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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其不凡之处。
顾怀袖听着她方才说一句“被吓住了”,情知事情定然没这么简单,一双眼底晦涩不明。
她跟孙连翘往前面走了两步:“嫂嫂有话只管跟我说,也好让我这心底有点分寸。
” “我曾跟小姑说,是药三分毒,不知小姑可还记得?” 孙连翘跟在孙之鼎的身边,自来就喜欢这些个药石之事,可医病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叹了口气,周围也没人,只低声跟顾怀袖说事,姑嫂拉着手,继续往前面走。
“医病跟做人其实是一个道理,过犹不及。
人参鹿茸大补,吃多了上火,更多的能吃死。
治病,就更玄乎了。
我曾见着有人不过是头痛发烧,竟然也吃药吃死了的。
” 一句话里两个“死”字,孙连翘对这些平常人忌讳的东西,果然是一点也不忌讳。
顾怀袖对孙连翘的了解,却是慢慢地深了,她说得越多,顾怀袖明白的也就越多。
她心里已经想到了,只是到底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还不清楚。
“我跟着我父亲,虽不曾出去寻医问药,可家里人有个什么病痛,都是我先去看,若有什么不能的再请教我父亲。
左邻右舍有个什么三灾两病,也多是我跟着父亲一块料理。
不怕你笑话,我父亲曾夸我,若是个男儿,定能接替我家里的衣钵。
如今我哥哥年纪虽大,可不肯跟着学医,只一心扑在科举上,父亲有心思都教着我的。
” 不过如今弟弟眼看着年纪也大了,倒是肯在医术方面用心,孙连翘好歹也放心一些,不担心祖传医术失传。
“我今儿跟你说的话,都是我一个人的判断,也不知是不是我鼻子出了差错。
张家大少奶奶的身上,药味儿太重,怕是已经这样治了好几年,一开始应当只是些体虚的小病,可是不知怎的,吃的药补的都是大病的。
有的人虚不受补,长期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坏身子。
” 孙连翘唇边浮起几分冷笑,声音压得更低。
“陈氏……眼瞧着就是一个,已然吃坏了。
” 已然吃坏了。
顾怀袖脚步顿住,手指轻轻弯起来,凑在唇边,似乎沉吟,又似乎斟酌。
张廷瓒跟陈氏伉俪情深,这话是张廷玉说出来的,别看这一位如今是名声不显,可将来就是个大富大贵的明白人。
他能说出这话来,张廷瓒跟陈玉珠之间即便不如他说得那样深情,也差不到哪里去。
张廷瓒肯定愿意找人来治,可怎么平白治成这样? 顾怀袖脑子里念头一闪,耳边却回响了今儿晨省时候,吴氏的一句话。
……我看你这身子,多年也不见好……到底府里还是子息要紧,等今儿从明珠大人府上回来,我便叫长安给你找个大夫,再好好瞧瞧…… 陈氏虽是未来的主母,可毕竟真正当家的还是吴氏。
要请个大夫什么的,总不能陈氏一个人就去请了,必定中间要过一轮手,这不就落到了吴氏这里吗? “再”好好瞧瞧…… 这一个“再”字,莫不是说这许多年,陈氏看病,都是长安在一边料理大夫的事情? 这一怀疑可不得了。
顾怀袖忽的嗤笑一声,却是自嘲居多:“嫂嫂如今告诉我这些,却是要叫我这疑心里生出暗鬼来了。
” “没暗鬼,你的疑心又怎会生出来,更何谈是再凭空生出鬼来呢?” 孙连翘明白顾怀袖已经是清楚了,她听说过宫里诸般害人的法子,如今无意之间知道了陈氏的事情,竟然波澜不惊。
“她脉象虚浮,双目虽然有神,可眼角微微下垂,眉目之中都拢着一股子病气。
望闻问切这种事,说了你也不一定明白,我方才无意之间按了她脉,便知她身子是虚的。
这就像是把一个外面瓷里面泥的偶人放进水里,多少年汤药,就从里头冲刮,把里面填着的泥慢慢一层一层地耗刷下来……” 话没继续说,可顾怀袖哪儿能不明白? 人就跟那偶人一样,被药刮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壳子,脆得很,甚至像是纸糊的,一戳就要倒了、破了的。
能有这样恶毒的心计,慢慢把陈氏给掏空,还都是大夫开的药,若遮掩得更好,却是刽露半分痕迹的。
顾怀袖垂眸,却问她道:“一般的大夫能看出你如今看出的这些来吗?” “若是高明一些的自然能看出来,民间杏林圣手也是不少。
可看出来又怎样?大户人家多的是腌臜事情,一户人家请了大夫,一般都是一直请下来的。
即便是换了大夫,也得考虑跟之前大夫们诊断的方子是不是一致,行有行规,没个大错谁去揭穿你?” 就像是宫里诊病,太医院里十个御医有九个说是痨病,剩下的一个敢说是咳嗽? 外头虽没这么艰难,可道理都差不多。
“更何况,到了后面,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差别了。
此法害人,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旦开始掏身子,便只能继续往下补。
若要修回正路,见效慢,难免被人怀疑医术;反而是按着旧的方子,或者更加剂量,要不就是换个别的方子,继续补,见效更大,有了效果,患者大夫都高兴了。
” 孙连翘说的固然是一方面,可从顾怀袖的角度来说,她不是大夫,看的却更全一些。
这里头,若碰上个有医德的,还是会修回正路来。
可一旦修回正路,见效慢了,正如孙连翘所言,被怀疑医术不好,要么是下一回就撤了,换个大夫,要么就会被人暗示抱怨,说要个见效快的法子。
这一来二去,中间能做手脚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甚至都不用背后的人怎么动手,只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自然而然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人心都是差不多的,若是陈氏不通医理,见着身子不好怕也要着急…… 这就不仅仅是人害她,过一阵就成了她自己也在害自己了。
顾怀袖想着,自己倒警醒了许多。
药,不能乱吃。
“多谢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我是不曾想,张家内宅之中竟然也多出这些个是非来。
还是我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亏得大嫂见多识广,提点于我。
” 孙连翘心里却是想着,顾怀袖这么个人,之前名声坏极,背过脸头一次进了惜春宴,就能一瞬间扭转,即便依旧有不少人觉得她不是什么好姑娘,可因为皇帝一句话,谁又敢说?三人成虎,未必不是这个道理。
只要人人都不敢说她不好,那顾怀袖就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这手段,又岂是一般? 只是孙连翘还不懂其中关窍,只觉得顾怀袖厉害。
她嫁了顾寒川,也知道丈夫是把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想给扶上来,花的力气可大了,如今不好好经营着一些,等到要动用关系的时候可就迟了。
“我看张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你那大嫂这一件事,可得小心着。
这人能把事情办得这样滴水不漏,心思又细又毒,可跟蝎子尾巴尖一样了。
” 孙连翘叹气,“天底下最好治的就是人的病,最难治的是人的心,我父亲常常这样说。
往日我不懂,可现在是越来越明白。
” 最难治的是人的心,不是人的病。
顾怀袖点着头,却道:“这事便谈到此处,我心里有个数。
” 孙连翘能说的都说了,她也说这陈氏这身子是已经坏了,对救治之法绝口不提。
顾怀袖琢磨着,孙连翘一不可能插手,二不说这救治之法,怕是已经没办法了。
脱缰的野马,用来形容一个人的病,哪儿还能有好? 现在,只看这件事对顾怀袖有什么价值了。
她笑:“这园子里,倒是梅花挺好。
”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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