在今日终于发挥出了作用。
叶白回城捉人,靠鼓声传递信息,差遣大小官吏封闭一座座厢坊,将贼人逃跑的路线一点点朝中圈去。
范围越来越小,江湖人逃跑的机会越来越少。
这行动迅疾的追捕,同样为江鹭带去了很多麻烦。
他自然和那些想劫狱的江湖人不是一路,但他同样不能被开封府捉到。
他暗自惊疑开封府今日的办事效率不同往日,比那夜厉害很多……那位青衣郎君,莫不是…… “在那里!”前方跑来一个官吏,一眼看到江鹭。
江鹭翻身,腾地翻入另一巷墙,再次失去了踪迹。
-- 自有了那夜被张寂追捕的经历,江鹭恶补了一把东京地形课,正为今日提供了方便。
江鹭知道一坊中大都是贵人居住的宅舍,便一心一意朝那里奔去。
身后追兵时有时无,雨水缓了他们的步伐,即使靠着鼓声联络,他们也只能堪堪追到江鹭的一个背影。
江鹭进了新巷。
巷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已在备马,眼见便要出行。
在那车夫进宅去通知主人时,江鹭翻入马车中。
他紧绷着精神,发现这车中座下有密箱,便毫不犹豫地躲入其中,盖住箱盖。
……如果运气好,他就能跟着这贵人的马车,逃之夭夭了。
-- 姜府厅堂中,姜循正一边赏雨,一边听姜太傅的长篇大论。
姜太傅回头,见她心不在焉,严厉目光落到她身上:“……你到底听没听我在说什么?” 姜循抬头,漫声:“你不就是说让我当心阿娅,小心阿娅攀上贺家,在太子面前扬眉吐气,影响我当未来太子妃吗?” 姜太傅目光幽幽看她:“你觉得阿娅不是你的威胁?” 姜循轻笑一声,低头抚摸自己的裙边坠子。
她不多说,只懒懒道:“爹,你还是关心章淞死后,杜一平上任,会对你在太子面前造成什么影响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只是想要太子妃之位,我拿给你就是了。
” 姜太傅闻言怔忡半刻,手指着她:“我养你到大,在你眼里,我便是卖女求荣之辈?我对你的所有教导,只是因为我看中那个太子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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