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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捕头·下 第三十章 秋雨瑟离情(2/3)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牢房里一片静默,只听见唰唰的翻书声,有种心照不宣的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苏缜才抬起头来,点了点手里的书:“你怎么读起经来了?” 蒋熙元很捧场地笑了笑,寻了个轻松的声调说:“我闲得无聊让钱鸣昌找本书来看,他就送进来这么一本。

那老匹夫的小算盘打得好,他不知道最终蒋家是败是兴,送别的怕将来落了把柄被人说项,送经安全,又满足了我的要求。

” “嗯。

”苏缜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把书扔在床上,抖平衣摆坐了下来:“朕来……是与你说说案子。

” “有进展了?” “是。

”苏缜从袖中把夏初写的那封信掏了出来,递给了蒋熙元,“这是夏初递上来的,你看看。

”他顿了顿又自嘲般轻笑了一声,道,“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 蒋熙元暗暗地叹口气,接了过来,一边展开一边说道:“臣身陷牢中,除了知道皇上为了臣的这个案子殚精竭虑,又能知道什么呢?” 苏缜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失态了,便压下心中浓浓的失落。

换了个姿势也换了个语气,道:“夏初大致勾画了幕后指使的身份,朕觉得甚是有理,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 蒋熙元微蹙着眉头把信看完,放下的时候眉头却展开了,对苏缜道:“不管整件事是针对蒋家还是针对皇上,其实最终的结果都是针对皇上的。

可是,架空皇权并非长久之计,毕竟皇上您并不是个会任人拿捏的性子。

” 苏缜浅浅地笑了一下:“所以,他们要换一个。

” “正是。

倘若不是这个打算,那只需要扳倒我蒋家就可以了。

新臣势力尚弱,蒋家倒了自然都会趋利避害地依附老臣们,皇上您便是孤立无援。

如果他们要的只是相权独大,如此就够了。

” 蒋熙元把那封信叠好递还给苏缜:“皇上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是吗?” 苏缜抬头环视了一遭牢房,低声道:“庶人苏绎死了;陈王绥王母亲的身份低向来也没什么人支持,如今在封地日子过得舒坦;我那几个皇弟年纪又都太小。

这实在不难猜。

” “他在河源守陵,无诏终身不得离皇陵一步,京中必然有个人在替他办事。

夏初所勾画的,其实是这个人。

” 苏缜却浅浅地摇了摇头:“不是京中有人替他办事,而是京中有人在办事。

他不过就是这个人将来要用到的傀儡罢了。

” 蒋熙元笑了笑,点头道:“是,京中的这个人要抓住,而河源那位,这次也得一并除了才好。

他的身份尴尬,免得将来再出事端。

” 苏缜看了看蒋熙元,起身到桌前了倒了杯凉水,一言不发地缓缓饮了。

杯子放下时,蒋熙元听见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苏缜的心思,便道:“人总有不得已,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 “知道。

”苏缜回过头来,脸上倒也看不出更多情绪,“河源那边不能等到京中事定再动,现在就要布下人去。

给朕个信得过又不招眼的人。

” 蒋熙元想了想道:“刘起。

他现在在蒋府关着,皇上让他出来就是。

蒋家的亲兵尚未裁撤,若是需要人,便从亲兵里带几个,他都清楚。

” 苏缜点点头,默然片刻似仍有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道:“你接着睡吧。

”说完便往牢门口走去。

蒋熙元觉得在刚刚商议完那种大事之后,以这么一句做收尾实在是有些奇怪,只能也莫名其妙地跟了一句:“臣遵旨。

” 走到门口的苏缜又回过头来,稍犹豫了一下说:“你不用担心夏初。

” 没等蒋熙元说什么,牢门便关上了。

他盯着那扇门,想着苏缜临走前的这句话,忽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已近秋日,日头西沉后起了风,有了丝丝凉意。

夜里,蓄了一天的雨终于是落下来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绵绵的,无声无息,在瓦檐上汇聚成珠,滴在廊下才发出一点儿闷响。

