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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焚心(3/3)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所有人都悬着心，紧紧地盯着那冲天的窑火。

午间，大伙儿渐渐散了去吃饭。

突然间，窑内瞬间烈焰腾腾，从那个巨大的烟囱直冲云天。

看色师傅正在吃饭，突然挥了碗，急冲了过去。

有人殉密了！&rdquo不知谁第一个喊了出来，随即窑场乱成了一片。

七日后，开窑。

满窑的瓷器都碎了。

只有一个形似净水瓶的瓶子完好无损，且釉色殷红，晶莹：润泽，宛如血染。

修内司长官陆宗兴将瓶献于殿上。

今上大喜，欲加官封赏，陆宗兴坚辞不受，并以身体不堪留任为由请辞。

今上挽留了几次，便随了他去。

嘉纯与驸马大婚日，此瓶便随嫁而去。

洞房中，巨大的龙凤红烛照得屋内如同白昼。

傅元铮骤见那瓶子，看到那首早已烙入骨髓的？秋风词？，只觉喉头一股腥甜，随即一阵猛咳，他用手捂住嘴，有血染红了掌心。

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而至。

驸马傅元铮的屋子门窗紧闭，一点声响都无。

嘉纯身着狐裘，接过侍女手中的汤药，独自推开了房门。

&ldquo驸马，该吃药了。

&rdquo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格外动听。

傅元铮默然，只静静地坐着。

嘉纯将药端到他面前，一口一口地喂着。

看着他一点点吞咽下去，她的眼光渐渐温柔起来。

一碗汤药不知喂了多久，放下后，嘉纯从袖中抽出锦帕，替他将唇边残留的一点药汁擦去。

突然间，傅元铮一抬手，抓住了嘉纯的腕子。

他用的力气极大，仍佛要将她的腕子搜碎。

嘉纯吃痛间，手一松，锦帕从指间滑落。

傅元铮的眼光随着那帕子落到地上，落地后，上头赫然是一朵雪白的山茶! 他猛地笑了起来，又在狂笑中咳成一团。

&ldquo你早就知道，四哥不是我？&rdquo他艰难地问了出来。

嘉纯点点头，没有隐瞒，&ldquo这不难知道。

&rdquo &ldquo那你还选我做驸马？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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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嘉纯的眼神很坚定，&ldquo我别无选择。

赌了，不一定会赢不赌，却一定会输。

&rdquo 傅元铮颓然，&ldquo我赌了，输得精光。

&rdquo 婚后，傅元铮第一次走出了驸马府。

两个月了，有些事，他想印证。

然而，一到傅府门口，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了。

整个傅府到处都缠了白色的布，一片凄凉景象。

他購跚进门，家仆们都认得他，只呆呆地喊了一声又一声的&ldquo驸马爷&rdquo。

&ldquo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

&rdquo傅元铎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前，凄然道。

傅元铮看着傅元铎，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像的面孔，如今，因为他的病，两人倒是像足了九分。

&ldquo这是怎么了？&rdquo他的嗓子很哑，就像吞了炭火，毁了一般。

&ldquo父亲自请去了先锋营，可惜，没有马革裏尸。

因为乱石之下，根本辨不清了。

&rdquo傅元铎已尽力平静地叙述，然而声音还是禁不住地有些颤抖。

傅元铮跪下，在灵前磕了头，又上了香，&ldquo阿叔既是为国捐躯，何以家中这般凄凉景象？&rdquo他不解。

&ldquo父亲已经等了太久，这次的时机并不好，但他等不及了。

其实你知道，想要朝廷收复失地的，从来就只有傅家。

而一个嘉纯，终究还是无法动揺她整个母家的立场。

&rdquo傅元铎眨了眨眼，然而，他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

今时今日，家破人亡，他不想再独自扛下那么多的秘密。

既然傅元铮来了，他便要说出来。

&ldquo六弟，你还记得冯青吗？&rdquo &ldquo工部员外郎家的二公子？&rdquo &ldquo就是他。

当年你认为是我一手策划了他的坠马，我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rdquo 傅元铮倏地看向他，傳元铎往灵前添了黄纸，继续道：&ldquo当日坠马事件确是意外，而我，只是想借这个事，让你欠我一份人情。

&rdquo &ldquo为何？&rdquo傅元铮不解。

因为父亲一直想要拉拢嘉纯的母家支持主战，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们两家联姻。

若是联姻，圣上最宠爱的嘉纯公主无疑是最佳人选。

至于我们傳家的人选，不用我说，你也懂的吧&hellip&hellip&rdquo 傅元铮当然知道。

每个人都说他最像大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ldquo按照父亲的计划，你必须要娶嘉纯。

