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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慕辞的手掩在袖中,累到颤抖。
“能走吗?”清妩去拉他。
裴慕辞摇摇头,脑袋在晃动中天旋地转的。
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朦朦胧胧的像是加了层模糊的虚影。
清妩嫌现在的穿戴过于碍事,于是拿过含月的剑扎进土里,解开外衫把两节袖子缚在芊腰上。
腰线在拉紧的一瞬间束出凹凸,似柳枝般袅袅娜娜,不盈一握。
裴慕辞拨开落在肩上的乌发,楚楚无助的望着她。
这副与往日不同的风情,让清妩想到了前朝那位祸国殃民的宠妃。
世人皆传她是狐狸精转世,专门勾人魂魄的。
“诶呀——”她拖长尾调,拿出丝帕给裴慕辞擦脸。
她跨过他的腿,帮他把腰上的束带系紧,无奈一叹。
也不知道她定力为何这般差,区区一个眼神,就勾的她情不自禁地想对他好。
她注意力又被旁的事情吸引去了,手下的速度越来越慢,逐渐停滞。
裴慕辞愣愣地盯着她的手腕,大脑里上跳下窜的热流灼烧着思绪,原本敏捷的反应都钝化不少。
他不知不自觉的问道:“不好看了吗?” 不然怎么不赶紧逃走,还浪费时间给他擦脸? “好看。
”清妩脱口而出,“你怎么样都好看。
” 她都没想到裴慕辞沾上血会是这样一种叹为观止的凄零美。
特别是眼尾的那片湮红,沁入冷白的皮肤里,有种惹人遐想的妖异。
确实是另一种视觉盛宴,她没诓他,也没说违心的话。
裴慕辞抬起下颌,配合她擦掉溅到耳垂的血珠。
又像是故意用鬓发去蹭她的手心。
手帕慢慢被浸湿,血液的温度传到清妩的指尖。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朵棉花飘过他的耳廓,留下一阵耐人回味的酥痒。
裴慕辞留恋地感受着一下下的触碰。
想她再用力些啊…… 他这么想,也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殿下,重些。
” 语气似哀似怨,像是虔诚者在渴求天女的庇佑。
但话没说完,大臂上倒是重重挨了一下。
清妩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看似不耐烦的踢开他的膝盖,站在两腿之间。
“什么毛病?”她嗔怪道。
纯白的帕子被血沾得脏兮兮的,有些地方还黏上了些深色的血块和凝痂,她嫌弃的折了几下,握在掌心里没地方放。
“脏了。
”裴慕辞看似不经意地刮刮耳后,勾走清妩手心里的帕子,“我拿着。
” 丝柔的方帕在指缝间穿行而过,宛如滑过少女浓密的乌发。
清妩也没有扭捏,把箭插.进腰与外衫的间隙里,一只手握着弓,另一只手扶在剑柄上,半蹲在裴慕辞面前。
“上来。
” 裴慕辞没有动,神色复杂地牵着手帕。
那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馨然甜味,一浪盖一浪的抚平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痛意。
清妩见身后没动静,回头摸摸他的额头,烫的烧人。
她暗暗点头,语气十分肯定,“发烧烧糊涂了。
” 都准备背他走了,怎么还傻傻坐在那不动? 清妩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便觉得裴慕辞越发可怜,刚刚他还说什么要让她自己一个人先走的那种话。
谁说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她逮住他的手腕,将他手臂架在她的肩膀上,一鼓作气把人甩到背上。
清妩被压得一躬。
看着斯斯文文的,还挺重…… 比她原来扛的那些沙袋可沉多了。
她憋着一股气,把剑身当拐杖一样杵在地上,余下只手去捞他的腿。
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清妩见他的腿拖在地上,只好弧度更大的弯下腰,把他的身体撑起来些。
山间的路本就难走,清妩向前踩了一段距离,浑身关节都软得不听使唤。
她歪歪头,碰碰裴慕辞的头顶,“你能不能把我脖子环住?” 身后一片死寂。
“裴慕辞?”清妩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殿下。
”裴慕辞抬起手臂,有气无力的搭在她的肩上。
几缕长发滑过他的大臂,落在清妩襟前。
“别睡。
”清妩提剑劈开挡路的枝丫,用力将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
她也顾不上现在模样有多狼狈,一心想着快些走到藏身的地方。
裴慕辞没张嘴,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嗯。
” 山里的风刮的呼呼作响,脸颊都被强风吹得缺水干裂。
清妩靠着微弱的几点星光辨别方向,不断踩进灌木丛生的漆黑里。
她开始的速度还算正常,后来也就渐渐慢了下来。
好几次都颠簸两下,差点跌进狩猎挖的浅坑里。
“谁这么缺德,这地方刨个坑。
” “我也是糊涂的,拉着你就该朝城里跑啊,干嘛跑这城外面来,荒山野岭的也没个救兵。
” 话虽这么讲,但双方都清楚,那些黑衣人是不会放任他们朝城中心跑的。