夏初躺在床上,睁眼看着这无边无沿的漆黑,听着若有似无的雨声,睡意全无,心里无由来地发慌。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所有的线索证据渐渐拧成一线,但这一线究竟能不能带出她想要的结果,她却没底。

过了没一会儿,门忽然被拍响了。

夏初愣了一下后惊起,心脏猛烈跳了起来:“谁?” 闵风的声音传来,也是低沉的:“是我,闵风。

” 夏初抓起外衣披在身上,都来不及束好腰带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疾声道:“怎么了?是大人那边有什么变故吗?!” 闵风摇了摇头,默了一瞬后道:“是常青,府衙来人了。

” 夏初愣了愣,推开闵风往门外跑去。

她坐着府衙的马车一路奔了城西怀远坊,车在一个巷口停下来。

撩开车帘,不远处的黑暗中几点火把格外醒目,隐隐传来含混不清的哭泣声,在这稠密的黑暗里如幽灵的低诉。

夏初感到害怕,她很想转身跑开,可还是顶着雨踏着泥泞一路冲了过去。

巷子里有三个人,夏初看身形认出其中一个是裘财,举着两盏火把;另外一个穿着蓑衣戴着帽子,手里的风灯能看出是个打更的;还有一个人蹲在地上。

夏初走近了才看出是郑琏,她叫了他一声。

郑琏抬起头来,红肿着双眼看了看夏初,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粗大的手用力掩住了自己的脸,哽咽一声后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夏初往地上郑琏身前看过去,泥泞的墙根下躺着她熟悉的常青。

身上盖着两件蓑衣,暖黄的火把光映在他脸上轻轻摇动,看上去好像睫毛轻闪,可细瞧却其实一动不动。

檐上冰冷的雨滴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轻轻叫了一声常青,他还是一动不动。

夏初被巨大的恐惧摄住了心神,身子晃了晃,站立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盯着常青,看上去他只是躺在了地上,躺在了泥泞中,好像下一刻就会爬起来,爬起来嘲笑自己的恐惧。

可是没有,无论她看得多么仔细,多么努力,常青还是那样一动不动。

蓑衣下露出的脖颈上一道翻起的伤口,连血都不再流了。

他死了。

也许是梦,只是梦里的雨为什么这么凉?为什么这么大的恐惧却仍不能让自己醒过来?夏初看着常青,这样清晰的事实摆在眼前,可她还是不能相信。

“怎么这样?”夏初转头看着裘财,恐惧瞬时变作了巨大的愤怒,“怎么这样!” 白天,就是这个白天,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好好的。

他还坐在她的对面说话,她怎么能相信几个时辰之后再见,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裘财抬起胳膊抹了一下脸,哑着嗓子道:“头儿,这打更的来府衙报案,说这儿……这儿死了人。

我们套了车过来,没想到……” 裘财也说不下去了。

夏初愣了片刻,转身抓着那个打更的人:“说清楚,你怎么发现的,都看见了什么,说清楚!” 打更的瑟缩了一下,神情紧张地道:“今儿下雨,我……我原本不想出来的,可是更头儿非让我出来……” “说重点!”夏初一把甩开打更人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吼道,“说!” 打更的扑通一下就跪下了,风灯也扔到了一边,哭丧着道:“我走过这巷子的时候,听见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掉了。

就……就进来看看。

”他瞟了一眼常青的尸体,“然后就看见他躺在地上,那会儿还在挣扎。

我以为是犯了急病,想……想搭把手,结果一走近才看见好多好多的血。

” 打更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满脸惊恐,话也说得急促了起来:“我吓坏了,起身想跑却被他给抓住了,他还跟我说话,那声音简直像鬼一样。

我拼了吃奶的劲儿才挣脱开,赶紧跑去府衙报案了。

” “他说的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吓都要吓死了……” 夏初一把薅住打更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推抵到旁边的墙上,打更人吓得大叫。

