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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3/3)

见过世面了。

上一回在西海水晶宫,夜华他十分细致轻柔,今夜却不知怎么的,唔,他略有点粗暴。

他将我放倒在床上,我头枕着他不大稳便的右胳膊,他左手牢牢扳过我,寻着我的嘴,低笑着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虽咬得不疼,但我觉得不能白被他占这个便宜,正预备咬回去,他的唇却移向了我的耳根。

耳垂被他含在嘴里反复吮着,已被吮得有些发疼了,他轻轻地一咬,一股酥麻立刻传过我的四肢百骸,我听得自己蚊子样哼了两声。

我哼的这两声里,他的唇渐渐下滑,不巧遇到一个阻碍,正是我身上这件红裙子。

这还是年前二嫂回狐狸洞小住时送我的,说是拿的什么什么丝做的珍品。

对这个我没什么造诣,只晓得这衣裳一向穿起来不大容易,脱起来更不大容易。

此番他只一只手还灵便,脱我这不大容易脱的衣裳却脱得十分顺溜,眨眼之间,便见得方才还穿在我身上的裙子被他扬手一挥,扔到了地上。

他脱我的衣裳虽脱得行云流水,轮到脱他自个儿的时,却笨拙得很。

我看不过眼,起身去帮他。

他笑了一声。

我手上宽着他的外袍,他却凑过来,唇顺着我的脖颈一路流连,我被他闹得没法,手上也没力,只能勉强绞着他的衣裳往左右拉扯。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么几拉几扯的,他那身衣裳竟也叫我脱下来了。

他的头埋在我胸口,在刀痕处或轻或重地吮着。

这刀痕已经好了五百多年,早没什么感觉了,可被他这样绵密亲吻时,不知怎的,让我从头发尖到脚趾尖都酸软下来。

心底也像猫挠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难耐得很。

我双手圈过他的脖颈,他散下的漆黑发丝滑过我的胳膊,一动便柔柔一扫,我仰头喘了几口气。

他靠近我的耳根道:“难受?”嘴上虽这么轻怜蜜意地问着,手却全不是那么回事,沿着我的脊背,拿捏力道地一路向下抚动。

他的手一向冰凉,此时却分外火热。

我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如同刚出锅的油果子,酥得一口咬下去就能化渣的。

他的唇又移到我下巴上来,一点一点细细咬着。

我抿着唇屏住愈来愈重的喘息声,觉得体内有个东西在迅速地生根发芽,瞬间便长成参天大树。

这棵树想将我抱着的这个人紧紧缠住。

他的唇沿着下巴一路移向我的嘴角,柔柔地亲了一会儿,便咬住我的下唇,逼着我将齿关打开。

我被他闹得受不住,索性狠狠地反亲回去,先下手为强,将舌头探入他的口中。

他愣了一瞬,手抚过我的后腰,重重一揉,我被刺激得一颤,舌头也忘了动,待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反过来侵入口中…… 这一番纠缠纠缠得我十分情动,却不晓得他这个前戏要做到几时,待他舌头从我口中退出来时,便不由得催促道:“你……你快些……”话一出口,那黏糊糯软的声调儿将我吓了一跳。

他愣了愣,遂笑道:“我的手不大稳便,浅浅,你上来些。

” 他这个沉沉的声音实在好听,我被灌得五迷三道的,脑子里像搅着一锅米糊糊,就顺着他的话,上来些了。

他挺身进来时,我抱着他的手没控制住力道,指甲向皮肉里一掐,他闷哼了声,凑在我的耳边低喘道:“明日要给你修修指甲。

” 从前在凡界摆摊子算命,生意清淡的时候,我除了看看话本子,时不时也会捞两本正经书来瞧瞧。

有本挺正经的书里提到“发乎情,止乎礼”,说情爱这个事可以于情理之中发生,但须得因道德礼仪而终止。

与我一同摆摊子的十师兄觉得,提出这个说法的凡人大约是个神经病。

我甚赞同他。

本上神十万八千年地也难得有朵像样的桃花,若还要时时地地克制自己,就忒自虐了。

事后我靠在夜华的怀中,他侧身把玩着我的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脑子里那一锅米糊糊还没缓过劲来,仍旧糊着。

