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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裴家陷入万难之地,只有你爹不怕死地挨了鞭子,抽得满身鲜血淋漓也要娶你娘,若非如此,你娘也难逃一个死字!” 王惠声音越来越大,神色凌厉,更像是指责,“冲着这份恩情,你就应该竭尽全力去救你爹!” 纪云蘅沉默了很久,似乎这些话得让她思考很长时间,房中持续寂静着。
就在王惠等得要不耐烦时,纪云蘅才缓慢地抬眸,与王惠对视。
这次并没有被她的疾声厉色给吓到,反倒是将情绪平静下来。
“熙平三十四年,腊月三十,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王惠愣了一下,在脑中搜寻,全然不知道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
她就迟钝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纪云蘅就已经得到答案。
“是我娘死的那天。
”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画纸,语气像平常一样慢慢地,“从那天起,我纪云蘅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了。
” “你们永远也不知道,我娘死前的模样,对我说了什么,被关在这个小院的几年里是如何生活,如何痛苦。
”纪云蘅说:“就像我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多么相爱,后来又为何离心。
” “这些旧事追寻起来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恨你们,只是因为我从未把你们当做亲人而已,夫人请回吧。
” 在纪云蘅的眼里,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母亲死后,她就是孤儿,没有父亲。
她从不向纪昱索取一个父亲应该给孩子的东西,于她来说,纪昱是陌生人。
所以她不恨,也不会为纪昱做任何事。
“纪云蘅!”王惠急火攻心,破口大骂:“纪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孝之人!就算这些年你爹没怎么关心过你,但吃的喝的可曾短缺你一日?!你却连他的生死都不顾,简直泯灭人性!” 然而如今的王惠已经是拔了牙的纸老虎,没有半点威慑力,不再是能把纪云蘅吓得缩头缩脑的纪夫人。
纪云蘅不欲与她多言,扬声唤六菊,让人进来将王惠请出去。
谁知王惠突然在此刻发疯,扒着门框不肯离去,又是哭又是闹,说纪云蘅若是不答应去皇太孙面前给纪昱求情,她就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纪云蘅这才被吓到,慌张地拔高声音道:“不准死在我家里!” 六菊也慌了,一边用手扒着王惠的脑门,一边抱着她往外拉。
王惠看着瘦弱,但身体爆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六菊一个人根本拉不出,纪云蘅就赶紧上前去帮忙,三个人在书房门口拉扯。
吵闹声传到院中,扰乱了许君赫专注地思考。
他腾地一下就站起来,迈着四条腿就跑去门边,还没走到就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待到进了屋见王惠赖在门边不走,奋力要往柱子上撞,威胁纪云蘅答应。
这种人许君赫见得太多了。
许君赫一个箭步冲上前,紧接着一连串的狗叫声猛然响起,声音无比凶戾,“汪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惊了三人,她们同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后就看见小狗冲着王惠咬去,一张口满嘴的犬牙极为锋利。
王惠吓得面色苍白,方才还要一头撞死的人这会儿被狗追得连滚带爬,还摔了一跤才跑出去。
许君赫站在檐下,得意地哼了一声。
这妇人要想死早就死了,何须苟活至今,不过是仗着纪云蘅年纪小脑子笨好欺负罢了。
他堂堂皇太孙,就算是变成狗,也能惩治这样的恶人! 纪云蘅欢喜地把小狗抱起来,在怀里揉搓,“学学好厉害!把坏人赶跑了。
” 许君赫何曾被这样抱过,当即大怒,转头就佯装要咬她。
纪云蘅想躲,但动作太迟钝没躲开,被许君赫咬住了手指。
锋利的犬牙真的触碰了柔软的指尖时,许君赫却将所有力道都收了,假装咬了两下到底还是下不去口,又吐出她的手指冲她叫。
纪云蘅吓一大跳,原本以为手指要被咬破,却没想到小狗并未伤她。
她想起柳今言先前说的话,想着或许小狗发疯的时候,或许是真的想获得关注而已。
她将许君赫抱得更紧,不论他怎么叫喊都不松手,甚至笑哈哈道:“学学,你这嗓门真是越来越响了,叫得我耳朵发鸣。
” 许君赫挣扎不脱,极其恼怒,与她闹腾了好一会儿,最后自己实在累了,这才喘着气放弃挣扎。
账可以慢慢算,累着自己就不好了。
纪云蘅玩了一天,到了夜深时也困了,吩咐六菊将画给收起来送去库房。
她不想留下那些东西,虽说那些曾是母亲被爱的证明,但也终究是镜花水月。
隔日一早,六菊就在门口轻唤,一声一声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大姑娘,柳姑娘来寻你了。
”六菊说。
纪云蘅在六菊的帮助下梳洗,换上鹅黄色的白绒坎肩和雪色金织褶裙,踩着棉靴出门,就看见柳今言坐在院中的树下,显然等候多时。
柳今言今日打扮得很素雅,没戴任何首饰,发髻简简单单用木簪子绾住,穿着淡蓝色的衣衫。
转过头来,她脸上竟还戴着半张面具,遮了眼睛鼻子,只露了唇。
“这是怎么了?”纪云蘅惊讶地问道。
柳今言大叹一口气,起身来到纪云蘅身边,往她肩膀上歪,“别提了,昨日去抱月斋惹的事被嬷嬷发现了,将我好一顿骂呢。
” “那你今日还敢出来呀?”她的身量比柳今言要矮上些许,柳今言歪上来时让两个人的姿势都颇为滑稽。
纪云蘅却支撑得很认真,甚至踮起脚尖来撑着她。
“今日无妨,嬷嬷外出了,要明日才回来呢,我就出来找你玩了。
”柳今言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又道:“只是要一直戴着这个玩意儿才行,若是让人看见了去告状,我怕是又要挨训。
”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的了。
”柳今言摆了两下手,问道:“你今日要去哪?” 纪云蘅:“带六菊去认亲。
” 六菊今日把过年准备的新衣裳都穿上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蛋也清理得干干净净,满脸都是期盼之色。
路上六菊攥着手,看起来颇为紧张,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都忘记我娘长什么模样了。
” “大姑娘,真谢谢你愿意带我去认亲。
”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去寻亲了,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机会。
” 纪云蘅看出了她满怀期盼,问道:“你当真不记得你娘的模样了吗?” 六菊点了点头,“先前被拐的路上我吃了太多苦头,一哭就被人往死里打,一说要回家就不给饭吃,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在苦日子里翻滚着,我就慢慢忘记了爹娘,也不记得我究竟来自哪里。
” 终究还是被拐的时候年岁不大,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忘记也是尝试。
长久在苦海中挣扎时,人们最先忘记的不是苦痛,反而是曾经的幸福。
纪云蘅不再多问,看向身边的柳今言。
她昨夜似乎没睡好,上了马车之后就靠着纪云蘅的肩膀睡去了,再颠簸也没将她惊醒。
有时候她的脑袋从纪云蘅肩膀滑落时,还会被纪云蘅小心翼翼地扶正。
半个时辰的路程,到了楚晴的豆花店门口时,正是店里生意红火的时候。
楚晴一个人都要忙不过来,瞧见了纪云蘅便招呼了两句,让她自己找地方坐。
楚晴是个性子温婉的女子,就好像是长在春风里的柳树一样,垂下的枝条柔软细嫩,却又相当坚韧。
她找了自己的女儿很多年,辗转多地,不惧艰险,至今仍不肯放弃。
她身上有一种洋溢着母爱的柔和,刚落座的时候她就端来了三碗豆花,笑着对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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