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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里满面泪痕,呆望着燕羽。
泪水把她眼睫打湿成一簇一簇,冷风吹着,又黏又疼。
燕羽等了半刻,在风中闻见她身上的酒气,知道她给不出回应,便自己坐到她身边。
他抬头望了眼夜空,有一些星星,但没有月亮。
高大的龙门吊像一柄从天而下的巨大钢剑插在他们身后。
不远的江道上,没了夜行的货船。
偶有几点漂浮的亮光。
黎里没哭了,盯着他手里的灯笼。
她一不哭,风声就显得格外大,像野狼在嚎,仿佛江面是藏着狼群的荒原。
黎里很冷,牙齿咯吱打架,手也在抖。
燕羽说:“你手套呢?” 黎里指了下羽绒服口袋。
燕羽说:“怎么不戴?” 黎里嘴巴动了动,口齿不太清晰:“怕弄脏。
”她将右手给他看,虎口处一道口子,有血渍,打架时弄的。
燕羽一下没说话。
隔了会儿,他说:“我带你去烤火吧,这儿太冷了。
” “你……外婆家?” “你还记得?” “不去。
”黎里醉得舌头都大了,咕哝,“你外婆,看见我这样,以为我是疯子。
” 燕羽说:“她死了。
” “哦。
”黎里说,“那去吧。
我好冷。
” 她扒拉着钢板墙壁站起来,霎时头重脚轻,往地上倒。
燕羽立即去捞,用力太过,她被他手臂带回,软咚咚地扑了他满怀。
燕羽身子一僵,张着手臂没敢动,说:“你自己能走吗?” 这是一句废话。
黎里脑袋靠在他肩上,鼻子里的热气往他脖子里灌。
他脖颈微颤,脸发热,赶紧面向涌来的寒风,说:“我背你,你把灯拿着,好不好?” 黎里:“唔。
” 燕羽把灯柄塞到她手边,交代:“抓紧了。
” 黎里点头:“嗯。
” 燕羽没背过女生,有点无措,加之她又醉着,他动作不太顺畅地转身蹲下,她扑通趴他身上,他又僵了下,总觉她软咚咚的,随时能滑掉下来。
他将她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断墙处走。
黎里趴在他肩头,脸颊感受到他领口里透涌出来的他身体里暖热的气息,很蓬勃。
他怕她不清醒会摔,所以脊背弯得很低。
黎里忽然就哭了,呜呜地哭,眼泪吧嗒直掉。
燕羽停下,有点紧张:“怎么了?” 她摇头,只是哭。
燕羽继续往前,耳边她的哭声很伤心;可她手却记得紧攥着那只灯。
灯光微朦,而天地太大,它只能照亮他前路很小的一方。
走到那处高高的碎石堆前,燕羽谨慎了些。
每走一步,都先试着踩一踩,确定稳妥才往上走。
他走得很慢,时有轻微晃动。
她感受得到,他身体很紧张,怕摔到她。
翻过碎石顶,燕羽脚下几块散砖突然滑坡,黎里只觉人跟着他要下坠。
但他一瞬放低重心,侧身跪下去,拿一条小腿和膝盖抵住下滑的石碓。
几块碎砖滚落,砸在他腿上。
他死死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稳稳不动,待砖块回归静止,才慢慢站起,小心翼翼朝下。
那么冷的夜,那么寒的风,他紧张得脖子上冒了汗。
她于是哭得更凶了。
燕羽不劝她,他背她走到平房门口,一脚轻踢开虚掩的门,进去后又一脚关上。
风声寒夜一下便锁在门外。
他把她放到客厅一侧的双人沙发上,刚要走,黎里贴着他起身,轻叫:“啊!” 燕羽也感到一丝拉扯,黎里紧挨他胸口——她头发缠在他衣服扣子上了。
他一愣,立即半跪她身旁,低头弄那扣子。
天花板上吊着一只古早的白炽灯泡,光线昏暗。
她那缕头发又韧又密,缠在他胸前,看不太清。
他有点乱,一时没解开。
燕羽从未觉得自己的手指竟会这么不灵活,正反复摆弄着,黎里坐不稳了,人轻轻一扑,下巴搭在他肩上。
女孩冰凉的脸颊贴住他发热的耳廓。
燕羽一瞬听见自己耳朵上的心跳声。
他猛一下扯掉那颗扣子,扶住黎里肩膀让她靠在沙发背上。
她没哭了,但人在发抖:“冷。
” “马上。
”燕羽仓促说着,很快从房间里搬出一张烤火架放在她脚边。
那架子有半张书桌大,不到半米高。
插上电,调了温度,很快,取暖管发出红光。
燕羽给黎里脱了羽绒服和鞋,将她腿脚放在架上,又取了床棉被盖住她,只露出个脑袋。
被子很快升温,取暖器烘烤着黎里冰凉的脚板和裤腿,热度一丝丝往肌肤里沁。
她头很晕很重,呼吸也沉;闭眼眯了会儿,眼睛糊成一片,很难受;脸上密麻的泪痕也扯得疼。
她有些难过地哼出一声,忽然,温热的毛巾从她眼睛上擦拭而过。
她睁开眼,落进燕羽安静而认真的眼眸里。
他正注视着她的眼,细心轻拭她眼睫上的泪与污。
他手中的热毛巾一靠近,她便闭眼;一离开,她便睁开。
如此好几下,他问:“看什么?” 黎里不讲话。
燕羽停下,仔细看她的眼睛,确定擦干净了,将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搓一搓拧干,擦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发现她还在看他,便与她对视。
因为酒精,也因为哭过,她眼神格外笔直而湿润。
他被她看得垂了眼,低问:“知道我是谁吗?” 她说:“怎么不知道?” 他抬眸:“谁?” “燕羽。
”她说,“很好看的燕羽。
” 他没答话,重新拧毛巾:“手伸出来。
” 她听话地从被子里伸出手,燕羽一手握她袖口,一手隔着毛巾擦她手指,从手心手背到手指缝。
湿热的毛巾揉进指缝里,搓捻着擦至指尖,黎里轻抖着缩了一下。
燕羽一停:“怎么了?” 她脸上一片酒后的潮红,像桃花,她轻声:“好痒。
” 燕羽就顿了一下,给她擦另一只手时,他有些犹豫,但还是仔细揉搓了她指根与指缝。
黎里这回又是痒得颤了颤,很轻地哼了声,身子痒痒地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
燕羽的脸莫名就红了。
他很快放下她的手,起身去洗毛巾倒水。
黎里缩在温暖的被子里,懒懒闭了眼。
她听见窗外有呼啸的江风,摩擦的树叶,模糊不清;但洗手间里,他搓毛巾的声响,水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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