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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甬路,日光拂地。
掌柜双手捧着漆木茶盘,轻手轻脚往楼上走去,生意人的精明在他眼中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恭敬。
抬手在槅扇木门上轻敲。
掌柜捧着白茶和糕点,躬身候在门口。
少顷,方闻得屋里轻轻的一声:“进。
” 隔着层层帐幔,楹花窗前站着一抹颀长身影,魏子渊背对着掌柜。
揉碎的日光落在他肩上,似天上来的神仙。
说是神仙,也并非夸大其词。
前些日子,掌柜家中遭了大难,急需用钱。
亲戚好友闭门不见,无奈之下,掌柜只能忍泪将手中的铺子盘出去。
偏偏那牙人知道他紧着用钱,故意压低价,要他贱卖了这铺子,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当众和人打一架。
他就是在那时遇见魏子渊的。
对方如神仙下凡,花钱买下铺子后,也没赶走掌柜,让他继续在铺子操持生意,魏子渊只做那不露面的东家。
窗前身影犹如松柏笔直,掌柜笑呵呵:“东家,那姑娘走了。
”他自袖中掏出些细碎银子,“这是刚刚那姑娘买下的,都是些胭脂水粉。
” 掌柜不明所以,魏子渊瞧着甚是看重刚刚那姑娘,怎么还收她银子呢。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选自《诗经》) 掌柜摇头晃脑:“东家,您若真中意那姑娘,该送她些胭脂花粉才是。
小的瞧那姑娘……” 魏子渊面不改色,目光往下望:“那是谁?” 掌柜顺着他视线望去,忽而一惊,怪道魏子渊不肯表露心意,原是那姑娘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掌柜深感遗憾同情,对上魏子渊困惑视线,掌柜忙垂手道:“那马车是三皇子府上的。
” 魏子渊眉间紧皱:“……三皇子?” 掌柜颔首,抬眸悄悄打量魏子渊的神色,深怕他做傻事,掌柜温声提醒:“这三皇子,可不是常人。
” 魏子渊不解。
掌柜压低声,在魏子渊耳边低语:“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皇后娘娘见了,都避之不及。
就连他的长兄太子殿下,他都……” 掌柜抚须长叹,“小的说句僭越的话,若是东家日后碰上了,定要远远避开才是。
” 莫要惹祸上身。
魏子渊缄默不语,只是望着窗口出神。
…… 门口。
秋雁和白芷一人抱着一包袱,皆是刚从那铺子买来的胭脂水粉。
秋雁兴致盎然,眼睛笑如月牙:“姑娘,您瞧瞧这色可还喜欢,奴婢先前在书中见过,若是拿花粉细细碾碎,再添上……” 宋令枝笑着:“喜欢喜欢。
” 秋雁柳眉轻蹙,小嘴高撅:“你都没听奴婢说完,怎么就喜欢了?” 一语未了,又挽着宋令枝笑道,“姑娘,你算是笑了,可见还是得多出来逛逛,整日闷在那屋里,是个人都待不住。
先前你常常郁郁寡欢,奴婢还担心……” 小厮牵了马车前来,宋令枝扶着秋雁的手踏上脚凳,只笑:“劳你费心了,先前不过是想不开罢了,如今想开了,也就……” 松石绿车帘挽起,日光落入马车内。
光影绰约,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轮廓。
那人一身月白海水纹袍衫,左手执一话本,闻得动静,沈砚漫不经心抬眸。
隔着薄薄日光,二人目光在空中相碰。
那双淡漠眸子平静,似是能一眼将人看穿,沈砚望着宋令枝若有所思。
心口重重一滞,深怕沈砚看出身后铺子的异样,宋令枝转首,强装镇定:“你、你拿我的话本作甚?” 俯身上车,身后的车帘缓缓放下,挡住了一地的日光。
马车渐行渐远,穿过长街。
宋令枝不动声色松口气,抬首对上沈砚打量的视线,她别扭转过头。
少顷,又佯装若无其事转过。
那话本是白芷怕她无趣,特为她寻来的,宋令枝也不过翻看了几页。
如今被沈砚当众瞧见,宋令枝不可避免又想起先前在明懿山庄,沈砚嘲讽自己的言语。
宋令枝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丝帕坐立难安,一会想起先前的耻辱,一会又怕沈砚知道那胭脂铺子的端倪。
话本被丢至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沈砚眼眸轻抬,那双如墨眸子和往日无二,薄唇轻启,他淡声:“……怕我?” 宋令枝肩膀颤栗。
七宝香车不小,能容数十人有余,明明沈砚坐在自己对面,二人中间还隔着描金洋漆小几,宋令枝仍觉得胆怯。
寒意自足尖升腾而起,遍及全身。
宋令枝垂首,纤长睫毛抖动,满腹不安落在手心紧攥的丝帕上:“没、没有。
” 目光闪躲,显然是吓得不轻。
沈砚抬首,不动声色打量着宋令枝的惊惧之态,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着。
那双手指骨匀称,骨节分明。
“……真的?” 宋令枝点头:“嗯。
” 耳边忽然落下一声笑,那声音极轻,似水过无痕。
沈砚低声:“枝枝,我不喜欢你骗我。
” 指尖轻颤,有一瞬间,宋令枝以为沈砚看出了那胭脂铺子的猫腻。
贝齿紧咬着红唇,良久,一声轻轻的“怕”方从宋令枝唇齿间溢出。
马车昏暗,偶有斑驳光影从缝隙透进。
宋令枝声音低低:“……怕你。
” 等了半日,也不见沈砚言语,宋令枝大着胆子狐疑抬眸。
洋漆小几后,沈砚双眸轻阖,宛若青竹身影笔挺。
他早就不看自己了。
…… 将至晌午,酒肆热火朝天,一楼客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早有伙计牵着马往后院走去,掌柜认得沈砚,亲自迎上来,领着沈砚和宋令枝往后面的小竹楼走去。
掌柜眉开眼笑:“殿下放心,那屋子小的一直给你留着,没让人进去。
” 四面宾客盈门,中间搭着小戏台。
隔着层层白纱,舞姬身姿轻盈,步步生莲。
穿金戴银,身上衣衫轻薄,挂满珠玉翠石,一舞起,叮当作响。
满座哗然,拍掌撑绝。
沈砚的雅间在正中央,转过一扇玻璃炕屏,湘妃竹帘半卷,目光低垂,台下舞姬翩翩起舞,细乐声喧。
尚未落座,忽而,身后传来疑惑的一声:“……三弟?” 槅扇木门半掩,那人身姿如玉,一身象牙白圆领袍衫不染尘埃,他负着手,眉眼温润。
虽是同母所生,相貌却只有三四分相似。
太子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奴仆,见到沈砚,齐齐拱手行礼。
沈砚面色淡淡,不为所动。
太子笑笑,并不将沈砚的无礼放在心上。
他自小有那不足之症,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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