可你当时已对陆宛玉情根深种。

我必须让你觉得，我是与你站在一边的，必要时候，才可劝得动你。

况且陆宗兴原就不会让女儿嫁给冯青。

所以，这个现成的人情，我如何能不借？ &ldquo原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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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dquo对，因为陆宗兴根本瞧不起冯家。

冯家巴结宰相，其中勾当，臭不可闻 &ldquo現在说这些，还有什么要要紧。

我只想问，那日你露了嘉纯的锦帕与我看，是有意还是无意？&rdquo 傅元铎终于等到了他这句。

提起嘉纯，他的心复又有了疼的感觉。

&ldquo果然瞒不过你。

嘉纯有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利，因此我以棋待诏的身份经常出入宮延，使制造了与嘉纯的偶遇。

我冒用了你的名字，却没想到失了自己的心。

&rdquo傅元铎眉头深锁，&ldquo果然，机关算尽，也算不过天意，算不得人心。

&rdquo &ldquo既然嘉纯有自己择婿的权利，那为何不能是你？&rdquo &ldquo呵，呵呵，六弟，你是前翰林苑承旨的嫡孙，又是探花郎。

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个出身还过得去的病秧子，借了点关系做了个没品没级的棋待诏，赐穿绯服对我来讲只有讽刺。

我开始同意父亲的计划，因孝义，也因心里对你的嫉妒。

但騎虎难下之后，我却不愿意骗你。

" &ldquo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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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ldquo那晚禅房内的活，虽是故意说与你听，然句句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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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铎仿佛要把一肚子压在心里不见光的秘密全部倒出来。

傅元铮突然打断道：&ldquo那晚阿叔说，说你的身体一一一&rdquo &ldquo对，我不是天生的病秧子。

&rdquo傅元铎手在袖里紧了紧，&ldquo算了，时过境迁，也回不去了。

不过，你派出去的人，因为见不到你，把一个东西送到了我手里。

&rdquo 傅元铎起身道：&ldquo跟我来。

&rdquo 再次进到傅元铎的房里，傅元铮只觉得恍若隔世。

傅元铎拿出了一本老旧的册子。

册子里有几页被翻破了，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有孝女为救烧不出饮定瓷器的窑工父亲，以身殉窑，身死器成。

&ldquo来人姓程，说这是有人故意让陆宛玉到的。

至于是什么人，他说，朝堂权谋，你比他更浦定。

&rdquo &ldquo他人呢？&rdquo傅元铮颤抖地翻阅着那个故事，咬牙问。

&ldquo他说，这是欠你的人情，今后使两不相见吧。

&rdquo傅元铎也看过这个册子，自然明白一切，&ldquo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嘉纯的母家才是最后的赢家。

&rdquo 傅元铮听，前生往事终于都明了。

然而对于族叔和眼前人，他却也根不起来。

他们为了家国，利用他，算计他，让他失了心爱之人，可是一个丢了命，一个丢了心，又何尝好过？这一场博弈，没有赢家。

即使是嘉纯母家那些自视高明的人，他们真的赢了吗？他笑，北边来的乌云已经盖顶，只是他们一叶障目，石，不到而已。

&ldquo我终于全明白了。

好，我成全你们。

&rdquo傅元铮定了主意。

又是一年上巳。

这一天，嘉纯公主与驸马出奔。

今上震惊，命大索天下，未果。

不久，北人大举入侵，朝延仓皇应战。

嘉纯母家一系，因投敌叛国之罪证被人在朝堂上一一列数，不容狡辦，全族悉数被珠。

三年后，在樊丘的城郊，一座新建的民房内，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与一只母鸡斗争。

这个书生面白胜雪，唇色略淡，但眉眼问尽是人间欢喜。

屋内走出一年轻女子，虽是粗布荆较的打扮，举手投足间却优雅至扱。

&ldquo四郎，三年了，你还是如此狼狈。

&rdquo她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傅元铎转头，冲着嘉纯一笑，&ldquo明日是宛玉的祭日，六弟一定会来，我要亲手给他炖一锅鸡汤。

&rdquo 嘉纯点头道：&ldquo这几年，他是太苦了。

&rdquo &ldquo我从不奢望他会原谅我，但我会一直感激他的成全。

&rdquo傅元铎神色暗。

嘉纯走近他，拈着帕子替他擦了擦汗，柔声道：&ldquo他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至于那个子虚乌有的元尊，你还是劝他别再执着了。

但愿这次，他可以留下来。

&rdquo 傅元锋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伸手挽住了她的肩，点了点头，&ldquo嗯。

