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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万古长存几近归墟的真神才能探知,那是更遥远的星域,是真正无神无佛的太虚之宙。
太虚之宙高悬于众神的头顶,是一片黑暗而有星光的虚无,万物运行都要在天道的规则之下。
即便是数万年的至高神明,也要在法则之内行事,否则一样会遭到惩罚。
此刻,诸天神佛正在窃窃低语。
谁不知道,青龙照夜神君和丹凤锦珠神后先后出了事? 先是金龙应召登临,据说那是君后长子的转世之身,然而来者却看起来毫无神力,仿若痴儿。
而锦珠神后归来,却浑身浴火,堂堂凤凰竟被赤火烧得只剩一缕残魂。
最后照夜神君在人间降下天罚亲去解决神魔,如今却消失无踪。
神域……大变天了。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东西。
他的力量……越来越不可控了! 一些神明开始倍感寒意。
而另一些神明,却目光幽深。
照夜失去踪迹,多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出现,九天诸神就能感知到他神力消耗大半。
虽然没有人知道上古神魔是怎么做到的,他现在的力量又到了何种程度。
但可以确定的是,照夜神君一定在神魔手中被重伤了。
青龙照夜神君统御神界数万年,丹凤锦珠神后在神域嚣张跋扈。
而现在,新的神统正在蠢蠢欲动。
比如此刻,被诫壁拦住的神后赤影,何其狼狈。
诫壁中的河水如光阴一般开始流动,四下寂静,诸天神佛皆噤声。
河水渐渐搅合、缓慢倒映出了丹凤锦珠在人间的一幕幕画面。
在万古长存的天道轮转下,人间世四方灵洲没有覆灭,一切没有能够湮灭于尘埃。
于是丹凤锦珠在人间的手笔,一一被映照在神域的万丈天道诫壁上。
显然,天道并不认为杀神魔是丹凤作恶。
在它的法则中,上古神魔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是需要修正的纰缪。
但丹凤锦珠的其他作为…… 夺取海底时间为寿元,困禁生魂塑功德金身,截断人间灵脉孕神胎…… 桩桩件件,有违天理。
丹凤却拒绝承认。
当着诸天神佛,她的残魂依旧骄傲。
“吾夫君是青龙照夜,吾乃九天神后,凤族万年来的唯一!” “吾在人间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彻底斩杀吾自己制造出的错误,吾有什么错!?” 声音铿锵有力,然而她已太过虚弱,飘忽地喷洒在诫壁之上,掀不起一点波澜。
也改变不了被惩戒的事实。
来自太虚之宙的威压浩瀚地笼罩下来,如金钟扣顶,轰然作响。
诫壁不停流动,好似直通头顶渺远位置的天境星域。
遥远的黑暗中,似乎有几双眼睛,在安静地看着众神,也看向更远的众生。
丹凤朝着头顶发出怒吼,“不!” “你们谁敢这样对我?!” “照夜不会放过你们!——” “苍儿!苍儿别怕——” 然而她的苍儿,直到丹凤消失,都还在那里神志不清地傻笑。
诸天神佛看足了神君家的笑话,渐渐散开。
谁看得起金龙?就算他应召回来,确实有几分功德,但谁会把这个废物当成神明? 说到底——从青龙和丹凤生出第一个废胎的时候,龙与凤的气数,就已经尽了。
而那个魔胎。
不知哪位神明,想起了三万年前被自己踹在脚底,匍匐在地的畸形怪物,缓缓勾起笑意。
托这东西的福,倒是削弱了照夜的实力,帮了他们一个忙。
“不过——” 几位年轻的真神凑到一起,看面目竟都与上古神魔年龄近似,正是与幼年神魔“相处”的族群,如今都已在神域成圣成尊。
他们看着如光阴长河般的万丈诫壁缓缓消逝,转头交谈。
“那东西现在的力量究竟是何水准?连照夜都能抗衡——” “总归不过是污秽凡间育化之力,能有多强?照夜仅凭元神而去,大意罢了。
” “但万一他当真有了什么通天之能,他的魂印还是我踩烂的——” “辰玖神尊,你怎么不说话?” 被称作辰玖神尊的青年,是如今新神之中最得天命的一位。
他司星辰,背后有一盘星盘轮毂,精密复杂滴顺时转动。
闻言,他轻轻一笑,“怕什么,等着就是。
” “等什么?” “反噬。
” 无论他现在苟且偷得多少力量,都会因为反噬而承受回来——照夜神君可不是什么痴儿,他就算被重伤了,也不会放过对方。
辰玖背后的轮毂转动,星光明灭。
“这才是天道的纠正——”他温和浅笑,“毕竟,那个东西的命数,根本就没有活路。
” 众神纷纷笑开,“也是。
” “毕竟你三万年前——最喜欢拔他的鳞片了。
” “你不也烧了很多?” “如此说来,我也应当给老友备一点见面礼了。
” … 九天之上传来隐约的颂歌。
不知是哪个新神入神域,但不知道是不是德不配位,这颂歌显得非常敷衍了事。
甚至不如人间盛列的满城花—— 为纪念永夜结束,苍生获救,如今灵洲处处是鲜花与明灯。
