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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比一分少,渐渐黑暗笼上来。
漠然觉得仿佛有一座山压在心上,大气也不敢出,一杯接一杯帮楚北捷倒酒。
楚北捷酒量如海,喝了这么多,眼神一点也不迷蒙,像越喝越清醒似的,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如黑夜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猛兽。
灯光下,英俊的脸不但不发红,反而铁青一片。
”王爷,没酒了。
”漠然放下酒壶,扫一眼地下已经空荡荡的三个空坛,恭敬地问:“是否要属下再取一些来。
” “不用。
”楚北捷缓缓喝了最后一杯,仿佛要把失去的豪气和胆魄都吞回来,重重放下杯子,凝视着摇曳的烛光,忽然沉声命令:“漠然,你拿着我的剑,去西厢。
” 匡当!漠然手震了震,桌上玉杯一倾,掉到地上。
“告诉她,我楚北捷今生,最爱而又最恨的,只有一个人。
我再也不折磨她了,我给她个痛快。
”楚北捷紧紧盯着烛光,仿佛那光里有另一个人的影子,猛一咬牙:“取她的性命回来!” “王爷,这……” “这是军令!”楚北捷骤然怒吼。
漠然浑身一震,也咬了咬牙,凛然应道:“得令!”再顾不上其他,瞪着虎目走到墙边,把悬挂其上的宝剑一拔,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楚北捷看漠然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如刀绞,猛然站起来,发现双膝都是软的,竟支撑不住,双手骤然压在桌上,震得酒壶碗碟一阵乱响。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他狠很咬牙,问的不知是西厢中人,还是自己。
失了神采的眸子凝视天边,今日竟是月圆,高高悬挂夜空,光华流盈。
“我错怪你了吗?娉婷,告诉我。
” “娉婷该自豪吗,天下有谁能被楚北捷误会?”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给娉婷最后一个机会吧。
让娉婷用事实向你证明,娉婷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 犹记,她曾浅笑入怀,仰头央他。
她说:“不管消息如何严重,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场误会。
等你回到东林,就知道娉婷不但不忍伤害你,也不忍伤害任何和你有关的人。
北捷,回东林吧,回去看看我真正的心意。
” 犹记,她无人可及的美丽眼睛中闪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梦境中一般。
“对月起誓……”他沙哑地苦笑:“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抬起蕴泪黑眸,见暗处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脚步沉重,手持宝剑,低垂着头,正是漠然,显然是回来覆命的。
楚北捷只道心中早疼得麻木,此刻一见漠然,才知方才还未痛得深处。
全身像无数把烧红的钳子拧着皮肉向四处撕扯,血肉模糊也没有这般难以忍受。
他天性要强,撑着挺直的背站在门前,问:“已经去了吗?”声音隐隐颤抖。
“王爷……”漠然抬头看他一眼,猛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请王爷处罚,属下……属下实在下不了手,娉婷姑娘的眼睛,属下看着那双眼睛,实在是……”抓着宝剑的指拚命抠地上的泥。
楚北捷刹时放松下来,旋即怒上心头,低吼道:“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到,你算什么男人?”恶狠狠将漠然踢开,抓起地上的宝剑,磨牙道:“决而不行,害人害己。
难道真要一辈子这么慢慢折腾下去?不如早日了结!” 三坛烈酒酒性发作起来,全无了平日镇定从容,谈笑用兵的模样,拿着宝剑直冲西厢。
杀气腾腾到了西厢,一脚踢开房门,却整个愣住,僵在门处。
娉婷头插凤凰玉钗,耳垂金坠,身穿五彩锦面金丝坠边裙,一双翠绿绣花鞋露在裙摆下,烛光下,面若桃花,眼眸灿若星辰,华贵雍容,不可方物。
此刻缓缓将视线移过来,徐徐起身,浅笑:“王爷也该来了。
” 楚北捷骤然见她笑靥如花,如在梦中,心脏重重一顿,竟站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娉婷走到楚北捷身前,静静凝视楚北捷手中明晃晃的宝剑,赞道:“好剑。
”又是苦笑,抬起瘦削不少的清秀脸蛋,哽道:“王爷,王爷,你为何来得这般迟?也好,你总算来了。
” 伸手取过仿佛已成千年化石的楚北捷手上的剑,凄然笑道:“我说过,生死任凭王爷。
娉婷虽然是个大骗子,这话却不是假的。
不必借王爷的手,我自己了断。
” 握着宝剑,闭上明亮的眸子,狠心向自己颈间抹去。
肌肤触及冰凉剑锋,手腕早被人在半空紧紧握住。
娉婷怔了怔,惊讶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咬牙再抹。
握着手腕的仿佛是个铁钳,微微用力在细瘦的腕上一捏。
“啊!”娉婷低呼一声,吃疼松开五指。
匡当一声,宝剑掉到地上。
后面涌来一阵大力,娉婷不由自主向后一靠,后背完完全全靠进一副结实强壮的胸膛。
从后伸过来仅仅搂着腰肢的双臂,像永远也不放开一般。
娉婷幽幽睁开眼睛,叹了一声,凄然道:“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身后的男人半天不作声,只将她搂得更紧。
“王爷……” “本王不想杀你了。
” 身体蓦然离了地,落在楚北捷双臂中。
楚北捷大步走向角落的床,满身酒气,红着双目,沉声道:“本王要你用一辈子来补偿。
”将怀中暖香往床上一抛,压了上去。
西厢房内,红莺帐下,婉转呻吟,一丝一丝溢出。
楚北捷在烛光下细赏慢观,切齿痛恨。
他恨青丝如瀑,肌肤赛雪。
他恨美目流转处,似仙子自九天而降,惑人心魄。
他恨这宝剑敌不过绕指柔,英雄敌不过儿女情长。
“不饶你,不放你。
”他一下比一下粗暴,肆意蹂躏,恨意涛天。
“我要你用一辈子补偿。
” 她似春水般化在身下,疼得蹙眉,眸子却柔柔笑开:不足地轻叹:“只是一辈子吗?”终于,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鸡鸣,日出。
楚北捷尽泄一腔酒意积怨,半点温柔缺奉,恨意依然难消。
报复的敌意,黑沉的脸,让西厢空气沉滞。
那又如何?娉婷浅浅而笑。
起码西厢,不再空荡荡。
起码她这孤魂,找到了另一个孤魂。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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