糊了好一会儿,迷迷蒙蒙的,猛然却想起件大事。

阿弥陀佛,四哥说得也并不全错,我万儿八千年里头,极偶尔的,确实要粗神经一回。

我上九重天来照看夜华照看了这么久,竟将这桩见着他就该立刻跟他提说的大事忘光了。

我一个翻身起来,压到夜华的胸膛上,同他眼睛对着眼睛道:“还记得西海时我说要同你退婚么?” 他一僵,垂下眼皮道:“记得。

”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同他鼻尖抵着鼻尖,道:“那时我没瞧清自己的真心,说的那个话你莫放在心上,如今我们两情相悦,自然不能退婚,唔,我在西海时闲来无事推了推日子,九月初二宜嫁娶、宜兴土、宜屠宰、宜祭祀,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你看要不要同你爷爷说说,我们九月初二那天把婚事办了?” 他眼皮猛地抬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我的半张脸,半晌,低哑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回过去在心中略过了过,觉得也没说什么出格的,唔,或许依着他们天宫的规矩,由夜华出面找天君商议来定下我和他的婚期,有些不大合体统? 我想了想,凑过去挨着他的脸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全,这个事由你去做确然显得不大稳重,要不然我去找找我阿爹阿娘,终归我们成婚是桩大事,还是让老人们提说才更妥当一些。

” 我说完这个话时,身上猛地一紧,被他狠狠搂住,我哼了一声。

他将我揉进怀中,顿了半晌,道:“再说一次,你想同我怎么?” 我愣了一愣。

我想同他怎么,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正欲再答他一次,脑子却在这时候猛然转了个弯儿。

咳咳,夜华他这是,怕他这是拐着弯儿从我嘴巴里套情话罢? 他漆黑的发丝铺下来同我的缠在一处,同样漆黑的眼有如深潭,床帐中幽幽一缕桃花香,我脸红了一红,一番在嗓子口儿滚了两三遭的话,本想压下去了,却不晓得被什么蛊惑,没留神竟从唇齿间蹦了出来。

我说:“我爱你,我想时时地地都同你在一处。

” 他没答话。

我们青丘的女子一向就是这么坦白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夜华自小在板正的九重天上长大,该不会,他嫌弃我这两句话太浮荡奔放了罢? 我正自纠结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将我压在底下,整个人伏到我的身上来。

