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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玉灯芒下,男人专注翻阅夹在书册的邸报。
裴沐珩昨日才受了刑,身子很是虚弱,此时不宜伤神。
徐云栖劝道,“三爷,您脸色不太好,还是歇一歇吧。
” 裴沐珩正聚精会神思量公务,没把徐云栖的话当回事。
对于这种不服管教的病患……徐云栖端起一把锦杌,靠近裴沐珩,笑眯眯陪着他一道看。
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裴沐珩从未跟女子离得这般近,抬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
徐云栖朝他露出个有恃无恐的笑,“我陪三爷。
” 裴沐珩自然察觉妻子言外之意,无奈地将书册合上。
这时,银杏端了一碗药过来,徐云栖亲自试了温,递到裴沐珩跟前, “三爷,喝药吧。
” 裴沐珩只当太医院来人看诊过,并不知是徐云栖所为。
裴沐珩接了过来,一口饮尽,后知后觉口中苦涩,皱了下眉,与妻子商量,“夫人,我要净面漱口。
” 身为他的妻子,徐云栖倒是愿意服侍他,俏生生问,“我帮你?” 裴沐珩倒是不介意让她服侍,只是如今的他趴在这里,多少有些不文雅,他不愿被徐云栖看到。
“唤黄维进来。
” 徐云栖也不勉强。
很快入了夜,天色如同倒扣的锅,依旧暗沉,怕是还有一场大雪。
今年朝中徒生变故,太子被禁东宫,朝野人心惶惶,连着除夕也少了些欢愉气氛。
皇帝心情不好,免了今年的除夕大宴。
熙王府就更加冷清了,府上三公子挨了廷仗,谁也不敢张扬,就连谢氏和李氏的孩子也都被拘在院子里不许去放烟花。
后来还是熙王发话,准了孩子们闹除夕,府上这才渐起喧嚣。
清晖园就像是被世人遗忘的净土,安安静静的恍若无人。
徐云栖挨个给婆子丫鬟发了压岁钱,准她们回去与亲人团聚,整个清晖园只剩银杏和黄维在挂花灯,廊庑外时不时传来几句争议声,衬得疏阔的院落越发静谧。
屋内,徐云栖背对着裴沐珩在罗汉床叠衣裳,裴沐珩手执书卷,目光落在妻子忙碌的侧影。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过去裴沐珩不习惯面前有个女人晃来晃去,如今瞧着安安静静的徐云栖,倒也没觉得不适。
裴沐珩昨日在雪中挨打,受了些凉,时不时轻咳几声,徐云栖忙完亲自斟了一杯清热解毒的药茶来给他,裴沐珩道谢接过,徐云栖便坐在一旁陪他。
恰在这时,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半空绽开,夫妻不约而同望过去。
恍惚想起玉桥那晚,两个人神色都有几分怔忡。
徐云栖是打算好好跟他过日子的,自然不希望丈夫误会她, “那晚,我是无心的。
” 她这样说。
良久,身侧传来他低磁的嗓音,“我明白的。
” 至此,关于赐婚的龃龉,算是彻底消除。
徐云栖心中挂念失踪的外祖父,无心守岁,裴沐珩也没有守岁的习惯,临睡前,熙王妃夫妇遣人送来了压岁红包,裴沐珩还没有给妻子准备压岁钱的觉悟,只顺带把自己那份给了徐云栖。
翌日大年初一,天还未亮,城中鞭炮四起,徐云栖早早被吵醒了,披衫打算去净室,忽然听得西次间传来动静,她赶忙裹好外衫过去,却见裴沐珩撑着凭几打算起身,她忙道, “你做什么?” 裴沐珩对自己身子还算有数,羽林卫廷杖看起来架势极大,实则留有余地,并未伤筋动骨,不过一些皮肉伤,“我好多了,躺了两日,想起来走走。
”裴沐珩解释道, 徐云栖走过来劝道, “您这一走动,容易牵扯伤口,可能再次流血。
” 裴沐珩已觉察不到很明显的疼痛,淡声道,“无伤大雅……” 裴沐珩真没放在心上,却听得那小妻子,收敛笑意,端正脸色道, “可是这样会留疤,留疤很难看的……” 裴沐珩下意识便觉着,留疤有什么打紧,他常年习武,身上疤痕不少,可转念思量妻子的话,清隽的面容罕见交织着几分难以遏制的窘色以及尴尬。
她这话什么意思? 她很介意他留疤? 想起那个位置……裴沐珩耳根微微发烫,脸色再也不复昨日的淡定。
裴沐珩的伤想要不留后患,至少躺足三日,徐云栖心想,这位矜贵的第一公子当不乐意留疤,果不其然,裴沐珩老老实实趴着不动,再也不吱声。
徐云栖轻轻弯了弯唇, “我给你倒茶。
” 裴沐珩何等人物,辨出她语气里的轻快与揶揄,后知后觉他在这场交锋中落了下风, 他慵懒地靠着凭几,整暇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慢悠悠问, “我平日不在府上时,夫人都忙些什么?” 徐云栖端着茶迈过来,一面递给他,一面轻盈地回,“并未忙什么,不过是一些琐碎杂零。
” 裴沐珩接过她的茶,只是语气状似不满,“倒是清闲。
” 徐云栖愣住了,是嫌她不够贤惠,太悠闲了吗? 徐云栖心思活泛片刻,很快给自己找补, “平日里也会帮着三爷整理库房,打点些人情来往,还有……”徐云栖绞尽脑汁想了想,“嗯,还给三爷您做了几身新衣……” 针线房寻到她,她便吩咐陈嬷嬷去西次间取了他几件旧衣拿去量裁。
裴沐珩看着被盘问得满头雾水的小妻子,唇角微微勾了勾,忽然觉出几分兴致,“再没别的事了?” 徐云栖小脸露出苦色, “三爷,您有话不妨直说,妾身脑子笨,猜不到您的心思。
” 她哪有功夫去猜男人的心思。
裴沐珩慢腾腾笑了一下,终于坦然开口, “你上次做的糕点很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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