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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仪不再去跳舞,报名去练瑜伽。
瑜伽馆就像是个世外桃源,建在临江大桥下,窗户一开,只见江水滔滔。
瑜伽老师慈眉善目,学员评价说有几分观音相。
她上课的时候,先点上一柱藏香,香气似有似无。
音乐不是箫,就是长笛。
那种来自山野的空灵之乐,一下就吹尽了心中的浊气。
老师从不出声指点学员,她仿佛整个人都融在了那音乐中,化作大自然的一部分。
方仪来过一次就喜欢上了这儿,她立刻办了张贵宾卡,准备一周至少来两次。
让她更开心的是在练完瑜伽之后去冲洗,从那些学员眼中流露出的羡钦之色,她找到了一丝惊喜的自信。
她对着镜子舒臂展肢,她还没有太老,对吧? 有个学员问她有没四十岁,她以笑作答,女人的年龄是要以生命来保密的。
今天钟书楷回宁,上飞机前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忙不忙,可不可以来机场接他?那小心翼翼讨好的口吻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恶心,她懂他那点刻意的光明与磊落,她笑着说好。
钟书楷陡然没了声音,似乎方仪被谁掉了包。
结婚三十年了,她从来不屑为他做接机这样的事。
他朝后面一身热带风情装束的阿媛看看,更加手忙脚乱。
他抱着一丝侥幸问:“你怎么来机场?”方仪不会开车,也绝不挤公交。
“我找辆车不是什么难事。
”方仪轻飘飘地回道。
钟书楷这下连呼吸也没了。
方仪此时正坐在飞鸿房产公司的售楼处,在接到钟书楷电话前,她刚签订了一份购房合同。
工作上的便利,她和不少房产商交情都不错。
飞鸿以很优惠的价格把临江苑一套复式建筑售给了她。
售房部经理亲自陪她去看房,主体二十六层,现在已经盖到第十八层了,再过一年,就可以交房。
售楼经理说楼上有三个大卧室,还有一个书房,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有个活动室,非常宽敞。
方仪很满意这套房型,当下就决定把活动室改为瑜伽室。
售楼经理问她户主写哪个时,她沉思了会,说写钟荩吧。
这很悲哀,相濡以沫三十年的老公再也不能给她安全感,她不得不处处设防。
三分之二的家当押在这房子上,她等于在为钟书楷的背叛做着准备。
婚姻的意义,婚姻的重要,人们只想到围城对人是一种禁锢,却忽略了围城于人是一种保护。
算好时间,她也没矫情,直接开口向售楼经理借车去机场。
下了车,刚进航站楼,钟书楷的航班就到了。
方仪隐在柱子后面,看见钟书楷拖着行李出来了。
他是那么心神不宁又焦躁不安,走几步回一下头,下电梯时都没站稳,要不是前面有人挡着,他差点栽下去。
她都有点可怜他了,偷情是刺激,但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老公!”她笑靥如花地迎上去,特地给他一个拥抱。
钟书楷笑得像哭,面皮都抽筋了。
“你……来啦,路上累不累?”偷偷擦汗。
“再累也比不上你辛苦啊!有没给我和钟荩买礼物?”方仪看到钟书楷的游伴了,丰硕的女人,心情像是不太好,全写在铁青的脸上。
“有椰子粉,还有椰子糖……还有……”钟书楷两眼不敢乱瞄,不只是手在抖,连腿都发软了。
“我们……到车上再看。
” 方仪却不急着离开,“还有什么,拿出来看看。
” 钟书楷的汗水把额角都濡湿了,他能感觉到阿媛的怨气咆哮而来,但他也无奈。
“叔叔、阿姨,你们去旅行的吗?”横空冒出一个声音,两人不约而同都转过头去。
方仪哦了一声,打招呼的是花蓓,她淡淡地点了个头。
钟书楷恰好看到阿媛从身边走过,擦肩之时,丢下狠狠一瞥,似乎在嘲笑他是个没出息的男人,敢做不敢当。
“你怎么会在这?”钟书楷无力地和花蓓打招呼。
“我来接人。
哦,他来了,下次再聊。
”花蓓摆摆手,走了。
阿媛也不见了,方仪没必要再演戏,看都没看钟书楷从行李箱中掏出的一条丝巾,挺直腰板,丽眉一抬,“人家车在等呢,走吧。
” 钟书楷拉好行李箱拉链,颠颠地忙跟上。
方仪嫌他慢,到了门口回过身催促道:“拖拖拉拉的,你就不能快点?” 哦,那个小妖女接的是个高壮的男人。
方仪忽视花蓓挥舞的双手,转过身去。
“那是钟荩的爸妈。
钟荩,你记得吧,负责戚博远案子的检察官,我俩是同学,也是朋友。
”花蓓娇笑着地与常昊拉着近乎。
她真的是没辙,钟荩那边有原则,不漏一点消息,她只有走常昊这条路线。
其实,她有点怕常昊。
疾行的常昊停下脚,看看远处的方仪、钟书楷,又看看花蓓。
他何止记得钟荩,她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他本想隔两天再来宁,她一通电话,搅得他计划大乱,这不,庭审一结束,他就去了机场。