我吃力地抱着他光滑的脊背,整个人被他严丝合缝贴得紧紧的。

他咬着我的耳垂,压着声儿低低道:“浅浅,再为我生个孩子。

”我只觉得轰地一声,全身的血都立时蹿上了耳根。

耳根如同蘸了鲜辣椒汁儿,火辣辣地烫。

我觉得这个话有哪里不对,一时却也想不通透是哪里不对。

这一夜浮浮沉沉的,约摸昴日星君当值时才沉沉睡着。

平生第一回晓得春宵苦短是个什么滋味。

我醒过来时,殿中暗着,夜华仍睡得很沉。

这么一醒过来便能见着他,我觉得很圆满。

我微微向上挪了些,抵着他一张脸细细端详。

他这一张脸神似我师父墨渊,我却从未将他认做墨渊过,如今瞧来,也有些微的不同。

譬如墨渊一双眼便不似他这般漆黑,也不似他这般古水无波。

墨渊生得这么一张脸,我瞧着是无上尊崇的宝相庄严,夜华他生得这么一张脸,我最近瞧着,却总能瞧出几分令自个儿心神一荡的难言之色。

我抵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看了一阵后瞌睡便又来了。

我只道他沉睡着,翻了个身打算再去眯一会儿,却被他手伸过来一把捞进怀中。

我一惊。

他仍闭着眼睛道:“你再看一会儿也无妨的,看累了便靠在我怀中躺一会儿罢,墙角终归没我怀里暖和。

” 我耳根子一红,讪讪干笑了两声,道:“你脸上有个蚊子,咳咳,正要帮你捉来着,你这么一说话,把它吓走了。

” 他哦了一声,道:“不错,你竟还有力气起来帮我捉蚊子。

”一个使力将我抱到了他的身上:“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我一只手抵着他的肩膀,注意不压着他太甚,一只手摸着鼻头道:“睡倒是还想睡,可身上黏黏糊糊的,也睡不大着了,叫他们顶两桶水进来,我们先沐个浴再接着睡罢。

” 他起身披了件衣裳下床,去唤小仙娥抬水了。

经了这一夜,我觉得夜华他身上的伤大约已好得差不多,便放了大半的心,琢磨着寻常瞒着他添进他茶水的养生补气的丹药,也该适时减些分量了。

我同夜华那一纸婚约,天君不过文定之时送了些小礼,尚未过聘。

我在心中计较着,已排好日子让阿爹暗地里去敲打敲打天君,催他尽早过聘选日子,唔,当然,最好是选在九月初二。

夜华如今没剩多少的修为,我担心他继天君之位时过不了九道天雷八十一道荒火的大业。

自古以来这个大业便是继任天君和继任天后一同来受,我便想着快些同他成婚,届时受这个大业时我便能代他受了。

如今我身上的修为,虽当初封印擎苍时折了不少,但独个儿受个天雷荒火的,大约也还受得起。

但到时候怎么将夜华骗倒,不许他出来,倒是个问题。

夜华他显见得没我年轻时那么好骗的。

我想了许多,沐浴过后便渐渐地入睡,本以为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已理得顺风顺水,却没想到一觉醒来之后,夜华一席话却生生打翻了我这个算盘。

他将我搂在怀中,闷闷道,九月初二是不行了,我们这一趟大婚,至少还须得缓上两个多月。

因他这两个多月,要下凡历一个劫。

这一个劫,同那四头凶兽有脱不了的干系。

自阿爹当年被那四头畜生伤了后,我便有些不待见他们。

初初我倒也自省过自己气量狭小,如今却觉得,这一番不待见,不待见得很有道理。

说夜华虽是奉天君的命去瀛洲毁的神芝草,但天君并未令他砍了父神留下的那四头凶兽。

父神身归混沌这么多年,用过的盘碗杯碟,即便缺个角的都被他们天族的扛上九重天供着了,更遑论这注了父神一半神力的四头凶兽。

夜华毁了神芝草,是件大功德,砍了那四头守草的凶兽,却是件大罪过,功过相抵,还余了些罪过没抵掉,便有了他下凡历劫的这个惩罚。

所幸三千大千世界中的十亿数凡世,天君老儿给夜华挑的这个凡世,它那处的时辰同我们四海八荒的神仙世界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我们这处一日的时辰,它们那处便满打满算的一年。

