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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半截,伞把落他手中,握稳了。
他撑着伞,带她走进雨里。
雨不算大,但打在伞面上啪啦脆响。
街上行人匆匆,有人飞跑而过,泥水飞溅。
走过洛河沟上的小东桥,两岸的灯火映在河沟里,被雨水打成细碎的波光。
他和她离得很近,走着走着,彼此手臂会轻轻摩挲。
棉服的布料擦出轻响,绵长而安逸。
但,谁都装作不知,谁也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你好像一直有带伞的习惯。
” “我妈妈每天看天气预报。
你总不带伞。
” “经常忘。
下雨了我爸爸妈妈会接我,不过我有时走得比较快,可能半路才遇上。
” 黎里想起旧事,看了他一眼。
“怎么?” “我以前给你桌上放过一把伞……算了,很久前……” “记得。
”他说,“黄色的。
” 黎里瞧着面前的雨幕,轻嘲:“给你你都不要。
” “不是。
”燕羽看她,缓声解释,“我以为你只有一把,给我了,你会淋雨。
” 黎里微讶着抬头,恰巧迎着他的目光看进他眼里。
伞下光线朦胧,少年肤白如玉,眉眼似星。
她霎时低头看地,假装注意着路上的小水洼,说:“我有多的雨衣。
要是只有一把伞,才不会给你。
” “噢,我自作多情了。
”他低低地说。
黎里的心忽像拉成了细细的雨丝,千条万条,在路灯下飞舞。
心堵在了嗓子眼,她没能讲出话来。
燕羽那话出了口才后知后觉其中暧昧,他也未必多自在,只稳稳撑伞,认真走路。
或许伞面遮挡视线,黎里渐渐发现他走错了路。
他错过了拐去他家方向的路口,走去了琉璃街。
但她假装不知,藏下这临时的小秘密。
雨夜巷子里没什么人,很是静谧。
只有雨水轻打伞面的脆音,他和她的鞋子踩在湿漉地面,哒哒响,偶有不知哪家窗户里传来的电视剧。
黎里无意识哼起了歌,才哼出两句,察觉他侧脸上弯起极淡的笑意。
她顿时窘迫:“你笑什么?” “没有。
”他说,眼睛是微弯的。
“明明在笑。
” 他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唱歌挺好听的。
” “还行吧。
你唱歌应该很好听。
” 燕羽看她一眼,眸光清润。
“怎么?” “没什么?”燕羽说。
她果然忘了。
走到琉璃街。
因冬夜又下雨,店铺都关张了,只剩零星几家,灯光在雨幕中朦朦胧胧。
黎里恍然状:“走错路了,你家应该在前面拐弯的。
” “没事,先送你回去吧。
” “正好,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去我家吃点儿米糕?” 燕羽说好。
不想到家时,小作坊也关门了。
小楼漆黑一片。
天太冷,家里人都早早上床睡觉了。
燕羽见状,本想送黎里到大门口了就走。
但黎里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很小心地推开院门,做贼一样,回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指。
燕羽抿唇,要说的话就没说,他轻手轻脚随她进了后院,潜到小作坊门口,像个从犯。
黎里推开门,牵着燕羽的袖子进去,满屋糯米清香。
燕羽还没来得及看清任何东西,黎里关了门。
作坊里没有玻璃窗,黑黢黢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燕羽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觉黎里松了他袖子,悄声:“你不熟悉这儿,别动。
我知道吃的在哪儿。
” “嗯。
” “我经常夜里下来翻东西吃。
”黎里声音小得跟猫儿似的,离他远了几步。
燕羽听着,在黑暗里弯了唇;又听她轻车熟路摸到蒸屉,声音里带了丝隐秘的惊喜:“还是热的。
” 她看不见,他很浅地笑了。
黑暗里,有极轻微的类似掀盖的响动,继而阖上,接着是纸盒扯动的簌簌声响。
很快,黎里摸索着朝他走来。
但下一刻,周围安静了。
燕羽立在黑暗中,等了等,还是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心跳。
“燕羽?”她声音小而急,“你在哪儿?不是让你原地别动?” 燕羽听她声儿,知道她离自己很近,且走偏了,说:“这儿。
” 他朝她伸手,想拉她一下; 而黎里听他开口,本能朝他这边摸索,一下抓住了他手指,五指交错。
燕羽只觉她手指细细软软,一根根擦着他五指缝,猝不及防撞进他手心。
他心猛地一颤,她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屋子里更静了,只有屋外雨水下落的声音。
沉默一秒,接一秒。
谁都没有先开口。
黎里手上缠着他指间温热有力的触感,脸烧起来了。
她一咬牙,摸到门,拉开一条缝。
微弱的光透进来,眼睛很快适应黑暗,渐渐分辨出人影。
燕羽看着黎里; 黎里也看着他,有那么点儿羞恼,说:“叫你别动!” 燕羽其实没动,但,他说:“对不起。
” 黎里又不好说什么了。
他说:“你手上是吃的吗,我饿了。
” 黎里把纸盒递给他。
他接过,拿一块放嘴里。
她还是没讲话,他便用说悄悄话的声音:“你妈妈做的东西挺好吃的。
” “还很健康。
”她话多起来,“我妈妈做生意很讲良心。
所以利润不大。
” 燕羽“嗯”了声。
“对了。
”黎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燕羽接过去,但光线太暗,看不清:“什么?” “巧克力。
你不是低血糖吗?考试你应该不紧张,但万一中途饿。
” “谢谢。
” 正说着,外头传来大门打开的声响。
很快,脚步声直奔作坊而来。
两人一愣,同时挪步门后。
门被推开,灯光大亮,刺激得门后两人狠狠眯了眼。
是王安平来寻吃食。
所幸蒸箱在门板对侧,看不到门后。
黎里和燕羽面对面站在夹缝里,挨得近,但不至于紧贴。
燕羽微抬头看天花板,嘴巴紧抿成一条线,耳朵有点红。
黎里眼神无处放,抬眸瞥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喉结,赶紧垂下眼。
满屋子的糯米味,她却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男生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那一瞬,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燕羽愿意离她再近一点,甚至抱她一下,她不会抵触的;反而甚至会…… 这个想法冒出来,黎里心头蓦地涌过一阵陌生的热流,叫她懵懂又羞惭。
但燕羽仰着头,紧贴墙壁,没有试图靠近她一点点。
王安平很快出去,关了灯,带上门。
待屋外他声音彻底散去,黎里立刻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
黑暗中,燕羽说:“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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