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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时间,正准备结束这次招呼,何宽赶紧说:“嗯,我这次来,是这样的!”他吞吞吐吐,最后终于说明,原来是听说宁悦被刺伤的事,特地赶来看看。
“再找呗!”潘洁皱眉,感到隐隐的不快。
何宽高兴地咧开嘴,显然他把这次见面看得很重。
得了这样一个好彩头,心里开朗得很。
“能找到什么工作呢?”秦灿看着潘洁,“你如果是一家公司的人力,你会给她机会吗?” 宁悦道:“你那两下子可不简单,我是很崇拜了!不用谦虚了,提前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潘洁讪讪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否定道:“总会有工作机会的!或者自己创业什么的。
” 何宽见宁悦并没有盯着自己的外表,松了口气,神情也自在下来,挥挥手:“开玩笑了,我你还不知道吗?就那两下子,正好赶上有人看中了,挣俩钱罢了!” 秦灿笑了:“你忘了她孩子才多大吗?创业?她有那个时间吗?” 宁悦笑着说:“是吗?那可要恭喜你啦!看来我的朋友里面要出一个亿万富翁,荣幸荣幸!” 潘洁低头嘀咕:“只要努力,总不会饿死的。
” 不知怎的,宁悦忽然想起邻居家那只被逼着穿上毛衣的小狗,也是这样晃动着想给自己松绑。
秦灿忽然叹了口气:“当然不会。
可以做保洁,可以做临时工,可以去做短工,可以一份份地换工作。
”他扭头去看窗外的墙,“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 何宽的表情和他的衣服大相径庭,先是不自在地拉扯了一下领口的领带,又带着点磕巴解释说:“一会儿要去见几个投资人,他们说,嗯,他们说应该穿成这样。
唉,跟捆起来似的!”说完,又松了松领口。
潘洁吃惊地抬起头,然后惊骇地发现秦灿的眼角亮晶晶的。
秦灿说:“谢谢。
我知道你是好意,叫你进来也是告诉你,你想的和做的都不是你的错。
希望你能在这个部门一如既往地开心工作,不要因此而有什么担心。
不过,在宁悦的问题上,我已经决定了。
至于我的未来……”秦灿熙然一笑,“如果不能做自己的想做的,如果做的事情不能让自己心安,这样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宁悦端着咖啡正准备上电梯,身后有人叫她。
扭头一看,愣了一下,一个西装革履,宽肩细腰,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士站在她身后——是何宽。
潘洁已经被弄蒙了,秦灿到底想干什么?听完秦灿的话,潘洁只能木木地点头。
临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扭头问秦灿:“秦主任,您说不是我的错,是有谁错了吗?” “宁悦。
” 秦灿点头:“是的。
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错,每个人都错了。
” 和儿子讨论了一下涂色画得细节该怎么用笔,宁悦看了看表,叮嘱儿子不要闹,便下楼去为秦灿买咖啡。
潘洁不解,秦灿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嗯,好玩儿。
看,我画的好不好看?” 下班以后,秦灿果然拽着宁悦带上胡子渊,直奔慕晓的办公楼。
秦灿说,那附近有一家亲子餐厅,胡子渊可以进去玩玩儿。
“办公室好不好玩儿?” 宁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作为一个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单身汉,居然知道那里有一家亲子餐厅,感觉实在诡异。
宁悦伸手轻轻地摸着儿子的头,毛茸茸的略微带些扎手的触感刺激着神经的末端,神奇地抚平了宁悦的心情。
最后,她的脸上甚至浮出一丝笑意。
秦灿不自在地解释,他是从美食地图上看到的。
宁悦很敏锐地感觉到潘洁过来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就想拉起胡子渊介绍一下。
可潘洁什么都没说,连一秒钟停留都没有,就走过了。
宁悦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脸颊热辣辣的。
胡子渊抬头看看宁悦,纯洁的眼里写满了问号。
“谢谢!”宁悦真诚地说,想起潘洁的指责,她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也许真的太过分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到齐了,看到胡子渊大家都有些奇怪,但都涵养很好的没说什么。
就在这样各怀心事的情况下,宁悦见到了慕晓和她的助理。
宁悦一进门就感受到小助理充满敌意的目光在秦灿身上毫不保留地扫射着,第一句话就是:“又没啥业务,你老来干吗!” 宁悦摸摸儿子的头,勉强笑了。
抬头看看依旧没有动静的办公室大门,心里忐忑,不知道同事们看到自己带孩子上班,会不会有意见?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思来想去,一旦那样,似乎也只有厚着脸皮硬顶下去一条路了! 秦灿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讲点人话!” “不会的!我可以写作业!正好我有一本画册没有画完,在你这里可以画完它!” 胡子渊拽拽宁悦:“他们在吵架吗?” “可以啊!只不过我担心你会觉得没意思。
” 小助理立刻半蹲下,对胡子渊笑眯眯地说:“小朋友,叔叔脾气可好了,从来不吵架。
但是他就不一样了。
”他指指秦灿,“他几乎不会心平气和地讲话。
” “以后我也来工作,不打扰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常来了?” 胡子渊摇摇头:“你骗人,秦叔叔可好了。