百里长灯由南向北,由东向西,皆是冰银色。
大黑蛇眺望完,点评道:“看起来不太吉利。
” 寂戎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
” 重焱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未在意。
人间局势变动,其实也暗合着九天上的变格。
天上人间,同时变天。
而他吞噬在时间长河里的照夜元神,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九天之上,已经有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幺幺跑过来拉住重焱的手,他们打算再去祠堂看一下,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还留下了其他信息。
后山这边弟子很少过来,他们走到祠堂前的时候,四下都很安静。
重焱却忽然揽住她,一抬手。
遥远天空上忽然垂落一盏星光,蓦然朝着他们而来—— 幺幺一手已经推开了祠堂的门,下意识以为这是爸爸妈妈的信息,十分激动。
可重焱却蹙其眉,指尖一抬,在星光堪堪坠地的瞬间截停了它,没有砸坏祠堂门前的地面。
“那是什么…”幺幺好奇地走上前。
看上去似乎不像有攻击性的东西,而且星光璀璨,还系上流苏丝带,包装得几乎像是一份赠礼。
幺幺抬起手,重焱却像是忽然明白过来,猝然道:“别碰。
” 可即使幺幺不碰,那一团星光也已经轰然四散。
像是精心为他们准备的一场烟花,内里是一片喜悦的嬉笑声。
无数碎片落满幺幺的眼前,她未曾见过的神域,重焱幼年生活的地方,就这样在幺幺面前展开—— “哈哈哈,这下你来。
” “他那边怎么还有几片银鳞?不知道银白不祥吗?” “看漏了看漏了,我这就帮他美化。
” 一片仙云洞天中,一条垂落的银色尾翼,被染满了鲜血,被剥皮剥得遍体鳞伤。
那颗兽首完全低垂,琥珀色的兽瞳没有任何波动,但是从不曾抬起,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只有在鳞片被直接拔掉的瞬间,他的尾翼才会活过来一般,在地面忍耐地弹射一下,然后又归于死寂。
唯有血液蜿蜒。
“好了,没有银鳞了。
” “怪东西,现在你变成漂亮的红鳞了,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 “哦——还可以更漂亮!” 在听到“更漂亮”的时候,那低垂的兽头终于颤了颤。
而火焰已经顺着那只银色幼兽被剥光的尾翼烧了上来,火红一片。
“现在是流动的红鳞了,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太好看了!——” 无数碎片,欢声笑语,仿若天堂之境。
一个碎片播完,便是一颗星辰熄灭。
幺幺站在那里看了三个,这片星辰就被人从身后完全击溃,散落成灰。
幺幺回头,看见重焱低着头,就像幼年时那只被按在地上的银龙一样。
重焱脸色完全苍白。
他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照夜被他吞噬,但那些族群,绝不会允许过去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人,有尊严地登临神域。
于是在幺幺爹娘的祠堂前,在他还没有提亲之前,他的来路,他的软弱,他被所有人厌恶的不堪幼年…全都被展露出来。
重焱抿紧了唇,终于转身离开。
可是刚走了几步,他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下个指令!”幺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契约之主的命令,在这一刻依旧立刻生效。
重焱僵硬地站定了。
却听见她的指令是—— “不许伤心。
”幺幺说。
重焱一怔,眼睫轻轻眨了几下,终于转回身。
原来她命令着他不许伤心,可自己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泪花。
重焱指尖蜷了蜷,最后笨拙地伸手去擦,“对不起。
” 被她看到了最糟糕的,被人戏弄,被人凌虐,被人厌弃的画面。
… 可幺幺一边掉眼泪,一边踮起脚,去亲吻重焱抿紧的嘴唇。
“他们都是坏东西,没关系。
” “我喜欢你,喜欢你抱着我。
喜欢你摸我的脑袋,亲我的眼睛。
” “重焱,我会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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