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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子夜,万家灯火。
京城治下麒麟街内,绿毛鹦鹉展翅掠过高啄檐牙,踩着青瓦、混着琴曲蹦进了一户宅院中,不耐烦的用鸟喙啄了啄紫檀木雕花窗沿。
闺房内的琴声一顿,随即就是一道严厉的声线:“四姑娘,不可分心。
” “是。
”陆姣姣凝神继续弹奏古琴,但接连错了几个音,她几乎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刘嬷嬷那严厉苛责的视线。
“四姑娘!”果然,刘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厉声说道:“距离百花宴只剩下一日了,再这样磨蹭下去,你如何登台献艺,又如何叫永宁侯世子满意?” 陆姣姣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削葱般的白嫩的指尖勾着琴弦,含泪抬眸:“刘嬷嬷,我娘还好吗?明日百日宴前,我想去见见我娘。
” 刘嬷嬷到了嘴边的呵斥在见到陆姣姣的脸的时候硬生生软了三分。
陆姣姣生了一张娇憨柔媚的脸,比外头的芍药还要艳丽三分,乌发如云般披散在肩侧,头上梳了两个圆滚滚的花苞鬓,花苞外面簪着一圈粉花小簪,一双眼如同琥珀般澄亮灵动,叫人忍不下心训斥。
“四姑娘,待到百花宴后,你自然就能瞧见你娘了。
”刘嬷嬷避开了陆姣姣的视线,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心虚:“天色已晚,四姑娘先练曲,茶艺便先不学了,等明日百花宴后,再来教姑娘茶艺。
” 陆姣姣等刘嬷嬷离开后,第一件事便是提起裙摆往窗外走,果然瞧见了一只绿毛鹦鹉炸着毛傲立于窗沿之上,瞪着眼睛望着她。
“小蚕豆。
”陆姣姣从袖子里掏出来几颗蚕豆塞过去,问:“可找见我娘了?” 小蚕豆冲着墙沿拍了拍翅膀,一副要带路的姿态,看的陆姣姣眼前一亮,提着裙摆就跟着走。
陆姣姣身处于陆家后宅最深处的别院里,平日里只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这两个丫鬟对陆姣姣十分不上心,总是偷懒,在陆姣姣的刻意纵容之下,她们俩今天又溜出去玩儿了,大概一个时辰后会回来。
她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她娘,自从来了陆府,她已经三个月没瞧见她娘了。
她娘是柳州人士,农户出身,幼时与她爹订了婚事,后来他爹父母亡了之后,就由她娘外 出杀猪、务农,供养她爹读书,后来她爹高中,本该接她娘入京,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接,只是过年时会回来看看她娘。
再后来,她爹就一直不回来了,她娘费尽周折打听,只知道她爹入赘进了右相家,给她娘的只有休书一封。
她娘一心念着她爹,未曾嫁娶,日日给她爹写信,盼望回信,等了十来年,一直等到陆姣姣长大,终于等来了她爹的回信。
她爹说,右相府的夫人为娘的真情感动,愿意接纳她们母女入府,她娘狂喜到痛哭一夜,第二日直接带着她不顾所有人劝阻来了京城。
她们从柳州出发,一路苦熬到了京城,但来了陆家的第二日,陆姣姣就被关起来,一直没有看见娘,反倒是见了一次陆夫人。
那位陆夫人穿着锦缎云绣,神色冷漠的扫了她一眼,继而说为她定了一桩大好的婚事,让她嫁过去,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陆姣姣不太信,怯生生的说想见她娘,但直接被陆夫人呵斥了一顿,陆夫人说陆姣姣无礼莽撞,禁足三月。
再然后,就是刘嬷嬷来教导她,从诗词歌赋教到琴棋书画,又从喝茶的姿态教到微笑时的弧度,从刘嬷嬷的话里,陆姣姣才知道,她是要嫁给永宁侯世子,所以她要努力学这些来讨永宁侯世子的喜欢。
而百花宴则是陆夫人早早就定下来的宴席,据说她要在这个宴会上艺惊四座,打出名头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家还有她这么一个四姑娘——陆家对外宣称她早些年身有恶疾,送于山中静养,今年才回来。
至于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爹,至今她都没见过。
陆姣姣被她娘养的心思简单软糯纯善,本是很好把控的人,只是一连三月见不到她娘,她一直惦念,午夜梦回几次在梦中踏空,心落不到实处。
在苦熬了三月以后,陆姣姣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她没有什么帮手,只有一只养了许久的鹦鹉,自柳州一路带过来,颇通人性,且是一只鸟,没人防备它,勉强算是她唯一的依仗。
