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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顿都没顿地再挥第二杆,打偏。
“唉,人啊,还真是不能不服老。
”费善清摇头失笑,略显富态的高大身躯套在浅灰色毛衣之内。
他毕竟不再年轻,曾经的高夫尔球高手,现在也不过是个身材走样的中年人。
管家慎叔从费善清手中接过球杆,递去一杯清茶,口中道:“您走在路上,谁能看得出来您的年龄?最多就说您四十出头而已。
” “哈哈哈。
”费善清哈哈大笑,抬手虚点慎叔几下,“你这老东西,年轻那会儿谨言慎行,老了老了,嘴巴倒还变贫了。
” 慎叔但笑不语。
费善清回身坐到遮阳蓬下,喝了口茶,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道挺拔身影。
他面上的笑意褪去几分,淡淡地问:“听说昨天半夜,老大把孙医生叫过去了?” 慎叔垂眸,恭谨回道:“说是没睡安稳,发梦魇。
” 费善清蹙眉:“什么梦魇?不会又是那个小女孩儿吧?” 慎叔静默半晌,道:“费董,您和太太才从比利时回来,京城的许多事我还来不及跟您汇报。
” 费善清:“什么事?” 慎叔:“大少爷前几天陪老先生去太平山,他身边带了一个姑娘。
” “姑娘?”费善清诧异地笑起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谈的女朋友。
那姑娘是哪家的孩子,你见着人没,怎么样?” 慎叔说:“那姑娘姓殷,叫殷酥酥。
” 话音落地,费善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异。
他眯了下眼,脑海中某段久远的回忆依稀浮现。
良久,良久。
费善清放下手里的茶碗,终是怅然一叹:“罢了,缘分到了拦不住。
是劫是福,看老大自己的造化吧。
” 没一会儿,沐浴日光与秋风的挺拔身影已经行至两人面前。
“爸爸。
”费疑舟低眸唤道。
“大中午的把你喊来陪我打球,希望你不嫌无聊。
”费善清嘴角勾起笑容,一个眼色丢给慎叔,慎叔当即领命,为大公子递上一柄球杆。
费善清抬抬下巴,没说话。
费疑舟侧身在指定位置站定,挥杆击球,一连打了三次,次次例无虚发。
费善清靠着椅背,眼中显露出满意之色,忽而开口,不像有权威在身的父亲,更像阔别多日的老友:“好久没关心你的私人生活。
最近如何?” 费疑舟眺望着远处的绿草地,淡淡说道:“前段时间爷爷催我结婚,这事儿您知道吗。
” “没听你爷爷提过,不过现在知道了。
”费善清扬起眉,“那你怎么想?” 未等费疑舟回话,贴身的手机轻微一震。
费疑舟:“请您稍等。
” 回过费善清话,费疑舟拿出手机,见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费疑舟历来不喜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社交上,他的一切社交软件账号,通常只用于公事。
今天是费善清归国后第一次叫费疑舟见面,何建勤早已将他所有行程重新作了调整,公司的一切事宜也都安排妥当。
这半日的假期,按理说,不应有人不识时务地叨扰。
费疑舟点开软件。
最新的未读消息就在所有聊天对话框的最顶部,那只捂着嘴巴露着大腿的小猫,也因此格外醒目。
费疑舟指尖动作稍凝,顿半秒,点开来。
捂嘴小猫头像:【费先生在干嘛?】 费疑舟静了静,回复她:【陪我爸打高尔夫。
】 捂嘴小猫头像:【哦哦。
那你继续,继续。
】 费疑舟再回:【你有事找我?】 捂嘴小猫头像:【嗯……】 费疑舟:【很急?】 捂嘴小猫头像:【有点……】 费疑舟:【你在哪里,我派车来接你。
】 捂嘴小猫头像:【呃。
】 【不用接。
】 【我们直接约在一个地方见面就可以。
】 【当然一切都是在你方便的前提下……】 费疑舟:【我方便。
】 捂嘴小猫头像:【那……下午四点,我们在环球展览馆3号门见?】 捂嘴小猫头像;【环球展览馆最近在办画展。
我买了两张票,请你去看?】 看着手机屏上的数行文字,费疑舟眼底不自觉变得柔和:【好。
】 见面时间与地点约定好,他重新熄灭手机屏,眼底的柔光亦不动声色地归于平淡。
知子莫若父,这点细节没能逃过费善清的双眼。
费善清眉毛越挑越高,揶揄:“忙完了?” “嗯。
” “你还没说,你爷爷催婚,那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费疑舟唇畔很轻地勾了勾,懒漫笑道:“爷爷为我操心,我这个做晚辈的倍感惭愧,当然是不敢忤逆。