只听夏初狠狠地道:“想!必须给我想起来!死的那是捕快,那是我的捕快!给我想!” “我真的,真的听不清楚啊!官爷……”打更的浑身直抖,努力地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试着张嘴重复着自己听到的音儿,“春花?还是,粗话……大大大概是这个声音。

” 夏初松开了手,那打更的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春花,粗话……夏初脑子一团乱,重重地将头抵在墙上,盯着眼前模糊不清的黑暗,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常青最后的话,他要说什么?这是个什么信息? 他是盯着顾迟章的,今天苏缜那边给了顾迟章一个刺激,顾迟章很可能出门去找那个幕后主使,常青会跟着,常青一定会跟着…… 对,地点,应该是地点。

春花,粗话…… 与这个音相近的地方,有通华、敦化,还有崇华和崇化。

夏初努力回忆着那张西京地图,这里面在城西北的只有崇化坊。

她猛地回过头,大声叫道:“闵风!闵风!” 闵风站到了她的身边,她从怀里把苏缜给的那封手谕拿出来递给了他,疾声道:“去找禁军,快去!派人给我围了崇化坊!快!” 闵风犹豫了一下,接过手谕,道:“你不要妄动。

”说完纵身而去。

夏初看了一眼常青,又迅速地扭开了头,道:“郑琏跟我走!裘财,你带常青……带常青……” 她急急地喘息着:“带常青先回府衙。

” 郑琏抹了眼泪,拿了支火把走到她身边。

“去崇化坊!”夏初说完拔腿便走,走到巷口又回过头来,哑着嗓子颤抖着声音对裘财说,“小心一点儿,别磕着他……” 迎着雨,夏初一步步往崇化坊走着。

郑琏跟在她旁边,问道:“头儿,常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初没有说话。

“早起还好好的,这人还活得好好的,还说休沐去喝酒。

” 夏初仍是没有说话,借着火把的光,踏着泥泞走得极其用力。

她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压得她说不出话,也喘不上气。

郑琏颤巍巍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兄弟……”话没说完,却见夏初脚下一个踉跄,摔跪在了地上。

郑琏赶忙过去搀她,却怎么也拽不起来。

他绕到夏初面前,刚要说话却又红了眼眶。

夏初在哭,脸上全是泪;在哭,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审了打更人,布置了闵风去找禁军,安排了裘财送常青回府衙,她忍到了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

常青、常青…… 那个油嘴滑舌的常青,啰里啰唆的常青,忽悠死人不偿命的常青。

因为他收贿银,让夏初彻底对府衙失望了。

可她回来,常青却说,你现在还能信得过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常青说,其实我是很想做个好捕快的。

常青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

他走了。

离开她的身边,走出茶楼,去办她交代的事情,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还等着他得意扬扬地对她说:头儿,怎么样?我还行吧。

她还等着这桩案子结束了,就举荐他做这西京的捕头;她还说自己欠了他一份情,将来必会报答于他。

可是没有将来了,没有将来了! 夏初大声地哭了出来。

都怪她!都怪她! 是她找常青帮自己查案,是她让常青去涉险,却又没能保护好他。

他那么安逸的日子,那么潇洒的生活,那么青春的年华,被她毁了…… 都被她给毁了! 她好后悔,好后悔。

眼泪从心里流出来,灼痛了五内,流不干,就算流干了,也丝毫减轻不了心里的痛苦,减轻不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

她对不起他,却再也没有道歉的机会、恕罪的机会了。

再没有了,常青再也没有了…… “头儿,头儿你起来吧。

”郑琏还在拽她,哭着道,“头儿,我们是不是去给常青报仇,我们是不是去给常青报仇!常青到死都要传个口信儿给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头儿,你起来……” “是,是……”夏初咬了咬牙,扶着郑琏从地上站了起来,浑身抖似筛糠。