鹦鹉在前面蹦蹦哒哒的走,带着她绕过花厅,走到了一处吵闹的下人柴房之处。
陆姣姣茫然地藏在角落处,看着柴房的方向——那边亮着好多火把,一位嬷嬷正高声责骂:“那个农妇 怎么跑了!一个女人被绑了三个月,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你们谁帮了她!我劝你们知道的赶紧站出来,要是叫夫人知道了,你们都要上家法!” 陆姣姣浑身一冷。
农妇,被绑了三个月——该不会是她娘吧? 这陆府果然有龌龊,否则怎么会关了她、又关她娘! “嬷嬷,我们当真不知啊。
” 一群小丫鬟跪在地上,七嘴八舌的辩解,还有人低声窃窃私语。
陆姣姣打小耳聪目明,站在远处也听了个大概。
“那农妇一直不肯屈服,今日竟跑了,这乡下来的人就是没见识,不知恩。
” “那泥腿子嫁给永宁侯世子真的行吗?永宁侯世子怕是也看不上她。
” “看不上又怎么样?反正不能把我们三姑娘嫁过去,三姑娘待我们那样好,真嫁过去就完了,那永宁侯世子是个阎罗王,以折磨女人为乐,还曾在闹市拖行女子至死呢!” “而且,那永宁侯镇守大奉西部,日日与蛮族打交道,举止粗鲁,我们小姐怎么受得了。
” “别说了,不可妄言!夫人说了,和皇族联姻可是天大的恩典,这些话我们私下里说就是了,真要是传出去,夫人要赏我们耳光吃的。
” 陆姣姣把自己的掌心掐的泛红,终于在一群丫鬟们断断续续的讨论声中搞清楚了为什么陆家人会突然迎她们上门。
原来,先帝曾给陆家和永宁侯世子订过婚约,那时候陆家还没孩子,所以婚事的具体人选还没选出来,只是定了这么一个亲。
陆家又只有一个三姑娘,而她那个没谋面的妹妹不想嫁给永宁侯世子,就想办法,本来陆家若有庶女也可去代替,但偏生陆夫人善妒,便宜爹的姨娘们下面一个孩子都没活下来,所以最后,陆夫人只找来了陆姣姣。
陆姣姣分明比那个妹妹大,却又为了掩盖住她的出身,所以被改成了“四姑娘”,被记在了陆夫人名下,居然还成了嫡女。
那陆夫人也是能忍,为了自己的女儿,竟咬着牙认了陆姣姣,为了防陆姣姣的母亲不愿,便将她们母女分离。
如果真的按照他们说的做,陆姣姣就会被嫁给一个残暴的男人,被打死都没有人管! 陆姣姣 攥紧了手里的手帕,悄无声息的往回路走,在走出几个回廊拐角之后,陆姣姣迅速提起裙摆往后门跑去。
她这三月一直被关在后宅,但是刘嬷嬷偶尔会把她带出院子在后宅靠近后门的地方转两圈,练她的仪态和走姿,教她如何在花园之中舞蹈,教导她碰见了比自己身份高的人该如何行礼,如果不小心被人撞了该如何道歉,甚至还教她背了几首诗。
这几首诗都是别人作出来的,陆姣姣负责背下来,到了宴会上把这些诗假装是自己的东西念出来,以此来坐实“才女”之名。
陆姣姣不在乎什么才女,她只知道,后门处通着外面,她可以跑出去,但门口有门房把守,所以她换了个法子。
后门附近经常会有一些马车出入,会有很多人来拜访陆家的右相然后悄悄离去,所以后门哪里摆放着很多马车,今日恰好也有一辆。
她如果钻到后门的马车里,就能跟着马车一起出去了! 她绝不会替别人嫁给那个永宁侯世子,娘跑出去了,她也要跑出去,她要跑出去找娘,回柳州! 陆姣姣爬上其中一辆马车后,躲进了马车里面的座位之下,这辆马车极为宽敞豪华,座位底下还塞着茶具和茶叶之类的东西,陆姣姣小心避开,把自己缩成一个团。
她等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外面就乱起来了。
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又过了片刻,马车外有人登上来,对方语气淡漠的问:“陆府上是在闹什么?” “好似是有什么人丢了。
”马车外有小厮回应:“小的刚才去瞧了两眼,但他们很防备小的,小的瞧是陆家的家务事,就没多看。
” 对方似乎笑了一声,声线低沉醇厚:“陆怀那个老匹夫——” 他走上了马车,坐在了座位上,然后似乎将某种金属样子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陈娇娇听见了金属和桌面磕碰的声音。
陆姣姣大气都不敢喘,一直屏住呼吸,等马车驶出了陆家之后,她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何人?” 一声厉喝从头顶响起,陆姣姣眼前一花,整个人直接被一只手从马车座位的缝隙里捞出来,她的后背被顶在马车壁上,脖子被一只铁手攥住,攥的她呼吸困难,喉管痛的 眼泪都在打转。
天旋地转之际,陆姣姣看见了一张宛若皎皎明月般夺目凌然的脸,唇薄鼻挺,他生了一双丹凤眼,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天下风云皆在我手的桀骜,看起来像是个极冷冽的人,同时,对方的手却毫不留情的不断收拢,一副要活活掐死她的样子。
