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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叫道:回答我问题。
卫蓝说,是的,精神病有百分之六十是基因遗传的。
那有没有幸免的? 卫蓝沉默了一会,说道:有些人的潜伏期长,一旦发作,会非常可怕。
也有一些隔代遗传,但他的子女就逃脱不了那样的厄运。
他摆摆手,离开了卫蓝的办公室。
卫蓝不放心,第二天一早来到他公寓。
在这个夜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命运之手夺走了曾经让他幸福无比的一切。
卫蓝同情地对他说,她会努力替他医治,但他必须配合,首先要好好吃饭,让身体强壮。
他有坚强的意志,什么都能克服。
他苦笑。
门铃响了,他木然地去开门,钟荩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扶着门框,喘得腰都直不起来。
门面不大的早餐店,热气蒸腾,食香诱人。
店中生意特好,买油条还得排队。
凌瀚请服务员帮他打包了两份的豆浆和油条,看着刚出锅的米饼也不错,他也要了两份。
他没带钥匙出门,轻轻叩了两下院门,就听到钟荩边叫边向这边跑来。
“来了,来了!”手机贴在耳边。
谁一大早打来的电话? 钟荩朝袋子里探了几眼,拧拧鼻子,用唇语对他说道:好香啊!然后,又继续讲电话:“真不是有意放你鸽子,我来看朋友……当然是男朋友啦……呃?我有男朋友很奇怪吗?工作是重要,恋爱也不能轻怠啊,我都讲过了要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所以碰到对眼的,就紧紧抓住。
” 她拽住他衬衣的衣角,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进了屋。
“我男朋友呀……没有汤主任帅,一般人,因为我也是一般人。
我们在同一个轨道,频率相同,磁场相同,自然的就吸引了……啊,有米饼,我要吃两只……呵,和我朋友说的……。
谢谢汤主任的关心,再见!” 钟荩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连忙扑上餐桌,她把油条分成两半,用米饼裹住,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这样吃最香。
” 凌瀚看着她嘴巴鼓鼓的样,直皱眉:“先喝点豆浆润润口,很干的。
” “你给我倒。
”钟荩理所当然地等着侍候。
凌瀚轻笑摇头,很想问这三年她怎么过来的,话到嘴边,还是苦涩地咽下去了。
客厅的门和窗都开着,阳光蒸发了夜露,同时,把空气也浸湿了。
带有水汽的草木清香随习习的晨风吹进屋,令人心宁神静。
钟荩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声音里都跳跃着愉悦:“昨天晚上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今天,却又觉得那些又算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件件解决呗。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凌瀚捏捏她鼻子,“话真多。
” “我老了还爱唠叨呢!咋了,嫌弃我?”她蛮横地斜睨着他。
他低下头喝豆浆,不搭理她。
以前没发现她像人来疯,真是越过越小了。
她吃得并不多,不知是不是昨晚真吃撑了,一只面饼、半根油条都没吃完,豆浆也只喝了半杯。
“我先回家一趟,换身衣服。
然后,我要去趟单位。
”她对他说道。
他起身,“我送你。
” “不要了,我把车停在巷子外面。
” “过来吃晚饭吗?” “嗯!” 走之前,她依进他的怀中,吻了吻他的嘴角。
他摸摸她的脸,象征性地回应了一个吻。
“凌瀚,”她扭过头,看向墙角的行李箱,“你要是再讲谎话骗我,或者你不辞而别,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去找你。
我就在这儿,我还是我。
人生不就是N个三年吗!”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喜欢 钟荩脑中不知怎么跳出网络上非常流行的一首情诗,她想念给他听一下,但她怕自己会哽咽。
