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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饮雪已经预料好她回来大发雷霆的场景了。
她虽然敏而好学——就这么几天的交流来看,薛玉霄并非腹中空空的酒囊饭袋。
但她对许多常识经典都没有读过,还是这半个月恶补的。
想要赢下李氏女刻意刁难的清谈宴会,实在太难。
千娇万宠的豪门贵女在外面受到羞辱,回了府邸园林当中,里面的人也不会好过的。
这是裴饮雪多年在后院讨生活、从小长大的经验。
他是裴氏旁系的庶出长子,亲爹的出身十分寒微,但母亲对他们父子分外宠爱……越是这样,两人在后院的日子就越不好过,不出三年,他爹就在一个大雪漫天的冬日,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母亲为了求学远行的一个寒冬。
主君给的炭火衣食都是按照分例发的,不知是经过谁的授意,被侍奴仆妇层层克扣。
具体的情景他已经很难记得了,模糊而飘摇的风雪中,那种锥心彻骨、至极的寒冷,还残留在他本就多舛的生命里。
他侥幸饶得一命,被寄养在主君名下,有了读书写字的机会。
但哪怕如此,每每母亲在外面受辱大怒时,连在后院说一不二的主君也要战战兢兢、小心伺候……女人的颜面是这个家族最重要的事,就连把他送到主家待嫁也是同样的目的—— 裴饮雪在灯下想得入神。
忽然火光摇动,帘外的风向内一吹,门口响起侍奴的行礼问安声。
薛玉霄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只留下那个叫还珠的小少年伺候。
她走进来放下团扇,转身对着铜镜,解开脖颈上珠玉沉缀的项链。
裴饮雪坐着没有动,避开视线,没有看她解下珠链后、白皙细腻的后颈。
林叔不在,两人就不必假模假样地扮演新婚妻夫了。
薛玉霄扔下珠链,开始解腰带上的玉坠,一旁的还珠凑了上来,跪在地上,替他主子解开少主母缠在一起的腰坠。
薛玉霄没在意,只当是帮忙,她自顾自地脱掉外衣,在铜镜中望着裴饮雪,说:“这么晚了还不睡,难道你是等我?” 裴饮雪垂下眼帘:“等着看你丢了颜面勃然大怒,我们多日来小心翼翼维系的风平浪静,也可以在今日适时破碎了。
” 薛玉霄忍不住乐,她道:“你真是不怕死啊,一句好话都不说。
” “是啊。
”他竟然认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你抢到这里之后,平白生出这么多抵抗的勇气。
” 裴饮雪挽起衣袖,给她倒了杯茶。
廊下的小茶炉冒着丝丝缕缕的薄烟,茶香、墨香、浸透整个室内。
薛玉霄脱了外衣坐到他对面,心情很好地抵着下颔,跟他聊天:“这是你的意识觉醒了,不再是一个只知道顺从的物品。
人本来就有自己想说的和不想说的,这世上多得是麻木顺从的木雕泥塑,你这样才算鲜活。
” 裴饮雪沉思片刻,凝望着她的眼睛。
薛玉霄继续道:“你是为一个人觉醒的,她来了,你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 裴饮雪皱眉:“什么?” 薛玉霄不想告诉他太多,转而说:“我要多谢你这么多日的栽培,估计过不了几日,你就要听到我驳倒李芙蓉的难题、大出风头的美谈了。
” 裴饮雪疑惑地看着她:“你……” “我是说真的。
”薛玉霄忽略他不相信的目光,“你觉得我做不到?” 裴饮雪合拢书卷,聚精会神地问:“她的辩题是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 薛玉霄将白日里的情景完完整整地复述给了他。
说得比较高深的内容,裴饮雪便挽袖记录下来。
他的字非常飘逸美丽,字如其人,内中有一股峥嵘不散的清傲。
薛玉霄一边欣赏他的字,一边欣赏他时而沉思、时而锁眉的神情。
这张脸没有毁掉,还是那样清冷俊美。
薛玉霄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摸。
她反应过来,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心说罪过罪过,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联系方……不是,尊重在哪里! 这可是女主的人。
她不过是暂时替女主照顾,到时候他跟女主两情相悦,她正好完璧归赵——这时候摸了算什么事儿,真想当那个恶毒反派啊?过了手瘾,把人家三贞九烈的小郎君逼死了可怎么办。
裴饮雪并没注意到,他深深地思考着薛玉霄说的话,想要开口问,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在悠长的品味和哲思当中回神,开口第一句是:“你到底师从何人?” 薛玉霄:“没规矩,在外面会露馅的,叫妻主。
” 裴饮雪张了张嘴,没能一下子说出来。
薛玉霄笑道:“没关系。
你就当我一觉睡醒开悟了吧。
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对了,西院的人有没有找你麻烦?” 她指的是青竹,还有跟青竹同等身份的那些侍奴。
裴饮雪先是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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