陆姣姣怕的要命,眼泪从她的眼眸内滚出来,娇媚的脸蛋上泛着一层粉,一开口就是婉转嘤咛的哭腔:“贵人、贵人别杀我,我是从陆家跑出来的,陆家人心黑,认我做了四姑娘,要把我嫁给永宁侯世子。
” 掐着她脖子的人眼眸里闪过一丝凌光,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松了手指。
陆姣姣想让对方放她走,所以把自己说的很可怜:“我听人说,那永宁侯世子生啖人肉,残暴狠毒,长相奇丑无比,阴晴不定,是个恶鬼阎罗,我要是嫁给了他还不如死了算了,贵人,您生的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个大善人,您行行好,放我离开。
” 最开始陆姣姣只是想让对方心软,但是越说越委屈,竟然“啪嗒啪嗒”的掉下泪来。
小姑娘白嫩的像是枝上梨花,一落下泪来,梨花带雨,清丽的直刺人的眼,仿佛整个马车的空气都跟着湿润起来了。
不知道陆姣姣的话引起了对方的兴趣,那锋锐薄挺的唇瓣微微勾了一瞬,竟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来,玩味的看了她两眼,继而回了她一个“好”字。
陆姣姣欣喜的要命,心说自己运道当头,当即一口一个大善人的唤着对方,希望对方马上将她放下马车,但对方却在她说话的时候伸手在她的锁骨上点了一下。
锁骨一麻,陆姣姣浑身都软了,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眼睁睁的对方拎着她后腰把她扔出马车,让一个小厮带着她,一路跑回了陆府后门。
被带出去的时候,陆姣姣整个人都是傻的。
这人是要做什么? 陆姣姣人动不了,但眼睛看的分明,马车之前并没有驶离很远,甚至都没超过百步,这条巷都没走出去,而陆府四周正热闹着,几个嬷嬷正要带着人出府搜寻,又因为此事隐蔽,故而不敢大声宣扬。
眼看着那小厮趁夜跑过来,一群嬷嬷听见脚步声都瞪大了眼睛看他们,那小厮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送还给了一个嬷 嬷,压低了声音说:“是你家的姑娘走失了吧?我家主子见她晕了,便将人送还回来了,日后小心些。
” 这事儿闹得丢脸面,又可能会坏夫人的大计,那些嬷嬷们一言不发的将陆姣姣接过去,见是陆姣姣本人,每个嬷嬷都松了口气,只有陆姣姣恨得心里都在骂人。
那个男人骗她! 混账东西,不救她就算了,这人为何要在她和盘托出之后又将她送回牢笼呢? 刘嬷嬷则勉强打着笑脸询问:“不知您是哪家——” “我家主子说了,不必问姓名,今夜之事绝不会传出去,若一定要问个来路——”小厮扫了一眼瞪大了眼、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他的陆姣姣,低声说:“叫他积德行善的大善人就好。
” 陆姣姣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积德行善啊! 小厮在心里小声逼逼:若按照我们主子以往的做派,只把人送回去确实算是积德行善了。
陆姣姣被带回陆府之后,被嬷嬷丢回了闺房里,不到片刻功夫,满头珠玉、衣着华丽的陆夫人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绣鞋才刚踏过沉香木的门槛,训斥就已经劈头盖脸的砸到了陆姣姣的头上。
“泥腿子出身的狗东西,竟也敢蔑视我们陆家!” “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 “打,给我狠狠地打!” 陆夫人身边的粗使嬷嬷臂膀粗圆,一只手就能把陆姣姣从地上拎起来,轮圆了胳膊要来教训她,陆姣姣紧咬着下唇不说话,在真要被打的时候,又听见了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娘亲,这是在做什么?” 陆姣姣抬眼望去,就瞧见她的闺房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穿蓝色襦裙,梳着飞天流云鬓的女子出现,对方容貌恬静,行走间步摇不颤,裙尾婀娜,行礼行云流水:“阿鸢见过娘亲。
” 陆姣姣当时被粗使婆子钳制着手臂,狼狈的跪在地上,自下而上望上去,只看到了一双含着悲悯和怜惜的眼眸。
陆姣姣便知道她是谁了——陆飞鸢,陆家的三小姐,比她还小两岁,自小受尽陆家宠爱。
“阿鸢,你过来做什么。
”陆夫人的语气瞬间放软:“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么。
” “娘,阿鸢听嬷嬷说,妹妹在家里闹了脾气。
”陆飞鸢款款走来,柔声说道:“就在方才,府里收了永宁侯世子殿下送来的礼,百年大珊瑚一座,珠宝首饰两箱,都摆在我院里呢,我赶忙给妹妹送来了。
” 陆夫人心头一凛。