只有出城,还能搏一条活路。
清妩心里不踏实,只能不停的碎碎念,企图在陌生寂静的环境中弄出一点声响来。
随着越走越远,她的音量也逐渐变小,最后如燃烧的火苗般慢慢熄灭。
喷在她颈间的弱息忽重忽轻,这股热流可能已经在她颈后留下了一团红印。
突然,她的脚步一滞。
“勾住了。
”清妩低低的嘶了声。
有棵不认识品种的歪脖子树勾住了她头顶的头发,而尾端被裴慕辞压在两人胸背之间的缝隙里。
背上的人就跟没了意识一般,睫毛上蒙着薄薄的一层水汽。
若是直接砍断树枝的话,枝丫便会若蛛网般落在裴慕辞身上。
他现在的状态,怎受得住这样铺天盖地的重量。
清妩一狠心,咬牙抬起手,几缕乌发在触到剑刃的瞬间断开。
那股憋着的劲也一下被抽离,她差点踉跄一步趴在地上。
不知是谁的发丝不断落在前襟,清妩随手理开,安慰道:“前面有个崖洞,我带你去休息。
” 不光是裴慕辞需要歇歇,她的双脚也在打着颤,距离灯枯油尽不远了,她现在就祈祷山林中不要再生其他的意外。
快到了,再走几步就到了。
裴慕辞觉得自己的头似乎有千斤重,虚弱的耷在女孩消瘦的肩膀上摇摇晃晃,淡漠的眸子里微微露出暖意。
他眯开一条缝,看见女孩毫不犹豫的斩断青丝,跌撞着往前走,摇头晃脑的说着些打气的话。
尽管她步行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要把他放下来的话。
发丝轻飘飘的散开,他让开身,把那股断发聚拢,捻起包到带血的丝帕里。
漫天的繁星若隐若现,幽幽夜空像是海水深处那般黝黑,又带着空灵的苍蓝色。
巍澜壮阔的天际蕴藏着一股万物皆渺小的豪情,在这样令人沉溺的深邃美景里,有颗死寂已久的心,开始缓缓跳动。
—— “到了到了。
”清妩如释重负地喊了声。
崖洞一部分被埋在山体下,山林里黑灯瞎火的,若不仔细观察的话,难以发现那是一个独立的入口。
清妩把裴慕辞放在最里面,让他靠着石壁,“你先歇歇,我附近捡点干柴。
” 洞内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很多,若没有可以取暖的东西,两人今天晚上就直接冻死在里面了。
到时候流言蜚语传出来,说她一个公主带着待诏出来私奔。
还在山谷里殉情。
想想都丢人。
清妩解下弓箭放在一块较平整的石板上,把软剑绑在后腰。
裴慕辞嗓子里宛若被灌了热油,轻微的吞咽都像刀割似的疼的刻骨。
洞穴里黑麻麻一片,他木然望着洞口,那里渗进的丝丝光线,映出女孩步步向外的背影。
清妩提着长剑,那剑散发出血液凝固的腥气,还带着翻山越岭时沾上的晦物,她就那样满不在乎的捏在掌心,另一只手边走边拍掉沾在裙摆上的尘土。
她仿佛还不是很清楚,带着他这种暂时失去生存能力,还随时会犯病的人在山林里穿梭,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清妩稍微埋头,从半人高的洞口钻出去。
女孩留在他身上的甜腻温软逐渐消失,铺天盖地的痛感重新卷土而来。
裴慕辞喉间涌上泛甜的血沫,嘴角却牵起微弱的弧度。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洞洞的环境,他小弧度的环视周围,扯着破破烂烂的袖口把外衫脱下来铺在地上。
他慢慢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动作迟缓但十分有耐心。
陡然摸到下摆处大片大片的硬块,像是浸湿后又晾干的宣纸。
应该是方才粥棚里倒在他脚下的那些人,血迹顺着丝绸的布料倒漫上他衣摆。
他脑海里全是刚刚清妩笨拙拍掉裙摆上灰尘的画面。
总不能小殿下待会回来,还让她坐在灰扑扑的沙砾地上吧。
外衫脏了,裴慕辞又开始解中衣的束带。
所有的动作一经他的手,好似都带上了些从容不迫。
他窟住较高的石柱,扯出干净的中衣平铺在地,把外衫重新穿回身上。
这套动作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面上早已没了血色,嘴唇都像是蒙上一层白霜。
有伤口的地方开始一点点破开往外渗血,关节处隐隐传来的阵痛,像是尖锐的钉子被铁锤敲进每一块肌肉里,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可那疼就跟被烤的炙红的刀子似的,毫不留情的扎进他的灵魂。
裴慕辞匀速地往外呼出一口长气,靠住身后同样冰凉的石墙,索性闭上眼,任由锥心刺骨的痛意在每一节骨骼里四处爬窜。
—— 清妩在外隐着逛了一圈,大致摸清地形地势后,矮身窝进洞穴,把捡来的一小捆干柴丢在门口,跨进深处蹲在裴慕辞身前。
她没有再摸他的额头,而是两指挨住他的颈侧,在感受到指尖的跳动后,才把堆在旁边的一件衣服盖回他身上。
裴慕辞没有睁眼,他怕开口时忍不住喷出的血水,会吓到面前的人。
好在清妩确认了他的生命体征后,也没有多逗留,抱着剑缩在洞口的一个暗角稍作调整。
信号弹里面的火药点不燃这么粗的树干,她要恢复一点力气,才有劲去劈开那些大根大根的干柴。
这两个时辰太过疲累,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她的呼吸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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