你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是啊!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玩儿的话可能不太合适。
” 大伙一愣,宁悦尴尬地解释:“呃,他刚听过这个故事,还不太会用。
真的,意思绝对不是我们通常以为的。
” 胡子渊随着宁悦慢慢向外走,边走边说:“那我哪里都不能去啊!” 慕晓笑着说:“小朋友一针见血,你这个叔叔啊,还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别看他天天笑眯眯的,说不定哪天就偷偷地把小羊吃掉了。
” 宁悦环顾四周,走到门口,“不可以的。
这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如果你进来玩儿,万一有东西找不到了,说是你弄丢的,你怎么解释呢?” 胡子渊吓得躲到宁悦身后,有点恐惧有点好奇地打量他。
“我可以进来吗?”门被推开,探进来一颗小脑袋。
慕晓让自己的助理把剩下的工作处理好,并保证一定会把所有的剩饭和骨头渣子都给他打包带回来。
秦灿补了一句:绝对让你吃得像猪一样丰富。
趁这个机会,宁悦匆匆走进秦灿的办公室,开始紧张地工作。
在一片哄笑声里,大家一起离开了。
宁悦拉着胡子渊的小手,手心传来小男孩特有的温热和湿润,心情难得的轻松起来。
胡子渊看着妈妈的脸色,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宁悦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想好。
接下来,该如何藏好胡子渊,该如何分配陪孩子的时间,离婚的时间,还有上班的时间?自己居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宁悦带着胡子渊走进办公室,办公区里静悄悄的。
保洁阿姨已经打扫完毕,空气里充斥着墩布沤了的味道。
宁悦摸了摸办公桌,湿漉漉的,已经擦过。
她拿起抹布,准备去秦灿的办公室打扫一遍,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她的衣襟儿被人轻轻拽了一下,扭头看到胡子渊紧紧地贴着自己。
宁悦半蹲下来,把抹布放在一边,把办公区里各个格子间介绍了一遍,又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在办公区里走了一圈。
胡子渊对文件柜上装乌龟的玻璃缸很感兴趣,趴在那里不知道研究什么极为专注地看着。
秦灿找到的真的是一家标准的亲子餐厅。
除了各种适合小朋友的桌椅餐具,还有一个小型的游乐场。
胡子渊只吃了一点,就呼啸着冲进了游乐场。
在办公室里憋了一天,他需要有个地方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
“耶!太棒了!我们去哪里玩儿?” 慕晓果然按照秦灿说的,和宁悦商量起租房的事情。
然而,宁悦的回答却出乎大家的意料。
宁悦愣了一会儿,才说:“不,这几个月你都不用去了。
” 宁悦希望慕晓代理自己和胡成离婚的事宜,但是房子她并不打算考虑! 胡子渊跟在她后面问:“妈妈,我们要去幼儿园吗?” “那你住哪里?现在找合适的房子多不容易!”秦灿立刻急了。
宁悦看着自己做的早餐,勉强又吃了几口,便收拾起来。
宁悦看了他一眼。
如果秦灿知道,就在前一秒钟自己都是准备答应,只是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决定拒绝,会不会气疯了?然而,她终须给出一理由。
胡子渊有点失望,但小眼珠一转,眉开眼笑道:“可是,以后能天天吃到妈妈做的饭了!这不也挺好的吗!”小家伙站起来,兴冲冲地奔向洗手间。
宁悦想了想:“我有一个同学,目前我在他那里暂住。
在找到房子之前,我们会住在他那里。
” 宁悦抿紧了嘴唇,摇了摇头。
如果你能吃到她做的早饭,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这样的推测对一个孩子而言,未免太过残酷,还是事到临头再说吧! “可是慕晓的房子很适合你。
”秦灿脸黑黑的。
胡子渊点点头,问:“奶奶再也不会给我做饭了吗?” 宁悦没看他,笑着说:“以后慕律师会经常与胡家人打交道。
我不希望子渊被更多地卷入。
” 胡子渊没动,依旧看着宁悦,好像在确认什么。
宁悦想了想,说道:“从今往后,都是妈妈做饭。
妈妈做的可能没有奶奶好吃,但是妈妈会努力的。
我希望你也能尽量适应妈妈的口味,这样你才能吃得更舒服一些。
” 换句话说,胡家人肯定会注意到慕晓的存在,甚至打听到慕晓的住址,宁悦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也会被胡家人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宁悦不知道,也不想发生。
这个理由很充分,秦灿哑口无言。
慕晓点点头,“没关系,如果你找不到更合适的,可以再考虑一下我。
虽然可能会被骚扰,但至少我可以帮助你们。
” 宁悦扫了一眼孩子,被那层水光一漫,心底掠过一阵叹息。
她伸手摸了摸胡子渊的头,强迫自己牵着嘴角露出个笑容:“饱了就好,漱口洗手,玩儿去吧。
” 宁悦点点头,从随身的电脑包里掏出一个硬盘,交给慕晓:“这是我这几年请人调查的胡成出轨的证据,和他财产的来去情况。
您看看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吧。
有些原始文件,都在银行的保险柜里。
找机会我们一起把东西取出来。
” 宁悦只觉得肋间胀痛。
胡子渊大约吃了六七口,放下勺子,噘着嘴说:“我吃不下了。
”然后怯怯地看着宁悦,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水光。