眼下圣上病重,三位皇子争权,朝堂风起云涌,右相至今尚未站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谋算呢。
且永宁侯世子盯着他们陆家许久了,毕竟他们有婚约,永宁侯世子又确实缺一个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岳家,所以这门亲事根本推不掉。
现在永宁侯世子居然赶在百花宴之前来送礼,怕是盯紧了她的宝贝阿鸢。
做梦! 陆夫人一咬牙,狠狠地瞪了地上的陆姣姣一眼,挥了挥袖子说:“把人扶起来,刘嬷嬷,给我好好教教她规矩!” 纵然这个泥腿子出身的陆姣姣对她陆家不敬,但她还有大用,明日还得代她的宝贝女儿去和永宁侯世子相面,陆夫人只能暂且压下怒火。
“娘亲,妹妹初来乍到,难免处事不妥,让我与妹妹说些姐妹间的贴己话吧。
”陆飞鸢柔声说着,让陆夫人改变了主意。
陆夫人离开前最后狠狠地剜了一眼陆姣姣,然后冷哼离去,旁边的嬷嬷也退下后,闺房里只剩下陆姣姣和陆飞鸢二人。
陆飞鸢动作温柔的扶起陆姣姣,美眸含水,轻声说道:“妹妹身子骨可好些?母亲只是性子急躁,但心里还是疼妹妹的。
” 陆姣姣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却在想陆飞鸢之前说的话。
之前陆夫人一副要活生生把她打死的样子,偏偏陆飞鸢一说出“永宁侯世子”的名字来,陆夫人就改了口风。
这永宁侯世子竟这般可怕,只是一个名字,都叫陆夫人心惊。
“你我是亲姐妹,虽然久不见面,但我一瞧见妹妹心里就欢喜,妹妹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好了。
” 听到陆飞鸢这么说,陆姣姣澄亮的眼眸里闪过几分激动的光,她捏着手帕问:“姐、姐姐,我娘亲身子可好些了?她身有旧疾,每到夏日便喘不过气来,时常晕倒,我惦念她,今日只是想去找找我娘,不知怎的就逛出了府门,还晕倒在了门外。
” 陆飞鸢文静秀气的脸上闪 过几丝担忧:“赵姨娘的病极拖累人的,娘亲已经为她请了大夫了,但日前还昏睡着,实在不宜见人,妹妹且等等,过两日待姨娘身子好些了,定让妹妹见见姨娘。
” 陆姣姣感激涕零,险些哭出声来,陆飞鸢几次安慰,明里暗里提了两次百花宴,然后赠给陆姣姣一瓶雪花膏,甚至还亲自为陆姣姣净面、涂上。
“妹妹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陆飞鸢临走前,还叮嘱着:“妹妹明日定要做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来,才能叫赵姨娘安心。
” 陆姣姣连连称是,送陆飞鸢走了、她独自一人回了房后,才觉出身后阵阵凉意,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娘,也就是赵焕宜,陆飞鸢口中的赵姨娘——根本没有什么旧疾,都是她拿来忽悠陆飞鸢的。
陆飞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让她心中越发确定,今天跑了的那个就是她娘。
他们一直不让她见她娘,只有一个可能。
她娘在来了陆府之后,就知道陆府的打算,定是不同意陆府的做法,随即被陆府关了起来,后来又找机会跑了。
她娘没跑之前,不会帮着陆府人说话,陆府不敢让她们母女相见,她娘跑了之后,陆府找不到人来给陆姣姣看,所以只能再三推辞。
陆姣姣提着裙摆脚步轻轻的走到窗口向外探,就瞧见门外看守她的人从两个小丫鬟换成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
这是防备她再跑。
陆姣姣垂着眼眸重新坐回床榻上,心中越想越愤恨。
陆家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塞给永宁侯世子,以此来保住陆飞鸢了。
偏生她一个弱女子,逃也逃不出去,就算是逃出去,也告官无门——她现在还算是陆家人,之前她来陆家的时候,陆家人直接拿了她们的户籍,将她们定成了陆家人,这就成了陆家的家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告到哪里都没用。
陆姣姣紧咬着唇,粉拳重重的捶打了下床铺,竟然硬生生被逼出来一丝狠劲儿来。
既然陆家人非要把她当弃子用,拿她的命去换陆飞鸢,那就别怪她回头反咬一口了! 永宁侯世子是吧? 明儿我非得把陆家的天捅给你看! 陆飞鸢从后宅小院里走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贴身丫鬟,其中一个丫鬟低声说:“姑娘,这泥腿子满嘴胡话,您可千万别受她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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