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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运河四通八达,官船来往如麻。
就封的恭王一亮出身份,掌管水路的都督就来了好几个。
最终白榆他们上了一艘二层载客官船,许是平日里这船只专供贵人来往博运河,船身崭新,且内里布置精美。
为了讨好恭王和安顺郡王,船内甚至自带了婢女侍从,还有几个唱曲儿弹琴的歌女琴师,以备行船之时聊以解闷。
白榆上过她在心理咨询所认识的大姐大的游轮,大到令人发指,奢华到令人肝颤。
何止是配了侍应生,还配了整个交响乐团,有一个话剧场,五星级水准的厨师,甚至还有当红的明星上船进行私人表演。
两相对比之下,虽然这官船已经是堪称奢靡,白榆站在上面也毫无触动,临水而立,看着今日水流幽缓的博运河,微微有些出神。
指挥行船的号角声悠长错落,船只缓慢地驶出码头,行驶一段后缓缓加速。
白榆站在围栏边上,头顶上的二楼有琴音响起,她的思绪一下子飘散得很远,轻晃的船身像一个大型的摇篮,她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
不,是很疲惫。
浑身疲惫不堪,疼痛自骨缝弥散。
像是艰难跋涉了一辈子的旅人,终于得以休息,停下了脚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遍体鳞伤。
白榆突然在昏暗的水波推覆之间,闻着迎面扑来的水腥气,做了个决定。
今日过后,她再也不会撒谎了。
谎言是一把双刃剑,大杀四方的同时,她也将要血液流干。
“下雨了,进船舱来吧,船上的小厨房做了些热点心,还炖了莲子羹,好像还不错,你来尝尝。
” 谢玉弓站在白榆身后的一个门边,面色有些泛白。
他极其怕水,上了船就开始手足僵硬浑身发冷,好像陷入了当初被人推入冰寒的荷花池中,水面冰封,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突破冰层的那种恐惧和无助中。
他能够看上去还算正常地在船只之中活动,全靠他超强的自制力。
但是白榆一上船就站在水边不进来,谢玉弓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心情很差。
他甚至有种她会随着船逆流而行激荡而上的水流融化,消散在这博运河之中的错觉。
尤其是这一会儿外面下雨了,谢玉弓鼓足勇气从船舱走到了小门边上,叫白榆回去。
他不太敢再向前,扒在门边上带着些许可怜的意味看着他的恭王妃。
白榆早知他怕水,原本上了船应该要格外注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情。
她心中比缭乱激涌的水流还要翻搅不休。
她听到了谢玉弓的声音,并未回头看他。
船只才刚刚离开码头,她需得在船只将要行驶到博运河中心之时,才能够设法“跌入”博运河水遁。
但是白榆有种现在就想不管不顾跳下去的冲动,因为谢玉弓在她身后召唤的声音,就像是一个魔咒。
白榆能听出他声音之中的强撑,就本能地想要回头去安抚他。
可是……他不是一条脆弱无助的小狗,他是一头獠牙丛生的恶狼。
他是在以身做局,为的甚至不是保命,而是为了爬上那个登天的位置,欲要将他人尸骨踩在足底做垫。
他不需要她来心疼怜悯。
雨点顷刻间变得如同擂鼓一般的密集,河风乍起,船员在顶着密集的雨点调整猎猎作响的船帆,随着船行的速度加快,船身的震荡开始加剧。
白榆的鬓发迅速被淋湿,但是她像是听不到谢玉弓的声音一样,执拗地站在栏杆边上,不肯回头。
谢玉弓心急如焚,生怕她不慎在颠簸之中落了水。
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白榆,回来!” 白榆吹了好一会儿的河风,苍白冰凉的纤细十指,如同锁链一般紧扣栏杆,就像是她此时此刻一寸寸封锁的内心。
该醒了,白榆。
她这样同自己说。
她从前都做得很好,游刃有余地编织谎言的幻境,无论多么盛大而华美,她从来不会真的沉溺其中。
她甚至会在事情滑向失控的时候,悍然打碎一切,勇敢地迎接旁人的惊愕指责。
可是这一次,她自己竟也沉溺其中。
白榆知道她该进去,演好最后一场戏。