一下飞机,就看到这位花记者。
花记者穿得像朵花、笑得像朵花,但他眼睛不花。
“钟荩妈妈是个美人,钟荩也很漂亮,对不对?”花蓓难得见常律师发愣,急忙抓紧时机。
“我不觉得。
”常昊又恢复了刚才的面无表情,脚步加快。
花蓓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常律师,我听说你已经找到了对戚博远非常有利的证据,有这回事吗?你这次来宁,是特地见戚博远的女儿么?” 常昊冷笑:“我要是有,戚博远现在干吗还坐牢里?” “你的意思是你……也认为戚博远有罪?” “有没有罪,由法官说了算。
对不起,我的车来了。
” 一辆黑色的奔驰徐徐停下,常昊把行李扔给司机,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嘿嘿,我可以搭个顺风车么?”花蓓一甩头发,眨了眨眼。
常昊不太情愿地往里坐了坐,花蓓朝司机笑了笑,“我在宁城晚报社下车。
常律师,到目前为止,你辩护的案子很少输,这次你有没有把握赢?” “花记者,你挨我这么近,是想我抱还是想我摸?”常昊问道。
开车的司机噗地乐了。
花蓓闹了个大红脸,往边上挪了挪。
“钟检不是你朋友么,你去问她,她赢的概率有多大,那么余下的就是我的。
”常昊说完,就闭上了眼,一幅谢绝打扰的姿态。
花蓓被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给怒了,“你以为我不敢?” 常昊不出声。
她调出钟荩的号码,“荩,你在办公室,还是在看守所?” 常昊把身子往下探了探,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你和戚博远女儿约了见面?哦哦,那我们待会再联系。
” 常昊倏地睁开眼,问司机:“到市区最快还要多久?” “十五分钟。
” “好,那麻烦你了,请把我送到梧桐巷。
” “你去梧桐巷干什么?”花蓓知道梧桐巷,那里有钟荩的小屋。
“花记者,我有权不回答这个问题。
”常昊坐直了身子,把刚刚松开的领带又系好,还用手划拉了两下头发。
花蓓白过去一眼,撇撇嘴,再理也是一鸟窝,哼! 司机先把常昊送到梧桐巷,再送花蓓回报社。
花蓓想跟着下车,被常昊凛冽的眼神给打消了主张。
南京今天又下雨了,巷中青色的地砖湿得打滑,有几株小草从墙角的砖缝间冒出点芽尖,伸出院墙的花树也打了苞,再过不久,这条小巷将是满目姹紫嫣红。
常昊走了几步,就看到钟荩了。
钟荩习惯地提着她那只黑黑的大公文包,穿了件墨绿色的棉衣,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她脖子里的灰白格子围巾。
她贴着墙角,仰起头,眼睛紧闭着,任密密的雨从空中淋下来。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
常昊冷哼一声,所以他至今只喜欢钱,而不喜欢女人。
“你在干什么?” 钟荩睁开眼,看清来人,忿忿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见我的委托人。
” “好像你的委托人是远方公司吧!” 常昊沉默,静静地看她,眼底神色瞬息万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她也是我的重要证人。
” “那总有先来后到。
” “我是昨天早晨预约的,你呢?” 钟荩咬唇,“行,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什么,对你的公诉不利?” “你个神经病,到底想怎样?”她本来就心情很郁闷,现在更坏了。
“一起进去,机会平等。
敢不敢?” 钟荩微微一笑,“我要是不接下你的战书,就是孬种?” 常昊冰着脸朝前走去。
钟荩握了握拳,抬起脚,心口隐隐作痛。
戚小姐为什么要租住这里呢?这是她的“小屋”呀! 开门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皮肤瓷白瓷白的,柔顺的长发,又黑又亮。
她的眼睛偏细偏长,嘴唇也薄,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使她的五官显得精致、紧凑。
她穿着藕荷色的家居装,站在泛绿的紫藤架下,美得令人窒息。
常昊不禁也在心中惊艳一番,斜着眼看钟荩,她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表情都凝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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