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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擦黑,索统领一行循声终于找到了容淖。
“公主!”索统领激动得络腮胡乱颤。
他心里有多恨这个阴险狡诈的六公主,就有多怕这六公主遭遇不测。
容淖病态写在脸上,没心情应付他,冷声撂下一句,“挖个坑把人埋了。
” 索统领面上作难,“我们还得赶路……” 心里实则暗唾一口,他们有两个兄弟折在了这群人手中,其余人也没少受伤遭罪,任其曝尸荒野进了秃鹫饿狼的肚子正合心意。
容淖面无表情道,“领头那个是京城八旗子弟,打牲衙门的四品辅堂,曾随父赴宴在宫中见过我,所以才会想着救驾挣功。
” 索统领闻言一惊,忙吆喝着手下埋人。
这样的出身与官位,失踪后家人肯定会循着线索来寻。
他们既把人杀了,索性做干净些,把尸身处理了,免得哪里露了痕迹又多惹祸事一桩。
一行人重新踏上入关路后,索统领等明显察觉到这位六公主脾性日益暴躁。
不知是人在病中身体不爽利的缘故,还是上次被人劫走遭了一场罪心里不痛快。
总之,所有的火气都是朝他们身上使的。
从前是不爱理人。
如今是处处挑刺,看什么都不顺眼。
甚至包括她自己。
有天早起赶路,索统领给她送早饭,久久没有等到车里应答,以为是人病厥了过去,忙踹开车门一看,发现她正用火铳抵着自己腹部。
面上是一了百了的安然。
这种平静的疯狂吓得索统领几乎肝胆欲裂。
初时索统领不理解她为何性情大变,突然发疯,后来转念一想,堂堂金枝玉叶莫名其妙吃了这么多苦,回京后可能还会遭遇储君刁难,前途渺茫,想不通也是正常的。
索统领不管这六公主回京后是什么下场,他只需要保证交一个活人给太子殿下。
是以,接下来的一路上,索统领都尽量哄着捧着容淖,唯恐她哪里不顺心真寻了短见。
眼看只剩约摸五日路程便能进张家口范围,索统领松了口气的同时愈发不敢大意,时时关注容淖情况,细心程度堪比大太监,早中晚的问安,“公主昨夜休息得如何?今日胃口可好?” “烦。
”容淖摔下硬邦邦的馕饼,似笑非笑,“你们就拿这个敷衍我。
” 索统领熟练安抚,“公主再忍忍,明日遇上牧民属下便立刻去采买新鲜肉食。
” “万一遇不上牧民呢?”容淖骄横指向不远处那座山,“我不想等明日,你现在就去给我狩猎。
” 她不是第一次提出无理要求了。
之前有次她夜里看书,发现眼睛有点花,闹腾着让人找一副西洋叆叇来,说是之前索统领曾承诺她有要求尽管提。
索统领做不到凭空在塞外给她变出宫中的珍奇玩意儿,见她气过一阵后又继续看书便没怎么在意,谁知后来她竟趁人不备直接在营地里放火,吓得有两匹马发疯伤人,弄得四下一片狼藉。
索统领指挥人收拾残局后气急败坏找过去,发现她正敞着车窗手捧书卷,面对质问很干脆承认了,并理直气壮道——亮堂些正方便她看书。
那次事后,索统领重新审视了这位六公主的癫狂。
再之后几乎是有求必应。
只是狩猎而已。
他十分果断应下,还十分识趣问容淖想吃什么。
左右兄弟们整日除了埋头赶路便是收拾六公主搞出来的烂摊子,憋屈得紧,只当顺便打猎散散。
容淖点过‘菜’,又补充道,“我想要一只狼崽子。
”昨夜歇在山脚,她听见那座山上有狼嚎了。
索统领皱眉,正想说什么。
容淖截断他,“我的狗死了,到底怪它太弱,活不长久,狼崽子肯定比狗中用。
” 索统领听她话音又有点要发疯的苗头,立马识趣闭嘴,不再试图劝说。
索统领留下两人在营地里‘保护’容淖,自己带着其余人上山行猎。
容淖在他们走后,从马车里出来,颐指气使让两人烧一锅热水,她要沐发。
只是烧水而已,比起她先前闹过的事不值一提。
两人忍气吞声,一人生火,一人去装雪。
容淖在灶边转了一圈儿,挑剔积雪不干净,嫌里面有杂草和沉淀,垮着脸回了马车。
雪烧化成热水后,两人正要舀水送进去。
容淖从车窗探出头,是等得不耐烦的腔调,“这么慢,我都不想沐发了,少打点热水,我洗个脸算了!” 章翼领等人满载而归时,见锅里有大半锅滚水,问明情况后,没做多想,示意饥肠辘辘的手下们把掏来的鸟蛋打进锅里煮汤暖暖身。
自己则抱着两只小狼崽子去献宝。
容淖接了。
没说满意不满意。
索统领看她亲自喂两只小狼崽子喝蛋汤,觉得她应该是满意的。
脚步轻快告退,呵着气去与手下们分食热汤。
一行人收获颇丰,捧着热汤唏哩呼噜喝着,不忘说起自己弯弓搭箭的英武之姿,嗓门压不住,你吹我捧好不热闹。
只是不知为何,一碗热汤下肚后,眼皮越来越沉,骨头也越来越软。
“咚咚——”几声闷响,接二连三有人栽倒在地。
索统领有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隐隐看见女子摇曳的裙裾。
容淖从车里漫步出来,冷冷检视东倒西歪的一群人。
洋金花,正是那些民间话本里的蒙汗药原料。
用极少量能让人热血沸腾。
过量则会使人陷入昏厥麻痹,只是昏迷时间不如话本里写的那样长。
最好能与酒同用,增强药效。
从章翼领手中得来的洋金花不多,也没有酒,不足以一次放倒这么多人。
容淖特地从药包里翻出马钱子,是她先前装断腿时随便准备的药材。
马钱子专治跌打损伤,骨折肿痛。
与洋金花合用,却能使洋金花药效更甚。
灶上锅里还在化雪,滚滚直冒热气,是准备煮肉用的。
容淖跨过那堆草草处理过的猎物,捡起边上那柄用碎布包裹刀柄的短刀。
不算大,但很沉。
容淖提刀走至一人面前,呼吸不自觉变得促急。
上一次面对‘美男计’时,她刺伤了那个男人的脸便立刻罢手。
不是她心有顾忌不敢下死手。
而是她受不了利刃刺穿皮肉后牢牢卡在骨头间进不得退不得的煎熬。
很恶心。
那仿佛是人身上的最后一道屏障在无声质问,他和你一样也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你当真要杀他吗? 可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他们手上那么多无辜的鲜血。
刀和火铳不同。
用火铳不必离得这样近,不会那么恶心。
可若现在用了火铳,她的弹药会不够。
接下来她得靠自己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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