&rdquo 那一天到了很晩，傅元铮才孑然一身，沐着月色从远处缓步而来。

如今的他，竟病骨支离得比傅元锋还要瘦弱。

那一身皂色的袍子在他身上，飘飘荡荡的，完全没了形。

一头漆黑的长发草草束着，与那袍子倒是混成了一色。

还有那一双眼睛，有如无底深潭，冰凉没有温度，只有间或转动时，才 让人覚得他不是个書者。

月下的他，肤色又极白，这黑白二色的冲撞，令人不敢直视。

傅元铎给他开门，引他坐下来，又盛了一碗鸡汤速给他，他接过去，却只喝了半碗。

不好喝？&rdquo傅元铎问。

傅元铮揺了揺头，没有答话。

这些年来，他的噪子似乎越来越坏了，有傅元铮揺了揺头，没有答话。

这些年来，他的嗓子似乎越来越坏了，有时候，他自己也习惯了做一个哑巴。

&ldquo也许，神通广大的元尊真的只是一个传说，否则你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是没找到呢？&rdquo傅元铎叹息道，&ldquo别再找了，让我们照顾你，好吗？。

&rdquo 傅元铮的眼珠子动了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傅元铎没料到他能这么轻易地答应，一时间高兴得竞忘了回应。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傅元铮就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

在那里，他曾埋下了当年陆宛玉第一次送他的经瓶作为坟家，并留了一块木刻的碑牌，上书：&ldquo爱妻傅氏宛玉之基。

&rdquo 早上的墓碑上凝了晨露，闪闪的，像泪。

傅元铮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静静地擦拭着，一来一回，又复来回。

等到旭日东升，那金灿灿的光落到了傅元铮的脸上，他浮起了一丝笑意。

这日，他亲手在陆宛玉的墓边种下了一棵相思树。

他说，从别后，相思还如一梦中。

傅元铎发现，傅元铮的记忆正一天天地消退，他似乎越来越呆傻，忘了生是何人，身在何世，甚至，连傅元铎和嘉纯也认不得了。

一日，小雨淅沥，傅元铎去镇上采买些日用。

在集市的尽头拐角处，被一个东西绊了下，差点摔倒。

回头看去，竟是一个满身是血的黑衣人。

他本不想惹事，然往前走了没几步，又听此人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心下一软，他又折了回去。

翻过人身看到脸，他惊了一这张脸他认得，就是当日拿了那本老旧册子送到他手上的程姓男子。

傅元铮曽说过，此人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只认钱做事。

他无意间小小地帮过此人一回，他便心心念念要偿情。

可见，此人虽为冷血之事，却不是无情的人。

傳元铎决定救他。

蹒跚着将人背到住处，傅元铎却发现傅元铮不见了。

他与嘉纯两人在附 近找了半天，才在附近山上的竹林中找到了全身湿透的傅元铮。

那时的傅元铮抚着一杆竹子，来回地看，又听着它被雨打时发出的声音。

看到傅元锋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冲过去，指了这枝求他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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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傅元铮把这竹子制成了一杆箫，成日就坐在屋前的大石头上，吹着那首？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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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段日子，傅元铎总觉得买来的纸少得很快。

后来的一个夜里，他起来如厕，发现傅元铮安静地坐在月光里，正翻着一叠纸。

傅元铎心中疑惑，悄悄走近一看，每张纸上都画着一个女子，女子或坐或立，或颦或笑，十分传神&mdash&mdash正是陆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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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铮突然转头，看到了傅元铎，他停了手上的动作，。

指着其中一张纸问：&ldquo她是谁？ 傅元铎望着他&mdash&mdash自己画的，却不知画的是谁。

傅元铎要伸手去拿，他又不许，赶紧藏到了身后。

&ldquo六弟，她叫陆宛玉，是你的妻子，她最喜欢听你吹？忆故人？了。

&rdquo 傅元铎把他扶起来，轻轻地告诉他。

然而，隔天一早，傅元铎一出门，就看到了坐在屋前大石头上的傳元铮。

他正吹完一曲，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竹簫，回头竟然冲着傅元铎微微一笑。

傳元铎不知多久没见过他笑了，走上前去，笑道：&ldquo这么早。

" &ldquo我要去找她。

&rdquo傅元铮有些茫然地回答。

傳元铎疑惑道：&ldquo找谁？&rdquo &ldquo我的妻子，陆宛玉。

&rdquo &ldquo可是她已经死了。

她的墓就在那边。

&rdquo 傳元铮顺者傳元铎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地，那光秃秃的小山坡上，有一棵绿绿的树。

他遥望着那株不大的树，闷声咳了几声，嘴角却扬起了笑， &ldquo是啊，我要去我她了&hellip&hellip&rdquo 生生世世，直至圆满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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