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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拎起叶晨夕的衣袖公事公办地带她往西厅的角落走去。
那边人更少一些,距离侧面的出口也近。
虽然语气里感受不到耐心,但从别人的眼里看去,不过是母“子”俩正常地一边走一边聊天而已。
“那个男人对你的态度不清不楚,没说要认你,但也这种模糊的态度也能不代表不认。
”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等宴会结束就给我去找他吧。
” 叶晨夕拧起眉毛,没有顺着对方的思维停留在惊叹里,毕竟这件事不难猜想到,确认了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她在意的是江香馥最后一句话的目的:“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为什么?” 江香馥难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她转回头,用一种精明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些还要我多说吗,你能走到现在应该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一点贡献都提供不了,你以为你能拿什么东西立足?” “不管你那个亲爸认不认你,既然他让我把你叫到这个宴会上,说明还是在意你的,接下来该说什么不用我教了吧。
” “拉下脸去求求他,停手别再干扰叶家这边的项目,最好能一起合作,叶家不介意分出去这杯羹。
” “这样于他们于我们都是百利无害的好选择。
” “夕夕啊。
”将所有话一口气说到这里,江香馥的声音突然软化下来,像是有些无奈和感慨地打起了感情牌:“从小到大我没少你吃,没少你穿,钱照样往家里寄,还给你添了许多同龄孩子得不到的物质。
” “你当初吵着闹着来这边我多说什么了?” “现在,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 叶晨夕:“...........” 又是这套说辞。
又是这一套,与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被叫进书房时听到的、根本没怎么改变过的话术。
她差点又一次被气笑了。
停下脚步用力甩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臂,叶晨夕扯了扯嘴角,莹白的皮肤被刘海垂下来的阴影所覆盖住,看似正常的声线发出了比往日还要缄默的询问:“你们究竟把我当什么?” 财政出现了危机,把她推出去联姻,不顾她的意愿把她当成一个与别家结交的工具。
项目出现了问题,让她一个状况外的人去打感情牌,丝毫不在乎自己与那边有没有感情可言,开口求情又是怎样尴尬且放低尊严的场面。
不说对她有一点小小的关心,反而要把最后一丝价值抽取干净,榨得半分也不剩。
明明,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种场合都不知道,直到现在才确切的得知自己亲生父亲的消息。
从小到大,她身体不好没办法吃油腻的,对方不知道。
她交不到朋友,周边的小孩把她当成不男不女的洪水猛兽,对方从不关心。
她不喜欢说话时故意压着声线,不喜欢小汽车、变形金刚这种无聊的进口玩具,不喜欢剪短头发,不喜欢束胸,不喜欢穿男生的衣服.......... 所有关于男装的一切都彻头彻尾、半点也不喜欢,却被对方嫌弃和埋怨,挂在嘴边当做恨铁不成钢的累赘。
叶晨夕咬紧了唇瓣,那些原本压下去的情绪重新在胸腔里不断翻搅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梦境会在此时与现实重合。
甚至分不出哪个更真实一些。
猝不及防被甩开手,走在旁边的江香馥不由蹙起眉,不过她的表情管理一直都算不错,很快便调整好了神态,跟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停下了脚步。
“叶晨夕。
” 转回身重新看着身后清秀纤瘦的“少年”,江香馥似笑非笑地把目光落在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苍白面颊上,突然喊出了一句自重逢到现在、从未亲口喊出来过的大名。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养你?” .......... 早些年独自北漂闯荡的时候,江香馥一直野心蓬勃,提前为自己筹备好了所有计划。
日复一日,她每一天都在精打细算地度过,只有已经生出来的孩子是个意外。
当年在那个酒吧,她泡的都是一群有钱有地位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儿,但身份背景全都不一般。
偶然撞见一次混乱的场景,因为喝了酒不太记得全部的情况,江香馥没料到自己会意外怀孕,她有想过通过孩子上位,可惜......... 生的是个女儿,带回去也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个废物般的存在。
那晚是一夜情,去找孩子父亲本就麻烦,圈子里的豪门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同意母女双方认祖归宗,江香馥便暂时放弃了寻找男方的想法。
索性女儿也有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江香馥当然不止给自己铺了一条只靠孩子上位的路,如果以后闯荡失败了,那小孩总归是个找豪门要钱要福利的保障。
既不算特别大的累赘,以后还能用来讨好别人、作为联姻的工具送出去。
更不用提她只是生养过一个女儿而已,不是男孩,哪怕被追踪到出身背景和详细到年月日的时间经历,也不会被一些继承权敏感的传统豪门抱有芥蒂。
虽然这小孩真的是个拖累,麻烦又令人闹心,非常、非常的碍眼。
江香馥不可能让累赘一样的婴儿跟在自己身边,确保死不掉就行,所以她把女儿扔到父母那边养着。
偶尔寄回去一些东西,看似十分挂念家乡,不过是为自己的生活兜底,希望后面能派上一点用场。
谁能想到,这家伙还真派上了用途。
亲眼见到叶承堔那个年纪轻轻的掌事人,江香馥一眼便能确定对方是那个累赘的生父。
.......... ............. 叶晨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呼吸着鼻间冰凉的空气。
耳边残留着那句回荡在空气里的清冷声音,她的头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连带着平复的胸腔也轻微起伏不定。
嗡嗡作响的大脑莫名响起了尖锐的耳鸣,开始与脑子里的痛感携声作伴。
江香馥的面颊已经逐渐与中午那个朦胧的梦境相重合,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下一秒就会甩过来一张机票,让她滚出这个地方,一张一合的鲜红嘴唇演变成了吃人的魔鬼,将叶晨夕的双眸刺到发烫。
积攒至今的所有情绪终于再也强压不住,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原身影响了,要不然,怎么会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崩溃和无助。