她反手狠狠地抹了抹眼睛,踉跄着继续往前走去。

秋雨,没有夏日的雨来得滂沱酣畅,静谧中有着萧瑟的哀伤,洒落进西京城空寂的街道。

这是西京的第一场秋雨,它带走了常青…… 闵风带着那封口谕很快便到了布政坊的禁卫局,亮了腰牌后长驱直入,直接进了禁军头子的卧室。

禁军头子从床上惊起,迷迷糊糊就去摸床头的佩刀,闵风上前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点二百禁军,即刻围了崇化坊。

” “你谁……”陆嵩火冒三丈。

不等他说完,闵风已经把他拽出了门,外面冷风冷雨的一吹,陆嵩立刻打了个激灵,借着廊下的风灯这才看清楚来者的模样,却不认识,不禁越发光火,大喊道,“来人!” 话刚出口,闵风已经把那封手谕举到了他的面前。

陆嵩往后退了退,调整了一下距离,只待看清了页首那句:见此手谕,如朕亲旨,又瞧了瞧落款处的章,心中骤然一凛,点膝拜下:“臣遵旨!” 这时有禁军侍卫听见陆嵩那声喊已经赶了过来。

陆嵩起身一扬手:“甲丙丁戍四班即刻整兵,往崇化坊,乙班待命!” 那几个禁军侍卫愣了一下,看着只穿着中衣的陆嵩显得有点茫然。

陆嵩一跺脚,瞪眼吼道:“聋了?!快去!” 不过片刻的工夫,禁卫局里的四班禁军便燃了火把,整了队,轻甲佩刀跑步往崇化坊去了。

陆嵩一边忙乱地穿着衣服,一边抓着闵风道:“还未请教,阁下是……” “闵风。

”闵风撂下名字,片刻不再耽搁直奔了崇化坊。

陆嵩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闵风他是只闻其名,却未见过其人,但什么来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可是真正御前的人啊!看意思这趟差办好了露大脸,办不好脑袋就悬了。

思及此,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利索了,抓着腰带、头盔便冲了出去。

怀远坊离崇化坊不远,夏初与郑琏比禁军到得要快。

夏初让郑琏把崇化坊的地保找了出来,问他最近崇化坊可有陌生人活动。

那地保睡眼惺忪地摇了摇头:“没有吧。

官爷,最近我们这儿治安还不错,连吵架的都没有。

” “没有?要是我们从这儿搜出了要找的人,你这地保也甭干了。

”夏初死死地盯着他,一脸水渍污泥,让地保直觉得胆寒。

他咽了咽唾沫,这才拧着眉仔细地思索起来,片刻后说道:“香油坊来了亲戚,是小姑子带着孩子来看嫂子的。

嗯……还有杏花巷的房卖了。

”他揪着胡子翻着眼又想了想,“对了,甜水巷那有处宅子最近有人搬过来了。

” 甜水巷?夏初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真切在哪儿听过。

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半个月。

那宅子大半年了一直没人住,最近门上的锁没了,但大门见天闭着。

我去看过,人家房契什么的都有,估计是搬过来了。

” “房主姓什么?” “龚。

叫龚什么的?我记不住了。

”地保着实地说道,生怕夏初不信,又重复道,“真的,真是记不住了。

” 龚?夏初皱了皱眉头,给郑琏使了个眼色。

郑琏便一捏那地保的肩膀,推了他一下:“带我们过去看看。

” 三人刚走到甜水巷巷口,就听见巷子里有轻微的动静,细分辨好像是车轮的声响。

夏初心里一紧,抢过郑琏的火把就往里跑。

郑琏急忙跟过去,那地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平白惹了是非,转身溜了。

刚进去没走多远,夏初就感觉有人在身后,她猛回头,正看见一个人反手拿着短刀,就在郑琏身后,而刀已经快举到了郑琏的脖子处。

夏初大喊了一声小心,将火把杵了过去。

郑琏吓得一闪身,那人也侧身往后退了退。

郑琏被燎煳了半条眉毛,夏初一步跳到墙根贴住墙,又一把将郑琏拽到自己身边,以防止被人从身后偷袭。

“怎么了?”郑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刚一问,又被夏初嘘了回去。

那车轮声已经听不见了,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火把燃烧的猎猎之声。

夏初举起火把往左右探去,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空气里微腥的水汽跟火油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焦灼难安,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炸开,却又不知道会从哪里炸开。