是以夜华虽正经地下去轮回转世历六十年的生死劫,也不过只同我分开两个多月罢了。

但即便只同夜华分开两三个月,我也很舍不得。

我不晓得自己对他的这个心是何时至此的,但将这个心思揣在怀中,我觉得甜蜜又惆怅。

大约我同夜华今年双双的流年不利,才无福消受这共结连理的好事。

想到这里,我叹了一叹,有些萧瑟。

夜华道:“你愿意等我两个月么?” 我掐指算了算,道:“你八月初下界,要在那处凡世里待上两个多月,唔,将婚期挪到十月吧,十月小阳春,桃李竟开,也是个好时候。

”想了想又担忧道:“虽于我只是短短两个月,于你却也是极漫长的一生,司命给你写的命格你有否看过?” 上回司命给元贞写的那个命格,我有幸拜读后,深深为他的文采折服。

我受少辛的托,去凡界将元贞的命格略略搅了一搅,没能让司命他费心安排的一场大戏正经摆出来,难保他没在心中将我记上一笔。

若因此而让他将这一笔报在夜华身上,安排出一段三角四角多角情……我打了个冷颤。

夜华轻笑一声,亲了亲我额角道:“我下界的这一番命格非是司命来写,天君与诸位天尊商议,令司命星君将命薄上我那一页留了白,因缘如何,端看个人的造化。

” 我略略宽了心,为保险起见,还是款款嘱咐:“你这一趟下界历劫,即便喝了幽冥司冥主殿中的忘川水,也万不能娶旁的女子。

”他没说话,我踌躇了一会儿,道:“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怕,呃,就怕你转生一趟受罚历劫,却因而惹些不相干的桃花上来。

你,你大约也晓得,我这个人一向并不深明大义,眼睛里很容不得沙子。

” 他拨开我垂在耳畔的头发,抚着我的脸道:“如今连个桃花的影子都没有,你便开始醋了?” 我讪讪咳了两声,我信任夜华的情意,他若转生也能记得我,我自然无需这般未雨绸缪。

可仙者下界历劫,一向有个变态的规矩,须得灌那历劫的仙者一大碗忘川水,忘尽前尘往事,待归位后才能将往常诸般再回想起来。

他拢了拢我的发,笑道:“若我那时惹了桃花回来,你待怎么?” 我想了想,觉得是时候放两句狠话了,遂板起一张脸来,阴恻恻状道:“若有那时候,我便将你抢回青丘,囚在狐狸洞中,你日日只能见着我一个,用膳时只能见着我一个,看书时只能见着我一个,作画时也只能见着我一个。

” 他眼中亮了一亮,手拨开我额前发丝,亲着我的鼻梁,沉沉道:“你这样说,我倒想你现在就将我抢回去。

” ————————————————————————————————————————— 八月十五闹中秋,广寒宫里年前的桂花酿存得老熟了,嫦娥令吴刚在砍树之余挑着酒坛子,第一天到第三十六天的宫室挨个儿送了一壶。

我将送到洗梧宫的这壶温了温,同夜华各饮了两盅,算是为他下界践行。

我原本想跟在他身旁守着,他不允,只让我回青丘等着他。

夜华不愿我跟着,大约是怕我在凡界处处回护他,破戒使术法,反噬了自己。

但我觉得能让他少受些磨难,被自个儿的法术反噬个一两回也没怎的。

遂盘算着先做段戏回青丘,令他放心,待他喝了忘川水转世投生后,我再厚颜些,找到他跟前去。

爱一个人便是这样了,处处都只想着所爱之人好,所爱之人好了,自己便也好了。

这正是情爱的妙处,即便受罪吃苦头,倘若心里头有一个人揣着,天大的罪天大的苦头,也不过一场甜蜜的煎熬。

司命星君做给我一个人情,同我指了条通往夜华的明路。

夜华历劫的这一世,投身在江南一个世代书香的望族,叔伯祖父皆在庙堂上占着要职。

司命兴致勃勃,啧啧赞叹,说依他多年写命格写出来的经验之谈,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将来必定要承袭他父辈们的衣钵,凭一枝笔秆子翻云覆雨于朝野之巅,而夜华向来拿惯了笔杆子,这个生投得委实契合。

但我晓得凡界此种世家大族最讲究体统,教养孩子一板一眼,忒无趣,教养出的孩子也一板一眼,忒无趣,全不如乡野间跑大的孩子来得活泼乖巧。

夜华本就不大活泼,我倒不指望他转个生就能转出活络的性子来,只是担忧他童年在这样的世家里,会过得寂寥空落。

夜华投的这一方望族姓柳,本家大少爷夫人的肚子争气,将他生做了长孙,取名柳映,字照歌。

我不大爱这个名,觉得文气了些,同英姿勃勃的夜华没一丝合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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