” * 一个半小时后,费疑舟如约抵达殷酥酥在微信上说的地址。
环球展览馆,因展出作品的种类繁多,展厅不止在地面以上,地面以下也囊括其中。
没有地下车库,所有车辆都露天停放。
因此,纯黑色的劳斯莱斯清影刚一驶入露天停车场,便引得周围车辆纷纷避让。
普通人不认识世无其二的“清影”,但他们认识莱斯莱斯的车标。
开玩笑。
这么一辆天价豪车,要是不小心刮到蹭到,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费疑舟坐在后座浏览文件,头微垂,长腿优雅交叠,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
片刻光景,忽然听见有人敲车窗。
哐哐。
费疑舟闻声侧眸。
透过防弹车窗,他看见车外站着一道纤细身影。
大概是腿伤不便穿裤装,她穿着一条浅青色挂脖裙,露出两条藕节似的莹白手臂。
一头浓密的卷发懒懒披在肩头,随她走动而发丝微扬,看上去随性复古,充满意式风情。
只可惜,墨镜口罩遮去了美人的整张脸,让他无法一睹芳容。
费疑舟落下了车窗。
“费先生,你又提前来了。
”殷酥酥生怕被人看到自己和他同行,说话的同时不时东张西望,鬼鬼祟祟,“我本来以为今天工作日,下午展厅应该没什么人,接过刚才在门口溜达一圈,发现看展的人还挺多的。
” 费疑舟:“所以呢。
” “所以……”殷酥酥扒拉了一下墨镜,从露出的缝隙里瞧他,试探地笑:“待会儿进了展厅,咱们就始终保持十米距离,假装不认识,你在前我在后,你看你的我看我的,看完再回这里集合。
你看怎么样?” 费大公子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他静默两秒,非常淡定地说:“我父亲刚从比利时回来,本来还叫我一起吃晚餐,我为了见你赴你的约会,从四环以外跑回市中心。
保持十米距离,假装不认识,看完再集合?” “……”不妙,又把这个大少爷惹得不高兴了。
殷酥酥尬住,连忙改口:“你要是不同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上车。
”费疑舟扔下两个字,镜片背后的眸光平添凉色。
“……哦。
” 周围气压莫名变得低冷,殷酥酥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窗升起,隔绝开车内与车外的两个世界。
宽敞洁净的车厢内暗香浮动,静谧到极点。
殷酥酥怕自己再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触到太子爷逆鳞,只能背脊笔直,沉默地正襟危坐。
片刻。
费疑舟:“现在没有娱记偷拍。
” “好的。
”殷酥酥反应过来,飞快摘掉墨镜口罩。
她捋了捋头发,复又斟词酌句开口:“或者,我带你去另一个私人画展?我有个朋友是画家,她这几天也……” “殷小姐。
” 费疑舟侧目,黑眸透过金丝眼镜直勾勾盯着她娇美的面庞:“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约我出来,原本就不是单纯为了见我,为了带我看个画展这么简单。
不是吗。
” 他戴眼镜的模样愈发斯文俊雅,衣冠楚楚,也比往日更有压迫感。
殷酥酥看着他,被言中心事,眸光突的一闪。
又是一阵诡异的静。
好半晌,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下定极大决心般,无比认真地道:“费先生,那晚你说只要和你结婚,条件任我开。
是否还作数?” “这是当然。
” “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 “好。
”殷酥酥点头。
胸腔里的心跳越发急促,早已失去了正常频率,也许是过快的心率加速了血流速度,也许是紧张,又也许是羞涩,她白皙的双颊浮起一层娇艳欲滴的红。
粉白纤细的手指缓慢地,带着某种试探意味地伸出,鼓足勇气,覆上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背。
费疑舟呼吸微滞,眸色也渐渐深了。
她指掌下的他的食指,不受控制地微痒,蓦然一跳。
全身血液开始逆流。
他在冷静克制而又压抑的自我意识中陷入某种冥想,听见她的嗓音穿云破雾而来,犹如梵音浅吟。
她应他:“我现在告诉你我考虑的结果。
我同意跟你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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