怔了一瞬,夏初浑身忽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刃金属反射了火光,寒意森森的已经欺近了她的头顶。

夏初头皮一麻,猛推了郑琏一把,借着反作用力往一侧闪开,将将闪过刀尖后一个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

那人俯冲落地之后滚起身来,抬腿一脚踢在夏初的手上,将她手中的火把踢飞了。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远处的水坑里,“嗤”的一声熄灭了,周围瞬间便是一片稠密的黑暗。

夏初觉得手腕都要断了似的,坐在地上往后蹭了几步,咬着牙扶墙站起身来。

她倚着墙屏住了呼吸,却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她知道那个人肯定还在。

而且,她看不见对方,对方却应该能看见她。

少顷,她听见郑琏小声地喊了一声“头儿”,她知道郑琏没事,稍稍安心。

正想告诉他不要出声,赶紧离开巷子,却听见自己的耳边轻轻的一声冷笑。

就在耳边,极近。

夏初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往声音处稍稍侧了侧头,握起拳头准备拼一把,还不等拳头抬起来,就觉得自己脖子上一缕森森凉意,似乎刀刃已经嵌进了皮肤里,有一点儿疼。

这疼很真切,看来是逃不过了,夏初想。

寂静的夜里,雨没有声音,风也没有声音。

刀入皮肉应该不过就是一瞬的事儿,可那一瞬间却似乎特别长。

她闭上眼睛,心里竟也没了害怕,取而代之的是遗憾,深深的遗憾,好像想了许多。

直到她听见了一声令人脊骨发凉的声响,是利刃割进皮肉的声音。

紧接着几滴不同于雨水的,热乎乎黏糊糊的液体便溅到了自己脸上,一股血腥味随即蔓延开来。

夏初没有睁眼静待死亡,等了片刻后又感觉不太对。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皮肤的热度与触感真真切切,脖子上有一道浅伤,有些疼,却还完好。

没死。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腿肚子发软,浑身都没了力气,倚着墙直要往下坠。

还不等她坐到地上,便听见有个重物先她一步摔进了泥水里。

“没事吧?”这是闵风的声音,已经近在身边了。

夏初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抚着心口喘了两口气,忽然回过神来,抓着闵风道:“快追!刚才有辆马车往南去了!” 话音刚落,巷子外忽然嘈杂了起来,大量的火把涌进了崇化坊,兵丁的脚步声,吆喝声,瞬间打破了这雨夜的宁静。

禁军来了,行了。

夏初笑了一下,她看不见闵风,只凭感觉对着他所在的方向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太冒险了。

”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来,也怕禁军不肯动,我不敢等。

” “不会。

有皇上的手谕,不遵便是抗旨,立斩。

” “这样啊……”夏初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那手谕这么大的威力,苏缜果然想得周全。

转念,夏初又有些同情他,这得是有多少近忧远虑,才练出来的周全,饶是如此还被人算计了。

陆嵩举着火把从巷子外走了进来,对闵风一点头:“闵大人,南口扣了一辆马车,您过去看看吧。

” 闵风点了点头,对夏初道:“抓到了。

” 夏初松了口气,一低头,借着陆嵩的火把光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手里还握着短刀,一把剑从右侧贯穿喉咙,力道大的吞口都卡在了脖子上。

这显然不是持剑捅过去的,不然剑不会离手,而是从远处把剑当了飞镖飞过来的。

夏初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扶着脖子咽了咽唾沫。

刚才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刀刃都贴在自己脖子上了,这大黑天的,闵风是得多大的自信才敢这么使剑。

