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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来,把一个香囊递给她甜甜一笑,“公主嫂嫂,这是阿念亲自绣的,祝公主嫂嫂长命百岁。
” 谢柔嘉一时没有接。
小姑娘举得有些累了,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流露出不解,“公主嫂嫂是嫌弃太丑了吗?” “并未,”谢柔嘉从她手里接过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道:“这是我今年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物。
” 也许这世上只有小孩子才不会骗人。
大人们都太坏了,总是说各种各样的谎话。
一向自怜的小姑娘闻言,十分地高兴,一脸骄傲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阿念就说,公主嫂嫂一定会喜欢。
” 裴夫人摸摸阿念的头,柔声问道:“公主可是要出门去?” 谢柔嘉颔首,神色淡漠,“阿家可是有事?” 裴夫人见她今日好似格外的不同。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眼前尊贵的公主性情虽有些傲慢,可丝毫不像外头传闻的那样骄纵跋扈。
她其实只是一个不大懂得如何同人相处,且心地很柔软的女子。
家中偶尔在一起小聚,无论有谁只要夸一句她身上的衣裳,或者是珠钗首饰,她要么当场就将东西转赠,要么就次日派人送过去。
府中上下的人都很喜欢她。
可今日瞧着,她态度上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这是,夫妻二人吵架不成? 裴夫人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定了定心神,道:“妾昨日听阿泽说,今日是公主的十八岁生辰,所以府中女眷特地为公主设一小宴,想要请公主过去坐坐。
” “有劳阿家,”神色淡淡的少女婉拒,“只是我今日有些事情要出门,恐不能赴宴。
” 裴夫人也不好强留,与她说了几句话后便告辞离去。
待裴夫人走远,谢柔嘉朝府门走去。
早有人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等在那儿。
谢柔嘉翻身上马。
文鸢见状,忙拦到马前,不待她开口,马背上明艳夺目的少女道:“你放心,这一回我不会偷偷地离开长安,我只是去找阿昭玩。
”言罢,调转马头离去。
文鸢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街道尽头,看向不知所措的锦墨,急道:“还不快去通知你家主子!” * 雨势渐大。
待谢柔嘉在平康坊里一赌场门口停下时,身上都湿了大半。
赌坊门口的人一见是她,好似知晓她会来一般,一脸恭敬道:“卫公子就在里头等您。
” 谢柔嘉下马后将缰绳丢给他,径直入了赌坊。
这里是长安城内最大的赌坊,一共有三层,里头乌泱泱地聚满三教九流的赌徒,噪杂的声音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可这样糟糕的环境,却将像是快要窒息的谢柔嘉拉回现实。
成婚这段日子,她被裴季泽哄得都快忘记自己是什么人。
一袭绯袍,美得张扬夺目的少女穿过遭杂拥挤的人群向下走去。
不过是孤身一人,却无人敢上前招惹,甚至不自觉地给眼前贵气逼人,一脸倨傲的少年让出一条道。
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不要命的赌徒上前搭讪,被她一个眼神震慑住。
她一路畅通无袖来到最低层,只见对面高台之上的评判席上坐着一身着鸦青色袍杉,与在场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容貌因昳丽而显得有些阴柔的年轻男子。
他托腮望着擂台之上两个打得血液四溅的选手,眼神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两只斗鸡。
她丢了的一颗心,在此时终于找到归处。
高台上的男人这时瞧见她,喜悦瞬间取代一脸厌世的神情,纵身一跃,落在她面前,笑,“妹妹,十八岁生辰快乐。
” 她朝他递出雪白柔软的手,“咱们去吃酒!” * 裴府。
敬亭轩。
已经暮色四合,暮色笼罩着整个院落。
院子里那棵遮天蔽日的百年大榕树挂满颜色各异的花灯,却无一盏点亮。
只有廊庑下挂着的几盏红灯笼,在雨夜里摇曳。
孤独而寂寥。
屋子里,裴季泽捏着薄薄一纸《和离书》,手指微微颤抖,眼尾洇出一抹薄红。
成婚次日她便要说和离,可这样写和离书还是头一回。
一旁的文鸢心里担忧自家主子,说话难免怨怼,“驸马自幼就认识公主,应该知晓公主向来是嘴硬心软。
今日奴婢同她说驸马要回来陪她庆贺生辰时,她嘴上没说什么,可人却眼巴巴地在家里等了一晌午。
后来听说驸马被人给撞了,更是要急疯。
她说只要驸马好好的,她就再原谅驸马一回,同驸马好好过日子……” 说着说着,她眼底的泪涌出来,嗓子哽住,“公主那样骄傲的性子,从小到大在圣人面前都不曾低过头。
可为了救驸马,在太极殿跪了一日一夜也就罢了,还向江贵妃低头告罪。
驸马,怎能如此对公主,即便是不喜欢,就算是看在幼时情分,也不该如此……” 裴季泽喉结不住地滚动,“我去接她回来。
” 他人才出院门,就瞧见门口立着一妇人。
正是裴夫人。
裴夫人打量着眼前既是嫡亲的外甥,又是继子的男子。
他自幼便聪慧懂事,性情也如玉一般温良,先是被选为太子伴读,后又凭着谋略过人的胆识被太子殿下选为宾客,不仅如此,还受到安乐公主的青睐,是裴氏一族近年来最优秀的子弟,已经被选为下一任家主。
且他一向洁身自好,身边服侍的全都是小厮,便是家中稍大些的妹妹,都十分避嫌,更别提外头的女子。
可偏偏这样一个品行高洁端方的君子,在外头养了一名伎子作外室。
若说他喜欢那伎子,这些年来又从不曾在他们面前提半个字,甚至除却他身边之人,根本无人知晓那伎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可若说他不喜欢她,当年,全长安的人都说他是为那伎子才在安乐公主的及笄礼上拒婚,他亦没有否认过。
她问:“可是因为永宁坊的那一位?” 新婚那晚,她瞧见他竟匆匆离府,猜测必定是那伎子有关,心里一直悬着,总觉得早晚要出事。
果不其然! 他没作声,算是默认。
“三郎怎如此糊涂! 裴夫人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忧色,“这天底下莫说是公主,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夫君在外头养外室。
” “姨母虽不知你与公主之间究竟发生何事,可公主是真心待你好。
当日你与你父亲他们被关在牢里时,咱们一大家子被软禁在府邸,” 裴夫人想起裴家落难的那些日子,至今心有余悸,“寒冬腊月的天气,缺衣少食,你大伯又父哮喘发作,病得奄奄一息,却无药可医。
外头守着的那些个畜生还意图对你的妹妹们图谋不轨,是公主及时送来御寒的衣物与吃食,还给你大伯父请来医师诊治。
不仅如此,还特地派人守在府中,这才保全家中女眷的清白。
” 说着说着,裴夫人眼含泪花,恳切劝道:“三郎,以后,与那人断了罢!” 裴季泽道:“我先去接公主回来。
” 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裴夫人才收回视线,问自己的陪嫁侍女春云,“你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婢女摇头,“自从三年前三公子在公主的及笄礼上拒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奴婢也说不出。
” 裴夫人想了想,道:“你明日派人去查一查那名伎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能由着他这么下去。
” 若是为财,倒也好打发。
怕只怕为人。
连公主大婚之夜都能将人请走,可见那人手段一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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