他们看上去像重新在一起,可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存在,她多希望他对他们的以后有点信心,不要再来个成全主义。
“你是明白我心的,我还是想用语言表达一下。
”她抬起头,灼灼地盯着他,“我爱你,凌瀚!” 她拉开院门走了,脚步轻盈,还回眸对他灿烂一笑。
方仪已经起床了,她看上去并没有颓废、消沉。
俨然如美女圣斗士,神采奕奕,着装打扮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坚持每天下午去练瑜伽。
她没遮遮掩掩,找了个熟悉的律师替她拟离婚协议。
至少在表面上,美人赢得起,也输得起。
她告诉钟荩,财产已经一一清查登记、列表成册,周五下午她和律师去找钟书楷签字。
按照钟书楷的意思,现金归他,房产归她。
方仪决定把现在住的房子卖掉,她和钟荩临时租房住。
以后碰到合适的,再搬过去。
她没提给钟荩买房子的事。
考虑的这么全面,钟荩想安慰她几句都没机会。
方晴来宁城两天,就给她打发回安镇了。
“我也想掴他几个耳光,把他的脸抓烂,让他无法见人。
或者跑去他单位闹,让他声名狼藉。
不行,我不想成为这样的怨妇,也不要假惺惺的同情。
所有的羞辱和痛苦、恐惧一点都少不了,何苦把自己弄那么惨?要让他忘不了你的好,可是这辈子他又回不了头,那才是真的狠。
” 方仪优雅地弹去烟灰,冷冷笑道。
花蓓送钟荩的一条薄荷香烟,给她找到了,现在是她的良伴。
钟荩想约钟书楷谈谈,他拒绝接听钟荩的电话,也许是无颜以对。
“他快乐的日子是倒着数的,我有女儿,有家产,他有什么呢?”方仪双眼间扬起一抹讥讽。
钟荩默默叹气,去厨房给方仪榨了杯果汁、煎了个鸡蛋。
她担心方仪会嫌油腻,正准备劝慰几句,没想到方仪一声不响把盘子接过去了。
漂亮的容颜,会为婚姻锦上添花,却无法改变婚姻的命运!执著地去呵护,有什么意义? 钟荩的年假还有一天,她不必按时上班。
她是十点钟到办公室的。
牧涛在等她,还把景天一也叫来了。
三个人去了小会议室,牧涛把门关得严严的。
钟荩汇报了去宜宾了解到的情况,付燕与戚博远的关系以及汤辰飞到过龙口镇的事。
她刻间隐瞒了凌瀚的存在,那和案件无关。
景天一清咳两声,和牧涛交换了下眼神。
“这位汤主任对戚博远似乎是很关心的。
”景天一捏着下巴,琢磨道。
牧涛会意地点点头。
钟荩说道:“我来做个假设,假如汤志为不知道付燕有过婚史,而这件事不小心给汤辰飞发觉了。
汤辰飞不喜欢付燕,那么他应该是把这件事告诉汤志为,揭穿付燕的面目,对吗?” “说下去。
”牧涛说道。
“汤辰飞却没有这样去做,我想肯定不会是他喜欢付燕。
要是喜欢,不会如此辛苦地去挖掘事实了。
只有一个答案,他也恨汤志为。
他要看着汤志为被骗,要让汤志为成为一个笑话。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让真相自我暴露。
” 景天一摇摇头,“汤志为和付燕都结婚这么多年,她之前有没婚史已经不重要。
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 “老景,汤志为前妻那件凶案你知道吗?”牧涛面色凝重。
“我那时在基层工作,听说过,但不很清楚,是件悬案,凶手没抓着。
” “你找相关人士悄悄打听下。
” 景天一脸露为难之色,“我尽量吧!” “那个……录像带有没什么消息?”钟荩一直牵挂着这事。
“没有。
” 钟荩哦了一声,很沮丧。
“戚博远从北京回来了,我想法院很快又要开庭了。
我们继续调查,不要受那个影响。
”牧涛说道。
“我明天去看守所看望他。
” “注意言辞。
精神病人和癌症病人一样,你不告诉他实情,他活得挺自在。
他要是知道了,精神立马崩溃。
”牧涛叮嘱道。
钟荩怔了怔,这句话,卫蓝也说过。
想到卫蓝,才想起该给常昊回个电话。
她和他说好,到了宁城和凌瀚聊过后就给他回电话。
常昊好像一直守在电话边,刚接通就有人接了。
“一切顺利吗?”他先问道。
“嗯,目前是这样。
我刚从办公室出来。
你在干什么?” 常昊沉默了一会,像是叹了口气,“北京今天在下雷暴雨,没办法出门。
” “胳膊有没发炎?” “还好。
”自嘲地倾倾嘴角。
“常昊,真的感谢你。
不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钟荩真挚地说道。
“不必了。