稍偏一点点,死的就是自己了。

陆嵩也看见了这具尸体,自然也是分析明白,错愕不已。

再看向闵风的眼神都灼热了起来,赤裸裸的崇拜。

闵风走过去把剑拔了出来,在那人的衣服上抹了抹,波澜不惊地收剑入鞘,率先向巷子外走去。

南口处,一辆马车被一班手持火把的禁军围住,其余的兵丁还在别处跑动,怕会有漏网之鱼,搅动得整个崇化坊躁动不安。

许多人家都被吵醒点了灯,却没人敢开门。

马车的车夫已经死了,脸朝下趴在车边上,脖颈处还扎着一支匕首。

夏初看着那个车夫,又看了看四周的禁军,皱了皱眉头。

“出来!”陆嵩上前一步,对着马车高声喊道。

车里没有动静,陆嵩恼火不已,对旁边的禁军道,“去!把车给我拆了!” “陆大人还是这么爆的脾气。

”车里有人说道,随即朗声又笑了笑,一只手拨开了车帘。

夏初没听过这个声音,可闵风和陆嵩却都皱了皱眉。

说话间,车里走出一个人来,年纪不轻,胡子花白,身板倒是挺直,一身布衣却是颇有气度的模样。

“这人是谁?”夏初侧头低声问闵风。

“吴宗淮。

” 夏初没有见过吴宗淮,可对这个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死在莳花馆的那个龚元和就是他的内侄,后来冯步云为他善后杀害了李二平。

她那时还是个杂役,与蒋熙元一起翻了李二平的案。

苏缜顺水推舟将他扯下了尚书令的位置,暂时压制了权臣。

夏初因着这桩案子进了府衙,他却是阴沟翻船,因着这桩案子滚回了老家。

细算起来,这吴宗淮还算是栽在了她手里的。

看来这人虽出了仕,交了权,充公了家财,贼心却是不死。

如今回了西京,又被自己围在了这里,还真是冤家路窄。

难怪,难怪这幕后的主使能动得了那么多的朝廷关系,当初他就是那帮老臣的核心。

如今这帮人岌岌可危,利益权势当前,倒是很团结。

夏初冷哼了一声,负手往吴宗淮身前走去。

闵风不知其意,也跟了上去。

吴宗淮也不认识夏初,瞧着这么一个一身泥污满脸狼狈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而皇上身边的闵风还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眼里不禁有些疑惑。

夏初走到近前,睨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半老头,道:“知道我是谁吗?” 吴宗淮哼笑了一声:“恕老夫眼拙,老夫不认得。

” “夏初。

”她启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还不等吴宗淮反应过来,夏初便铆足了力气,扬手照着吴宗淮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一声脆响,打得在场所有人,包括闵风都愣了。

“这是我替李二平打的!要不是你这个昏官,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夏初高声道,话音甫落,紧接着反手左右开弓又是两巴掌,“这是替常青打的!” 吴宗淮接连挨了三巴掌,嘴角都被打裂了,被打得直发蒙,开口骂了个“混账”。

夏初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按在车壁上,对着他的命根子就是一脚。

吴宗淮哀号一声,捂着裆想蜷起身子,却被夏初薅着半吊住。

“你不好好在家准备棺材,来这里兴风作浪?”夏初红着眼睛恨声道,“你不准备,我给你准备!” “带走!”夏初拽着吴宗淮把他扔在地上,尤不解恨地想再踹上一脚,却被闵风给拉住了。

陆嵩招了几个人上前,收拾了车夫的尸体,再将吴宗淮绑了押去刑部大狱,随后那些兵丁也撤走了。

四周重归于黑暗和寂静。

闵风与夏初两人默默半晌后,闵风道:“要回宫吗?” 夏初揉着自己的手腕和手掌,摇了摇头,对闵风道:“闵大哥,那车夫不是禁军杀的,应该是吴宗淮看逃不脱自己动的手。

我估计……他后面应该还有人,你与皇上说一下吧。

” “好。

”闵风点点头,见夏初转身要走,便问道,“去哪儿?” “府衙。

”夏初转回身对他点了点头,再不留片刻,与郑琏一起往府衙走去。

闵风动用手谕调出禁军后没多久,值夜的刘西江便听到了消息,立时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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