“所以。
” 叶晨夕眼尾染上了几分红色,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骨节捏到狠狠泛白的程度,一字一句从唇缝里挤出了那个自始自终都掩埋在她心底的问题—— “你就是因为这些,才生下我的吗?” 四目相对,江香馥依旧保持着原本的表情看着她,没有说话。
死寂。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漫长的等待中,叶晨夕也笑了。
她不再抱有希望,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这里,半点眼都不想再给后方的人分过去,然而,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双眸冷不丁扫到了一道自己极为熟悉的身影。
——是刚从其他区域回来的叶景裕。
对方就那样笔直地站在不远处,身材高挑,俊秀的眉眼平静地看着这边,墨染般的黑色眸子与她的视线毫无阻拦地对到了一起。
不清楚为什么,叶晨夕又想起了许多梦境里的零碎片段。
当初在医院处理姜舟后续的时候,对方也是如此安静地站在无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与江香馥的对话。
随后,冷漠绝情地留给她一个拒绝的背影。
“哥........”叶晨夕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的声音却因为这个回忆起来的梦境卡在喉咙里,酸涩难咽,“....哥。
” 她鬼使神差地闭上嘴,那句没说完的话语转而迫切地变成了一句令她心底发凉的质问:“你刚才听见了吗?”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复,叶晨夕走上前,继续不受控制地向他发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德那边的掌权人是我亲生父亲?” “你知道这个晚宴的目的,对不对?” 那个俊挺高挑的少年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身影。
叶晨夕目光紧锁着他,试图不错过一点可能被忽视掉的、冤枉对方的细节,可惜却一点也不敢面对他的反应。
眼圈不自觉地泛出红色,她慢慢地蜷缩起十指,再次一根根掰紧了自己的所有关节。
她很想开口说,这是假的。
她希望对方亲口告诉自己,他并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是单纯带自己来参加一个正常的晚宴、扩充一下圈子内常见的知识和见解而已。
他们普普通通地参加完宴会,又会像往常一样普普通通地乘坐司机师傅开出来的豪车回去,热上一杯加了糖的牛奶,一切的经历都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叶景裕和江香馥是不一样的。
江香馥给她带来的情感可以归拢到自己这具身体本身存在的记忆上,她与那个女人至今为止交集不深,真正见过的面数其实只有2次,叶晨夕可以麻痹自己的大脑,用理智冲破情绪带来的崩溃。
——但是叶景裕不行。
她与这个少年的相遇不是源自脑海里的记忆,而是源于她自己一步步主动凑上前的嬉笑弄俏、攻略卖乖,一朝一夕积攒下来的相处已经让她对他产生了十足的信任。
“你、你告诉我。
” 比起刚才面对江香馥时还能勉强能压制住的狼狈,叶晨夕这次的声音彻底染上了几分无措,她咬着下唇走过去,眸光充斥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渴求,抬起胳膊想要拉住叶景裕—— 拉住那个自她穿越以来第一个见到的,看似冷漠但其实十分负责任、也时刻具备安全感,真的如同她的大哥一样的存在。
“你昨天晚上在房间里打的那通电话,不是在聊我的事情。
” “今天遇到那个与我长相相似的男人,不过是凑巧罢了。
” “上面那些都是在我胡乱瞎猜,你并不认识他,也没有配合这场晚宴,是不是?” “..........” 面对她请求式的询问,叶景裕陷入了沉默,零碎刘海所投下的阴影彻底遮住了深邃不平的眉峰。
半晌后,对方别过了头。
他别过了头。
大脑清晰地认知出对方的动作,叶晨夕咬破了一点唇瓣,眼泪终究还是“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她猛地缩回了自己伸过去的胳膊,握紧的手指止不住发出颤抖,然而摆在眼前的现实就如同梦境里那样,梦中的黑发少年背过了身子,面前真实存在的他则别过了视线。
“........为什么。
” 空气中有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崩塌瓦解,嗓子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发出难过的哭响,叶晨夕哽咽着喉咙,一把推开对方,越过他高大的身体逃离了这个令自己喉咙窒息而苦涩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她得离开。
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
站在面前的叶景裕似乎愣了两秒,眼睛略微睁大了一点,他没有管自己被推开的身体,下意识追上前,抬起手掌想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 “不要碰我。
”叶晨夕忍着眼泪甩掉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看似宽阔明亮的晚宴大厅变得漫长又难走,从西厅一路来到无人的北厅,漂亮的绿植和林立在两侧的餐桌如过眼云烟一般划过眼底,叶晨夕无心在意这些,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自己情绪失控的是非之地。
身后不合时宜地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不知道相隔多少距离,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
叶晨夕咬紧牙没有停歇,终于,在拐过一个转弯口后,没有尽头的前方出现了这场宴会基本没有人员流动的小型出入口。
她蹭着眼泪奔向门槛,奈何,右腿还不等迈出去,纤细的手腕再次被一双稳健修长的手掌握住,害的她不得不又停下了身子。
“我都说了,你不要碰我——!” 叶晨夕崩溃地回过头,声音因为拔高了一些而充斥着哭腔,发红的眼睛彻底灌满了泪水,她用力想要甩掉身后的那只拉住自己的手。
然而,转回身的瞬间,伴随着飞滞于半空中的晶莹泪珠,镜头像刻意放慢了整整三的倍数。
叶晨夕透过那几滴透明的泪水,清晰地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对方有着一副纯净柔和的眉眼,身着一套修身且极为显高的深色西装,鼻梁俊美挺秀,俊逸到如若天使的面孔无瑕疵,本该笑眼如月的双眸此时正无比惊讶地看着她。
没有松开手中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腕,俊美的少年低着头,轻轻地问道:“阿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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