法庭见!” “法庭见!” 又一声闷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从天际滚过。
雨点噼呖啪啦打在窗台上,清脆有声。
要是打在人身上,会很疼的。
办公桌上的座机很有耐心地响着,助理听不下去,从外面跑了进来。
是法政大学通知常昊这月讲演的时间和地点。
助理看看站在露台上的常昊,抓了抓头,他觉得今天的常大律太过沉默,他没打扰他,把通知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办公桌上,堆满了房地产和不少资产的证明文件。
C公司即将发行1000亿的证券,作为承销商证券公司的法律顾问,常昊要忙的事很多,但他就是静不下心来。
阴雨天气,受伤的手臂处隐隐发痒作痛。
在下湾镇时,钟荩突然晕倒,他伸手去接,不慎把缝好的伤口又撕裂了,当时血流了一地。
幸好主人回来了,稍微懂点医,给他上了些中药,才止住血。
他准备向主人询问付燕的消息,苏醒过来的钟荩阻止了他。
他们当即回宜宾。
在路上,钟荩一直发抖,却不像是身体虚弱,而是精神异常慌乱。
她说道:作为一个小检察官,接这么大的案子,我以为是我幸运,原来是天意。
它就像一根线,牵引着我走向源头。
可是,他怎么就确定精神病会遗传,他不是一直好好的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泪水流得来不及擦,她无措地捂住脸。
他听不懂她的话。
他们走了一路,她就说了一路。
她的恋爱、夭折的胎儿、临走前留下的那句“我爱你”、包包里的跟踪器、海鲜饼、他对她失声说“真想自私一点”…… “他应该是在意我的,对不对?”她问他。
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掏出手帕递给她。
“跟我回一趟北京。
” “呃?” “我会帮你找到所有的答案。
” “他是特警。
” “相信我。
” 第二天,他们飞北京。
他将她带回他的公寓。
电梯口,她无力地靠着墙,嘴唇和脸色都发白,坚持要去住酒店。
“你就迁就我一次吧!我没有力气几个地方到处跑。
”他举起伤臂。
她躲避着他的目光,有些局促地四下张望。
最终,她妥协了。
他的公寓简洁得使房子空旷,干净到令人头皮发麻。
他在书房的沙发上给她铺了个临时床。
其实他很想把卧室让给她,但他就是知道她不会接受。
他把助理叫过来,去商场买了一大堆女生用的东西。
助理一看到钟荩,就笑得心领神会。
直到常昊瞪了他几眼,他才识趣地收敛了笑意。
钟荩非常过意不去,一再道谢。
“你再说谢谢,我就不管你了。
”他气她的过分矜持与见外。
她咬着唇,十指绞着。
“我不为谁,我是为自己。
”他咕哝道。
她不解,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这话什么意思,反正他没有一点勉强。
他下午出门了。
军方里的消息不好打听,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几年来的律师生涯,他也结识了不少人。
他们总是找他办事,他很少麻烦他们,这次,总算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将近午夜,他带着一卷带子回家来。
站在楼下,看着书房里透出的灯光,心,蓦地柔了、软了、暖了。
把带子放进机器里,他看向沙发上的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让她看到那些对不对。
她说:我挺得住。
带子是从精神病院拿过来的,开始的日期是凌瀚从江州回北京之后的隔天。
是一个窄小的房间,窗户上装着铁栅栏。
凌瀚好像失控了,两个高壮的男护士想按住他,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拳一脚就把医护打倒了。
外面又冲进来几个医护,其中一个手里持了电棍,朝着他挥去。
凌瀚扑通倒地。
再次醒来,他的眼神迷茫而呆滞,当有人走近,他跳起来,眼神变得疯狂、无畏。
他撕破了身上的衣服,像原始人一样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他用头撞墙,额头上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把脸都染红了。
医护给他注射一针镇静剂,他终于安静下来。