慕晓看了看硬盘,眼神沉了沉,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胡子渊发泄够了,开始意识到妈妈不同寻常的沉默。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宁悦,撇着嘴,慢慢地开始吃东西。
但是,那一脸的委屈,却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宁悦看着远处玩儿的不亦乐乎的儿子,低声说:“最早的资料是七年前。
调查是从四年前开始的。
” 宁悦只能沉默。
慕晓接过硬盘,“好,我会仔细看的。
不过,我想问一下,既然那么早您就准备,为什么到现在才离婚?” 从今后,纵有千般苦万般累,心无所悔!然而,大人能想明白的事情,对孩子而言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
刚在床上声泪俱下地表明只要妈妈的胡子渊,在看到宁悦做的早饭的时候,戳着盘子里东西,嘟囔:“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没有奶奶做得好吃!” “开始是因为对他还存幻想,希望一切能往好的地方发展。
后来是因为孩子,觉得就这么凑合着过也没什么。
”宁悦顿了顿,“想离婚的时候,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什么能和他抗衡。
我想体面地结束这场婚姻,包括孩子和我自己。
所以才拖了又拖。
如果不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部,“也许还会拖下去吧? 宁悦紧紧地搂住孩子,闭上了眼睛。
泪水从缝隙间渗出来,一滴一滴汇聚成行。
慕晓点点头,收好硬盘,又拿出几张纸:“麻烦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签下字,我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 “我要妈妈!”胡子渊钻进宁悦的怀里,毫不迟疑地说着,并努力地把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贴近宁悦的身体。
这是一份委托书。
宁悦看了一遍,直接签字了。
宁悦放弃解释胡成是否是个坏人的话题,她迫切地需要胡子渊再肯定一遍这句话。
有了这句话,她之前的努力和冒险,之后的勇气和坚持,才有源泉和根本,“你确定吗?还有奶奶和爷爷,你和妈妈在一起之后,可能不能经常见到他们。
” 慕晓打趣地说:“我以为您会习惯性地改一些。
” 胡子渊抓紧宁悦胸前的衣服,不假思索地说:“爸爸坏!我和妈妈在一起。
” “很久没工作了。
那些职业习惯都被生活习惯代替了。
”宁悦解释。
这是实话,她怕胡成。
这么多年下来,尽管她一直维持精神的独立和自己的个性,可是因为胡成和整个胡家造成的天然的居高临下的地位,对她还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畏惧都如影随形。
将近十年的家庭主妇生活,她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把自己的观点隐藏起来,习惯了尽量接受别人的意见…… 宁悦点点头:“妈妈很怕他。
” 秦灿除了宁悦拒绝租房的时候说了两句,后面一直没怎么说话,也没玩手机。
宁悦无意中扭头,看到他正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游乐场,不知道想什么。
宁悦没有说话,孩子的小手正好落在了伤口包扎的地方:“爸爸又打你了?所以,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宁悦依旧回了卓浩提供的住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接受秦灿的帮助,却可以安心地住在卓浩这里。
也许是因为打小建立的熟悉,时间积淀的了解,让她觉得安全。
“那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生活呢?这样我们都可以在一起了。
”胡子渊的声音带了哭腔。
玩累的胡子渊倒头就睡,看着儿子睡得憨实,宁悦既欣慰又担心。
“爸爸和妈妈,不能再在一起了。
但是,妈妈想要你和我一起生活,爸爸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都希望能和你生活在一起。
” 朋友圈里转发的关于单亲妈妈疏于和孩子交流造成的各种成长缺陷的新闻,在她心里起起落落。
时而觉得跟自己没关系,时而又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经历,只是事情尚未累积到那个程度而已。
“什么事?” 儿子的睡颜像个小天使,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带着些微的鼾声,安抚着宁悦紧绷了一天的心。
宁悦说:“爸爸办事去了。
子渊,妈妈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帮忙。
” 暗沉的夜里,一栋栋高楼在夜色中遮盖了这个星球的天空。
在他们的身上,一扇扇窗口透出或昏黄或苍白的灯光,组成另一片无边无际的星光。
灯影、楼影,连绵不绝,浩瀚无边。
有人会注意到,某一个小光点里,爆出一声突兀的玻璃碎裂声。
除了一个小男孩,在睡梦中突然痛苦地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一大早,面对起床就是一脸惊恐的胡子渊,宁悦把他揽到怀里,轻轻摇晃着。
熟悉的气息安慰了孩子,母亲的怀抱给了他勇气,胡子渊紧紧缩在宁悦的怀里,终于抬起头了头,怯怯地问:“妈妈,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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