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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哪里。
最可怕的是,一个女人的青春不知逝去了哪里,未来将老处也还没有目的地。
以为和良恭好,终于有了个方向,想不到这方向也只不过是个方向而已,谁知到尽头有没有岸?他不是非要她不可的态度。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老了,也缺了点年轻时候任性妄为,誓不可转的精神。
她扭着腰肢,把胳膊扶在椅背上,望着那没有边际的黑魆魆的水面,呢喃了两句。
花信在桌上摆下了一碗干饭并一瓯糟鲜藕一瓯山药煨火腿肉,又挪了油灯过来,“你念叨什么呢?” 妙真摇摇头,端起饭来吃,把下晌在甲板上对良恭说的话说给她听,隐去了良恭的话未说。
花信不能明说不好,只在对面椅上做起针黹,窥着她笑一笑,“婚姻大事,哪有女人家主动去说的?就是如今老爷太太并不在了,没人替你说和,也不该你说,得良恭说起来才是啊。
你反倒比他还急,叫人家听见,要笑话你呢。
” 要等良恭说,不知等到哪辈子去了。
妙真端着饭碗暗暗撇嘴,“我是问你等我们回到嘉兴,置办所房子,买些地,再拿笔钱给良恭做个买卖,你看好不好?” “好嚜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叫良恭做什么买卖合宜呀?他会做什么?” “他会的东西倒多,还会做伞做扇子呢。
就是没做过生意。
” 花信做一双鞋,用力地扎着针,牵动着面上的笑意有一丝狰狞,“会手艺和会做买卖是两码事。
咱们老爷不会针黹纺线,也把绸缎生意做得那样大。
做生意嚜,讲究脑袋灵活,人机灵,能说会道,还要会交际应酬。
” 妙真道:“这些良恭也在行,他也是很机敏的人呀。
” 花信适时地剪断话头,“那等回到嘉兴再看嚜,这会就打算,也太早了些。
何况我看良恭那个人,不一定肯要你出本钱给他做生意。
” 妙真下晌听良恭的意思,大约也是如此。
这些年来,遇到的人多半都是算计她钱的,她不喜欢。
遇到他这不算计她钱的,她心里也是郁塞不高兴,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
后头几日对良恭都是不大理睬的样子,良恭晓得她不高兴,刻意说些笑话来哄她,她也只是懒懒的笑两声就心不在焉地转过头去。
一晃到了苏州,在苏州暂住两晚,便雇了马车转陆路及至昆山县。
先找了家旅店栖身,隔两日便打听到了那邬家的住处。
邬家是本县大户,是靠给那些达官贵人家里供应盆景花树发的家,颇有些名气,稍一问就问到,正是离这家客店不远,在前头万合街上。
这日大早起来,妙真欲往那里寻访白池。
良恭替她雇了软轿来,敲入这间屋里来说:“轿夫也认得他们邬家的房子,他们一径抬你过去,我就不跟着了。
” 妙真换了件灰鼠里子的绾色长衫,葭灰的裙,戴着灰毛兔卧,终于肯把支凤吐流苏的步摇翻出来戴在侧面头上,打扮得鲜鲜亮亮地迤逦走来,“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孝中,良恭许久不见她如此装扮,眼前一亮,目光旖旎地道,“我因想着咱们抬着那几箱银子跑来跑去的有些不便,眼下又是住在栈房内,人来人往的不放心。
不如去寻个大的票号把银子存放进去,等走的时候再取走不迟。
” 这一路上良恭费尽心思说了无数好话,也都是无用功。
虽深知妙真的症结在哪里,却不能草率照她的话去行婚姻之事。
妙真因他这态度,也始终是淡淡的和他疏远着。
这会听见他不跟着往邬家去,就觉得他是连哄她的耐性也没有了,故意拿事来敷衍。
否则前两日不去办这正事,偏今日想起来去办。
她说了句“随你的便”,就错身走到椅上,不和他说话,吩咐花信去前头柜上要早饭来吃。
良恭见花信出去,站屏风前头了会,她仍不睬他。
他就走去把门阖上,笑着踱步回来,“你还在怄气呢?” “没有啊,我有什么可怄气的事?”妙真在手边桌上端起碗热茶,看也不看他。
良恭走到她面前,屈身弯腰,两手扶在椅子两边的扶头上把她包围起来,歪着笑脸睇她,“还说不生气,嘴巴噘得都能挂把壶在上头了。
你一怄气,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
” 她在茶盖子上剔他一眼,“我晓得我是年纪大了,不该做出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很不好看。
不过用不着你来说,我自己清楚。
” “你又歪解我的意思。
上回说成亲的事,我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个……” 还未说完,妙真便假装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剪断,“哎呀不说了不说了。
我饿死了,你开门看看饭有没有端上来。
” 良恭只得拉开门瞅一眼,他们是住在这家旅店三院里头二楼西面,这二楼正北东西拢共六间客房,却是三处楼梯下下。
正北的屋子是由二院上下,屋子也是开在背面二院那头。
东西世间屋子虽有游廊,却叫北屋拦断了。
西面两间屋子都叫他们占了去,倒是自成一派,没有外人走动。
这院内是清清静静的,只零星听见前头两院里有南北富商走动攀谈,阖上门来又立时关住了那些杂声。
良恭自然不和她住在一间屋子,好容易趁着花信不在,此刻清静,要好好哄一哄她。
便走回来说:“你这衣裳仿佛有哪里不对,站起来我看看。
” 她将信将疑站起来,自己低头看,“我这衣裳前头因是热孝,好久没穿了。
因想着今日要往人家去,该穿得热闹些才翻出来穿。
这栈房里又没有穿衣镜,不晓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被老鼠咬破了哪里啊?” 良恭歪着脸一笑,上前去拥住她,“你看我像不像老鼠?咬你一口!”言讫亲在她嘴巴上。
妙真始知上当,急着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也就罢了,一面痴迷在他的亲吻里,一面想来还恨,就使力在他手臂上掐一把。
他吃痛退开一点,还是笑,“这下气散了吧?”妙真气鼓鼓的不理,他索性把胳膊抬到她嘴边,“还不解气你就咬。
” 妙真一口咬上去,发了狠,咬出点血来才肯放开,才发现就是咬在她从前就咬过的那块皮肉上。
两个人望着那块新齿痕叠旧齿痕的皮肤,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没改变。
他仍是那个一旦爱谁,就怯懦却步的他。
她也仍是那个一旦心动,就不计前因后果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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