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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西班牙找吧。
”她看着何沣憔悴的模样和将信将疑的眼神,忽然间一阵心软,“我只知道这些,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至于他去了哪个城市,你自己去找。
” 何沣立马转身离开。
“泷二哥哥!”藤田美知声嘶力竭地叫住他,何沣没有停下,快步离去。
她看着远去的背影,“我要嫁人了!我要嫁人了!” 何沣不确定藤田美知是不是又像从前那样骗自己,可不管真是假,他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去了西班牙。
身上没钱就靠给人搬东西、干粗活挣点吃喝路费,其实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给人当杀手,那样来钱更快,可他受够了血腥与暴力。
何沣在西班牙整整找了三年。
直到1948年6月,他在一家剧院外看到一张双语海报。
他对藤田清野的名字太敏感了,以至于它们隐藏在海报下方并不显眼的地方,都可以立刻辨认出来。
藤田清野是这部话剧的导演。
何沣直接将海报撕了下来,他买了票,坐在剧院外不吃不喝等一天,去看了这场戏,它讲的是一个日本人和中国护士的爱情。
何沣到后台找到话剧演员,摊开被揉成团的海报,指着藤田清野的名字,“这个导演在哪?” 女演员看清了字,“啊,安塞尔导演,去年就离开了。
” “去哪里了?” “不知道。
” “他有妻子吗?” “没有,他一直是一个人。
” “那他结过婚吗?” “好像也没有,不过他总带着一个布娃娃,去哪里都抱在怀里,还给换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好像是中国人穿的旗袍。
对了,他说那是他未婚妻,好像叫……叫什么之。
真是个奇怪的人,居然说一个布娃娃是未婚妻,还总对着它说话,也许艺术家的世界都很疯狂吧。
” “晚之?” “啊对,就是晚之,听说是他死去的未婚妻的名字。
” 何沣离开剧院。
外面在下雨,他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
阿吱死了。
藤田美知没有骗自己,是他一直在自己骗自己。
事实上,何沣早就猜到了。
以谢迟的脾性,怎会留在他身边,怎会为他生子。
她会选择同归于尽,会选择自杀,唯一不会的就是委屈自己。
这么多年,他不过是在自我欺骗,为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继续杀敌的理由。
这个支撑着他的唯一的信念,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彻底将他击溃。
何沣在西班牙又待了半个月,喝酒、斗殴,原本就因拳击与战争千疮百孔的身体,更是伤痕累累。
他差点死在一座桥下。
是一对中国夫妇救了他。
他们来西班牙做生意,有一艘商船,将在一周后启程回中国。
何沣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他不想死在他乡。
今夜海上风浪颇大,船缓慢行驶着,海风刮着风帆呼呼作响,它们像夺命的鬼魂拍打着舱门,发出阵阵诡异的嚎叫声。
船上有懂医术的大夫,给他把了脉,震惊道:“好重的内伤,小伙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多少伤,说不清楚的。
打拳留下的,战场被炮弹震到的,一直硬撑着,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他的身体早如风中之烛。
如今,连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何沣浑身都在发痛,从头疼到脚,从里疼到外,还发了高烧,数不清船行驶了多少个日夜,他始终撑着一口气,等着自己靠岸。
一日清晨,妇人过来叫他,“到了,我们快到中国了。
” 何沣睁开眼,忽然回光返照似的,翻身下床,跑出船舱。
船还未靠岸,他直接跳进了海里,淌着水上了岸。
他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双膝跪了下去,额头抵着祖国大地,泪如雨下。
他从未如此哭泣过,却在此刻无法自制地崩溃、自责、悔恨…… 终是对不起他的阿吱,也负了他的祖国。
“喂,你没事吧?”船长蹲下来看着何沣,探了探他的鼻息。
后面的船夫跟过来,“怎么了?” 船长叹了口气,“断气了,找块地安葬了吧。
” …… 1949年秋。
青羊子回到兖州,抗日战争时期他成了国民.党团长,后投诚于解放.军,现今被调到家乡任职,还有了未婚妻。
他买了些纸钱上山,烧给故人们。
“你还不知道吧,我曾经是这个山上的土匪。
” “听说过啊,刘叔偷偷告诉我的。
” “当年多亏了少当家,沾了他的光,被沈将军送进军校,如果没参军,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
”青羊子牵住未婚妻的手,往从前的靶场去,“如果当年三哥当年没去日本当卧底,准能成个将军。
” “他叫什么?” “何三疯。
” “三?疯?” 青羊子笑着弹她脑门,搂着她下山去,“他叫何沣。
” “那他现在在哪?” “我们已经十三年没见过了,战乱时代你也知道,很多时候一分别就是永生。
不过我听说一些传闻,说是在上海和一个女人殉情了。
” “他还是个情种呢?” “他一直是个情种,年少时候喜欢一个姑娘,天天偷着乐,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 山里的枫叶红了。
青羊子深嗅着自由的空气,愉快地携爱人同行。
一寸山河一寸血。
满山的红叶,就像是无数烈士们热血铸就的江山。
它只会更加美丽。
更加灿烂。
…… …… …… 房里瞬明,瞬暗。
季潼手按在台灯上,不停地开灯,关灯。
这样的事持续了两天,台灯终于不堪重负,再也亮不起来。
天亮了,周歆做好早餐叫她起床。
今天是周一。
季潼没胃口,喝了点小米粥,周歆让她带着个鸡蛋去学校。
口袋被捂得温热,她一路揉捏着鸡蛋,碎了一口袋蛋壳。
教学楼传来不齐整的背书声,每过二班门口,总能听到一个男生扯着嗓门高声背诵,格外突兀。
季潼对着课本发了一早上呆,甘亭忽然搂住她,“走啦,想什么呢!” 季潼被她拖拽着,魂不守舍地走进队伍里,随同学们走进操场。
她一直在走神。
直到一阵熟悉的音乐响起,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她回过神,抬起眼看向远处缓缓升起的国旗。
忽然声泪俱下,跟着唱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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