医护给他穿上病号服,把他的双手双脚与四根床柱捆在一起。
凌瀚不知做了什么梦,笑了,很温柔。
然后,他轻轻一叹,喃喃叫道:钟荩! 眼泪如滂沱大雨,倏然狂落。
常昊把电视机关上了,安静的客厅里,只有她抽泣的声音。
单薄的肩膀耸动,仿佛脆弱不堪。
他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没有和卫蓝约定,直接闯去医院的。
卫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刚做了套孕检操,正躺在床上休息。
看见钟荩,卫蓝板起了脸,“关于戚博远的案子,我没什么话要说。
我准备上诉。
” 钟荩站在床边,恳求地看着她:“我不是为戚博远的案子,我是为凌瀚来谢谢你的。
” 卫蓝冷笑:“迟了三年的感谢会不会太晚了?” “她并不知情。
”常昊看不下去,插了句话。
“这是理由吗?爱得甜甜蜜蜜的男友随便编了个谎言,你就信了?你要知道,他那时已经有发病的征兆,他都是用超强的意志在抵抗。
而且,非常可怕的是,他清楚自己的病。
你就那样放弃了他,把他扔在冰冷的世界里,他居然还只记得你的名字。
” “你说得很对,我是个白痴。
” 卫蓝嘲讽地挑着唇角,“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治愈了他,但不代表就不会复发。
你是要回到他身边去?” 钟荩的手,捏得紧紧的,可仍旧抵不住胸口涌上的寒意和痛楚。
“我从来就没离开过他。
” “你觉得你很伟大?”卫蓝摇头,“我告诉你,你所谓的爱情,对他现在没有一点益处。
他是一位特警,特警以牺牲在战场上为荣。
他已被剥夺了做特警的资格,他不能开车,要常年服药,定期检查,不可以结婚,当然也绝不能要孩子,他随时有可能发病。
这样的他,怎么回应你的爱?你可以说你不需要回应,那你可以完全忽视他的尊严吗?他用两年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位犯罪心理学家,这里有他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让你看到他过得非常好,他要断绝你的念想。
你那天来找我了解情况,我一下就猜出你是谁了,他的情绪起伏太大,我当时紧张了一下。
他上次精神彻底分裂,就是在一次情绪失控之后。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这一切烂死在肚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再打扰他,还给他一片安宁。
” 钟荩吸了吸气,声音带着轻微的颤动:“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感受。
很多事就是这样,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做不到理智。
作为精神病科医生,你一定早察觉到戚博远的异常,但你拒绝接受。
你坚持说他是蓄意谋杀,而非精神病发作。
这公平吗?” “你……”卫蓝气到了。
“凌瀚明明离我那么近,你让我装着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 “那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他不会让我后悔的,因为他爱我。
”钟荩脸上闪烁出一缕坚定、执著的光泽,她轻轻点了点头。
下台阶时,常昊一直侧目打量着钟荩。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脆弱的女子突地生出无穷的力量,变得坚定而又自信。
他没有爱过一个人,也不知爱能深到什么程度。
今天,他似乎有点懂了。
爱一个人,原来可以忽视时光、无畏病魔。
如同结婚誓词里所讲:无论疾病与贫穷,不离不弃! 钟表的秒针稳稳跳动,一格一格慢慢走过,时间在静静流失。
钟荩回宁城已经快三十个小时,他却觉得像过了很久很久。
思念一个人,仿佛连呼吸都放缓了。
砰,他心里突地绽放出一朵花,轻姿淡雅,婆娑摇曳。
他捂住心口,慢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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