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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昏死”之后,剩下便是谢玉弓来自行发挥。
谢玉弓不愧是大反派,抱着白榆的身体,喊出的那一声低沉嘶哑的“父亲”,满是诉不尽的委屈隐忍和道不完的悲痛刻骨。
白榆在他的怀里躺着,感受到他胸腔震颤,更近距离地听着他这一声百转千回,凝聚了万语千言的“父亲”,简直都要潸然泪下。
安和帝显然也被谢玉弓的这一声,叫得近乎肝肠寸断。
往事如潮汹涌而来,顷刻之间将安和帝淹没。
他回忆起自己微末之时,他站在广隆大殿之上,说一句话还不如一个朝臣分量重的那时候,陪伴身边之人正是当年的德妃,还有面前这分明是堂堂皇子,却被侍卫所伤,艰难闯殿才好不容易救下被辱妻子的九皇儿。
安和帝一时之间热泪盈眶,之前白榆所做的那些铺垫,在这一刻都似陡然拔地而起的亭台楼阁,恢弘雄伟,悍然矗立。
因为白榆事先给谢玉弓铺垫得非常到位,现在谢玉弓无论何种表现,都会被解读为“受害者”,而安和帝今日确确实实被皇后和太子,甚至是二皇子和七皇子这两个蠢货伤透了心。
回想自己半生自问无愧天地,无愧子民,却唯独亏欠面前这个纵使被他厌弃数载,也依旧对他孺慕情深的皇儿。
安和帝交织在胸膛当中无处释放的怒火,堆积在脑海中的混乱和失望,此刻尽数在谢玉弓的一声“父亲”之中,化为了酸涩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安和帝的心脏。
将他整个人都浸泡在其中。
他越过跪在脚边请罪的皇后,越过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太子,越过那两个手足相残的孽障,望入了谢玉弓的眼中。
而后陡然拍桌怒起,君威隆隆滚过这福安殿内,沉声道:“来人!将二皇子七皇子押入内廷待审,太子、皇后禁足,待事情查清之后再作处置!” “一应涉事婢子,阻拦伤及九皇子的侍卫太监严刑拷打,待招出指使者后乱棍打死!” “陛,陛下——”这一声哭腔长调,凄厉更胜白榆刚才要“撞柱而亡”的声音。
是皇后孙书蝶发出的。
她被权势推着托着,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遭受过如此羞辱,又有多久……或许是从来都没有栽过这样的跟头。
庞大的母族和国色天香的容貌,成就了她成为一国之母。
而在顺风顺水无人胆敢忤逆的多年权势浸淫之下,又让当初那个机关算尽谨言慎行的谦卑者,成为了一个暴躁易怒,自矜自傲不计后果的“上位者”。
她在权势的风口浪尖迷失了心智,生下的皇儿成了这永州国独一无二的储君后,也让她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警惕和畏惧之心。
她的夫君是皇帝,她的母族权倾朝野,她自己是后宫之主,她的皇儿是太子。
在她的面前,谁敢不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谁敢忤逆犯上,妖言作乱? 但是今时今日,孙书蝶终于尝到了被人拉下高台的跌重断骨的滋味。
她看着自己侍奉多年的君王,她“伉俪情深”的夫君,他翻脸后冷漠无情的样子是那么熟悉。
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这般刻骨森寒。
岂不正是当年……这个男人厌弃了另一个女子的时候,看那女子的眼神吗? 然而事已成定局,再做任何的分辨都只是徒劳,还会惹人厌烦。
孙书蝶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只能认了。
她今日身为一国之母的尊严碎裂在地,和她方才踩空跌落后的脚踝一起,剧痛钻心。
她抬头再度看向了白榆。
看向那个“为证清白撞柱寻死”却只是昏迷了的九皇子妃。
孙书蝶再不会将她看扁,区区一介庶女竟能搅动如此滔天巨浪,蛊惑君王之心随意摇摆。
皇后眼中没有了外露的怨毒,只剩下尊严体面被打碎之后,内敛而幽暗的晦涩。
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只可惜白榆感觉不到皇后仇恨的眼神。
只能感觉到谢玉弓狂乱的心跳,以及越发用力抱着自己的双臂。
很快便有一群太监冲入殿内,将殿内的人带走的带走,禁足的禁足。
安和帝又给谢玉弓传了太医,一群人转移到其他的宫殿之中,慌乱地给“帝王新宠”九皇子殿下处理伤势。
而白榆一直非常合时宜地昏死着,即便是被太医给看出来了,太医们也根本就不会揭穿。
白榆甚至还听到了不远处安和帝用生涩又蹩脚的言语试探,试图和自己的九皇儿重新建立父子亲情。
谢玉弓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多年以来不曾怨怼自己的父皇,反而恨不得为其肝脑涂地的好儿子。
论演技,白榆觉得谢玉弓比她更加炉火纯青。
毕竟她演起来只是一时片刻,而谢玉弓从很小就“活在戏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演戏,一朝被识破便是万劫不复。
安和帝生硬的关切听在白榆的耳朵里面实在是有些可笑。
白榆刚刚下了一场大戏,撞柱子没撞成,撞在谢玉弓的手上,脑子也是昏昏沉沉。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一直睡到了晚上才活活饿醒了。
醒过来之后刚刚睁开眼睛,就吓得瞳孔一张,谢玉弓放大的半张脸就在白榆的眼前,是完好的那半张,虽然模样英俊鼻梁高挺,可是两个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几乎是脸贴着脸在睡。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屋子里面点着几盏灯烛,不过于明亮也并不昏暗。
这皇宫里面除了有主的宫殿,格局基本上都差不多,摆设也差不多,白榆躺在那里,一时半会儿还以为自己又魂穿到了昨天…… 不过这一次谢玉弓的胸膛上多了几条包裹伤处的白布,就连手臂上也包扎过了。
分明是平躺着睡觉,没有办法侧身怕会压到伤口,脸却非得贴在她的脸边上吓唬她! 白榆瞪着谢玉弓片刻,怒气冲冲地抬起手—— 然后徐徐地悬空在谢玉弓的脸上方,缓慢地,用“小尼姑”上山的手法,描绘谢玉弓的轮廓。
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他的脸,嘴角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浅浅笑意。
她心里也确实是在高兴。
她高兴的是谢玉弓和她的默契,只是在闯入殿中后听了那么一耳朵,就知道怎么接戏,还接得天衣无缝。
尤其是他捞住白榆撞柱子那里,白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都有点害怕。
她当初从楼上跳下来为了弄成腿受伤来博取父母关注的那时候,其实也非常希望有一个人能在下面的花坛处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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