但是她执拗地不想动,仿佛心中在做了那个“再也不撒谎”的决定之后,她就像一只被剥掉尖刺的刺猬,被挖去了鳞片的穿山甲。
无须旁人的伤害,已然是鲜血淋漓。
她因为注定要离去,不肯再回头多看谢玉弓一眼。
就像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得不到父母的偏爱,就不会再哭闹不休,而是会安静下来。
她如河水翻腾的脑子,不足以支撑她完成无痕迹的表演。
她就想一直在这里站着,等到船行驶到她适合脱身的地方,跳下去。
雨点很快接连成幕,似一场大戏谢幕的帘幔一样,倾泻覆盖而来。
白榆很快浑身湿透,长发湿贴在她的肩背,裙摆像被剥去鳞甲尖刺后可怜兮兮裹着身体的皮囊。
二楼的琴音陡然变得尖厉急促,白榆心乱如麻,身似僵死化为了雕塑。
而就在这时,一直叫白榆的谢玉弓,竟然咬着牙从门里跑了出来! 不由分说地闯进缭乱的风雨之中,一把抱住白榆的腰身,将她强行“拔”了起来,硬是拖拽进了船舱。
“你疯了不成?”谢玉弓的浑身比淋了雨吹了风的白榆还要僵冷,咬牙切齿地瞪着白榆说,“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谢玉弓是真的恼怒,因为恼怒血流都快速了一些,身体回暖不少。
他眼神含嗔地看着白榆,是真的怕她掉进去。
他身边跟着的死士不少,连弹琴唱曲的都是。
不远处还有两艘紧随其后的货船,上面也全都是他的人。
但是谢玉弓的死士能力花样百出,各种皆强到极致,却唯独没几人擅长凫水。
他们训练出来都是作用于暗杀和搏命,惠都之中只有一条浅浅的护城河,无须掌握高超的凫水技能便可行至河岸,况且幽冥死士的训练营是在启南林海之中。
林海四处都是树,无边无际的树,只有山涧没有江河,因此这些死士并不擅长凫水。
此刻山雨欲来,水浪四起,谢玉弓是真怕白榆落入其中来不及救。
他的怒火烧红了眼睛,天生的□□和霸道让他想狠狠发作白榆。
但是等他看到了浑身湿透的白榆在他怀中抬起苍白湿漉的小脸,面颊之上还有水迹不断滚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谢玉弓就像个迎面被水泼灭的火堆。
“呲”的一声,就只剩下一股袅袅青烟,被河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手欲要给白榆擦脸,但是胃袋在这个时候剧烈地翻滚起来。
他忍无可忍地推开了白榆,直奔这船舱的里面,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传来。
谢玉弓快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白榆站在船舱里面,这里四面封闭,桌上放着一小炉炭火,上面坐着热气未散的羹汤,很暖,很安全。
可是淋透的身体骤然进入暖和的地方,白榆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如水浪推开。
谢玉弓跪在屋内的恭桶旁吐得昏天暗地。
白榆脑子因为回暖的身体开始转动,风马牛不相及地想,他大概误会了自己。
他可能不只是怕水,他还晕船。
晕船是由于人体耳前庭神经敏感或者运动指令和大脑反馈不一致…… 白榆甩了甩自己的脑子,听着谢玉弓痛苦的干呕声,咧开嘴笑了笑。
但是笑意未等弥散就消失了。
但她到底是起身了,还是要把这最后一场戏演好。
她先是脱了滴水最严重的外衫,然后走到里间,拍谢玉弓的后背,给他倒了点热水。
谢玉弓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一整天都在赶路,白榆吃了些,他一直都没什么胃口。
这会儿自然也是吐不出什么。
漱口后他单膝跪地,皱着眉咬着牙好生洗漱了一番。
他顾不上鬓边湿漉,面色惨白地看向白榆,连面具都因为他不管不顾地撩水洗脸,里面湿透,一直朝着下巴汇聚水流。
白榆伸手把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谢玉弓因为太难受了,抬了抬头,到底没有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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