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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除夕,满园锦绣盈眼,珠宝争辉。
廊檐下一众奴仆婆子眉开眼笑,手上拿着厚厚的赏封,喜笑颜开。
“果真还是老夫人最是大方,若是别的府上,哪来这么多赏银。
” “可不是,家中把我送来,一家老小都有了活路,我在这府上待着,吃的住的也比旧时好。
” “老夫人仁善,是个有福的,不是那等欺奴的人家。
只是不知日后府上的姑爷……” “还不快快住嘴,倘若让老夫人听见,有你好受的……白、白芷姑娘。
” 遥遥的,白芷遍身绫罗,满头穿花戴珠,她自幼陪着宋令枝长大,府上嬷嬷见了,也得给三分颜面,不敢轻易得罪。
白芷冷着脸,双手揣着暖手炉,横眉立目:“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倘若老夫人听见,打一顿是小的,只怕嬷嬷没脸。
” 婆子连声告罪,又说自己昨夜吃多了酒,胡乱说的:“姑娘行行好,往日再也不敢了。
” 言毕,又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子。
白芷目不斜视越过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打发婆子端了热水来。
穿过影壁,瞧见秋雁守在门口,白芷款步提裙,疾步行了过去。
偏头去望身后的暖阁。
厚重的猩猩毡帘挡着,只见寒风呼啸,侵肌入骨。
白芷抱紧袖中的暖手炉,好奇张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姑娘还没醒?” 秋雁摇摇头:“老夫人那我寻人说过了,老夫人心疼姑娘,说让她多睡会也无妨。
” 暖阁内。
层层青纱帐幔遮掩,屋内尚未掌灯,只剩下影影绰绰模糊的光影。
天色将明,榻边燃着的熏笼泛着红光。
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一双杏眸惺忪,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珠。
鼻翼轻耸,淡淡的檀香之气在周身蔓延,宋令枝陡然一惊,猛地扬起眼眸。
入目是一角月白色的寝衣,金丝线滚着边,再往上,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纤长睫毛轻掩,沈砚眸色极深,不见有半点起伏波动。
便是昨夜宋令枝在沈砚掌中情难自禁,沈砚依然淡淡,泰然自若望着宋令枝一双婆娑杏眸。
脸红耳赤。
绯红从耳尖蔓延至脖颈,昨夜的一幕幕又一次闯入脑海之中。
通透明亮的铜镜映照着宋令枝一张羞愧涨红的娇靥。
沈砚锦袍完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褶皱。
那双沉沉眼睛低垂,漫不经心将宋令枝所有的情靥尽收眼底。
双颊滚烫,园中不时有秋雁和白芷的声音传来,虽是窃窃私语,宋令枝仍是一字不落听完。
她满目愕然:“你怎么、怎么还在这?” 她昨夜哭如泪人,连着换了好几条丝帕。
又怕夜深人静,恐唇齿间溢出的动静惊扰到旁人,宋令枝咬着沈砚的衣袂,半点也不敢松口,朦胧着一双眼睛,泫然欲泣。
宋令枝最后是昏睡过去的,也不知沈砚何时留下的。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她却已经…… 宋令枝一张脸埋在枕中,只觉昨夜的羞赧再次蔓延。
白芷耳尖,听见暖阁中的动静,悄悄侧耳过来,抬手在槅扇木门上轻敲了三下。
“姑娘可是醒了?” 宋令枝飞快推开身侧的人:“快到时辰了,你自己想法子走。
” 秋雁和白芷就守在暖阁外,宋令枝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沈砚插翅离开。
她眨眨眼,眼中难得掠过几分狡黠促狭,好整以暇枕着锦衾,眉眼弯弯,笑看沈砚的笑话。
她还从未见过沈砚狼狈的模样。
落在脸上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挪动,沈砚垂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宋令枝。
四目相对,宋令枝先败下阵,提着锦衾轻轻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眸子。
喉结轻滚,沈砚低低闷笑一声。
似乎是应允了。
宋令枝眼巴巴望着人。
雪落无声,满室悄无声息,案几上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青烟未烬,袅袅暖香萦绕。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挽起帐幔一角,而后,沈砚扬高声。
“——进来。
” 低沉醇厚的声音落下,隔着槅扇木门,宋令枝亦能听见秋雁和白芷倒吸的冷气声。
耳尖泛红,宋令枝可没沈砚这般没脸没皮,高扯过锦衾,背对着沈砚睡下。
佯装自己耳聋眼瞎。
沈砚侧目轻瞥,唇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秋雁和白芷轻手轻脚踱步进屋,无意瞧见,差点吓得伏首跪地。
不怪她们胆子小,实在是沈砚往日时常不苟言笑,何曾在他眼中望见“温和”二字。
这两字刚在脑中浮现,秋雁和白芷当即惊起一身冷汗,只觉汗流浃背。
再次抬眸,那双如墨眸子恢复如初,只剩淡漠森寒。
宋令枝不喜旁人近身伺候,能留在暖阁之中的,也就秋雁和白芷二人。
白芷双膝跪地,双手高捧沐盆,战战兢兢伺候着沈砚盥漱毕。
忽而又福身道:“陛下,岳统领刚在门口候着,说是给陛下送药来。
” 乌沉沉的一碗药汁苦涩难咽,药味在暖阁中蔓延,顺着丝丝缕缕的熏香飘至帐幔之中。
宋令枝不再装睡,抱着锦衾坐起:“你何时又开始吃药了,可是先前的伤口……” 沈砚面不改色将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面色从容冷静:“无妨,不过是寻常补药罢了。
” 那回身中利剑之后,沈砚确实吃了好些时日的汤药。
宋令枝不曾放在心上,只当这药同从前那般。
京中来信,沈砚自行前去书房处理政务。
岳栩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他熟知药理,自然是知道苏老爷子给沈砚的药方是作何用。
玄色羽毛缎大氅落在乌木长廊之中,岳栩望着沈砚的背影,欲言又止。
雪花簌簌落下,白茫茫落了满园。
沈砚侧身凝眸:“……有事?” 岳栩伏跪在地:“陛下,那方子极其伤身,陛下若真的连吃三月,日后子嗣定当艰难……” 何止艰难,若真照着那药方,说是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透过清冷雪暮,沈砚朝岳栩投去凉薄一眼,那目光极冷极淡,阴寒彻骨。
岳栩低垂着脑袋,冒死进谏:“陛下三思,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定会……” “那又如何?”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伴着雪珠子落下,沈砚眼眸淡淡,无一点多余情绪。
岳栩通身紧绷,不寒而栗。
落在头顶的四个字犹如千万斤沉重,他强撑着稳住心神。
抬眼往上瞧,岳栩不甘心:“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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