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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手指又捏了捏,准确地报数,“大概三十两碎银,想买下来?” “怎么可能?”惊蛰怒视他,“我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吗?” 而后,他又觍着脸,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就想着有一点,就给一点。
” 在男人还没说话前,惊蛰又忙说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礼物,也不是想要和你分个你我。
” 他的声音更小了些。
“就是,一起买,不行吗?” 良久,一只手盖上惊蛰的脸,冷淡地说道:“那以你的速度,怕是要攒上五十年。
” “那不好吗?” 他听到惊蛰天真,柔软地反问。
“那说明,至少还能一起活个五十年。
” 丝毫不知,这会激起怎样可怕的欲求。
… “月饼,月饼,阿妈,我要吃月饼……” “来来来,这是最新鲜的月兔糕,买一个吧客官?” “绢布,手帕,布鞋,各种丝线,我这都有……” “东边有人在办祈福会,要去看看嘛?” 整条街道上,甚是热闹。
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叫卖声。
岑良和柳氏被人群裹挟,险些要被冲散。
岑良紧紧拉着柳氏的胳膊,将身子和阿娘贴得紧紧的,丝毫不肯和她分开。
柳氏笑道:“别怕,要是冲散了,我们待会就去桥头相见。
” 岑良却是拼命摇头,依恋地说道:“娘,我才不要和你分开。
” 柳氏看着岑良,心中难免酸楚。
自打去祭拜了岑玄因后,岑良就比从前还要粘人,以往都是分开睡的,可这些天,岑良总会偷偷爬上柳氏的床,小心翼翼靠在她的腿边睡着。
柳氏心疼坏了,发现后,索性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睡,免去这半夜爬床的举动。
岑良:“娘,待会买完东西后,我想去,想去那边看看。
” 柳氏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岑良想去哪,就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再去最后一次,就别去了。
”柳氏的声音淡淡,“那已经不是咱们的家。
” 岑良抿紧了嘴,有点倔强。
柳氏看了眼,心里叹气。
岑良的性格要强,许是从小的经历,让她很是敏感,也非常维护柳氏。
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这几日,柳氏会偶尔听到岑良的梦话。
她叫着“惊蛰哥哥”。
惊蛰…… 柳氏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心口都会微微发疼。
她何尝不想念这个孩子? 只是,一朝入了宫,就近乎永隔。
他不是女子,无法在二十五岁后出宫,几乎是一辈子被困在宫闱里……也可能,是死了。
柳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每每都很难入睡。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
柳氏不想给岑良虚无缥缈的期待,私下寻过几次门路,可都是无法,便也只能按下心里的失望。
岑良拉着柳氏,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她斜挎的篮子里。
而后,她们母女俩,就逆着人流,慢慢地走到了…… 容府。
岑良飞快地看了眼匾额,立刻就移开了目光,不管多少次,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低声说道:“我要好好攒钱。
” 柳氏笑了笑:“你攒钱做什么?是嫁妆吗?” “等我有了钱,我就把家给买回来。
” 柳氏的笑容变得勉强,像是要哭出来,却勉强忍住:“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知道买一处京城的宅子,要花多少钱吗?” 岑良:“娘,掌柜的说,想让我接手一些铺子上的事。
我本来觉得麻烦,想要拒绝。
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 她要一点点努力,一点点攒钱,早晚有一日,能够做到。
岑良找人打听过了,这宫里的内侍,年老了,还是有可能出宫的。
如果她不把家买回来,那兄长将来出宫后,哪有落脚的地方呢? 这想法,她没和柳氏说。
柳氏抓着岑良的胳膊,犹豫了一会,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她会觉得,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将来婚嫁上,肯定会难一些。
可她们这样的人家,柳氏想,又何必去拘泥良儿呢? 她想做什么,那就去做罢。
她们两人在府外小声说着话,也没有上前,只是偶尔看上几眼,而后,柳氏抬头看着天色。
“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 再晚,可能就赶不上准备今天晚上祭拜的东西。
岑良不舍地点了点头,正打算随着娘亲离开,却见身后紧闭的府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
一个壮汉站在门口,扶着门,对里面的人说道:“这门,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好好保养,都听听是什么声音?” 里头的人连忙说道:“是,是,于管事,小的回头立刻就给门轴刷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 壮汉这才满意地点头。
他出了门,看到门外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一位中年美妇,一位是豆蔻少女,两人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母女。
于管事搓了搓手,正想说话,目光却落在中年美妇的身上,狐疑地打量了几眼。
岑良顿时觉得不对,拉着柳氏就走。
“娘,快些。
” 柳氏没有她那么敏感,不过也顺从着岑良的话。
身后,脚步声急急赶来。
“前面两位,还请留步,敢问,可是岑夫人,与岑小娘子?” 柳氏倒抽了口凉气,岑良的脸色也一变,她们来京城这么久,之所以敢用真名过活,就是知道她们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会被那些人惦记。
而今却被人一句叫破身份,这是何等的惊慌? 柳氏一把拦在岑良的跟前,望着追上来的壮汉,横眉厉声:“你认错人了,追着我们,是想做什么?” 于管事的脸上有几分焦急,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顿住,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信封。
“岑夫人,你看看这个,且先看看。
” 岑良从柳氏的身后冒头,不满自己被娘亲护着的行为,上前一步夺走了于管事手里的信封,又退到柳氏的身边。
“良……”柳氏急了,想阻止岑良莽撞的举动,却又下意识咬住唇,不想暴露岑良的名讳,“你怎么不听话?” “娘,你别总是……” 岑良一边和柳氏说话,一边随手拆开信,视线落在手里的信纸上,忽而说不出话来。
柳氏只觉奇怪,也看了过去,顿时脸色煞白。
岑良或许还有几分犹豫,可柳氏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岑玄因的字? 柳氏从前是不识字的,她后来会的,都是岑玄因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岑玄因捉着她的手,曾写过多少东西,那笔下流淌出来的字迹,柳氏怎可能忘? 她猛然看向于管事,“你是如何有这东西的?” 于管事小心说:“这下,两位应当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吧?” 岑良:“你有这东西,只能说明,你的确认识我们。
却不能说明,你对我们没恶意。
” 于管事笑了起来:“岑小娘子,我如果想对你们做什么,刚才就直接将你们打晕带走了,何必与你们多嘴说话呢?” 岑良哽住,瘪嘴看向柳氏。
她的感触没有柳氏那么深刻,却知道阿娘现在的心情很不稳,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
于管事的语气很诚恳:“两位,还是先随我进屋说话吧。
” 这是一个,不管对柳氏还是岑良,都无法抗拒的提议。
容府内,屋舍经过翻新,再无之前的腐朽破落,不论是院前的池塘,亦或是栽种的桃树,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一切好像和从前没有差别,只是岁月流逝,站在故土上的人已经不再如初。
于管事带着她们走到池塘边,点了点这处池塘:“这信里的东西,是连带着几本账簿,从底下的淤泥里挖出来的。
” 柳氏:“……证据,被埋在了这下面?” 于管事:“是,主家让我们翻新,自也是这么做了。
这池塘里的水本是活水,却是多年不曾养护,就派了人下去清理,谁成想,竟是在里面,找到了多年前,岑大人留下的证据。
” 于管事一句岑大人,让柳氏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先前,黄庆天的案子,找的新证据,就是……” 她低下头,看着池塘。
于管事自得地说道:“小的主家,能从黄夫人手里买到这宅院,多少也是有几分能耐。
既然得到了这证据,又怎能藏匿下来,叫它们一辈子不见天日呢?” 岑良蓦地说道:“黄夫人?” 于管事欠身:“正是,此处宅院,被小的主家买下前,一直都在,黄庆天的夫人许氏手里,由许家派人管着。
” 柳氏哑声:“看来,从一开始,黄庆天就算到,他会把证据藏在家里。
” 只是买下这宅子多年,却从来都找不到证据,反倒最终,又因此跌了跟头。
多么可笑。
柳氏和岑良在府内停留多时,于管事送她们出来时,还说:“主家说了,当初岑大人能留下这么多后手,说不得夫人也没有出事,所以方才,小的才冒犯了……” 柳氏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府门,低声说道:“是我们该多谢……你的主家。
” 于管事爽朗地笑道:“主家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寻常不在这住。
要是两位想来看,随时都可以再来。
” 柳氏朝着于管事欠身,岑良也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不再那么紧绷着脸。
等走远了,柳氏却是说:“人家心好,我们却不能不讲礼数。
以后不要再常来了。
”她的心口,正藏着岑玄因的亲笔信。
于管事说,当初他们将证据送了出去,却将书信给留了下来。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岑良叹了口气:“唉,这样一来,以后我都不好过来。
”就连买房子的事,可都得好好想想。
不过今日,对她们来说,到底算是好事。
不仅见到了故宅,又得到了岑玄因的亲笔信,甚至知道他苦留下来的证据,到底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黄庆天,到底是被他看不起的石头给绊了一脚。
这就足够宽慰她们两人的心了。
… 于管事目送着她们两人远去,脸上和善的表情变了又变,捏着下巴嘀咕:“可酸死我了。
”多少年没做出这么和蔼可亲的表情,他的脸都快僵住了。
这可真不是好干的活儿。
“人跟上去了吗?”于管事漫不经心地问道。
身后神出鬼没地出来一个人,低声说道:“已经跟了上去。
” 于管事满意地颔首:“记得我的吩咐,日日都要盯着,不许落下任何消息。
若是她们遇到危险,可以出手帮忙,其余的,不必干涉。
” 再过些时日,岑良就会发现,掌柜的不仅要提拔她,还会将她培养成下一任的接班人;柳氏也会得到主家的赏识,月钱翻了几番。
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可对于生活,却已经是足够。
再然后,她们会“意外”得知,惊蛰已死的消息。
从此伤心欲绝,彻底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 傍晚时分,景元帝刚回不久。
瞧着,心情应当是愉悦的。
乾明宫内,宁宏儒就守在陛下的身后,看着他拿起了一份文书。
那是刚刚急急送来的。
关于今日,在容府发生的一切。
赫连容盯着上面两张小像,正是柳氏和岑良的模样。
和惊蛰,的确有几分相似。
只是赫连容看着她们的神情,却是毫无波动,如同在看着死物。
呵,那也的确是死物。
毕竟只是两张小像。
“确保她们早日离开京城。
”赫连容冷漠地说道,“在寡人没杀了她们之前。
” 宁宏儒在心里长出一口气,面上却是平稳:“奴婢会亲自盯着这件事。
” 景元帝想做的事,自是无法阻止。
能以一个较为温和的方法解决,已经超乎宁宏儒的预料,幸好,陛下还没完全忘记正常人,该是怎么活的。
惊蛰怕是不会原谅伤害自己家人的人。
除非可以瞒住一辈子,不然这不会是上上之选。
好在陛下悬崖勒马,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赫连容盯着那两张小像。
惊蛰的家人还活着。
这很好。
他会确保她们好好活着,就如惊蛰曾期待的那样。
只是永远,也别想见面。
惊蛰的心里,不允许出现,比他还重要的存在。
但凡有,他都要摧之毁之。
只是理智,或者世俗的礼法,让赫连容知道杀了惊蛰家人的后果,那他可以稍加忍耐……哈,忍耐。
在他失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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