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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大雪稍停,一行人又再接着赶路,冰雪覆盖的路面并不好走,再加上雪虽然不大,却一直断断续续不停,行进的速度就更慢,这么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四天,才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了山海关的城墙。
掀开马车的皮帘,走到车下,黑色城池被大雪吞没了轮廓,矗立在阴晦天空下的天下第一雄关,肃穆得压抑。
走下马车的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十年前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到库莫尔,也是在那一年,我独自穿过山海关去到建州。
那时候萧焕失去踪迹,柳太后立了豫王为帝,我向萧千清许下会带援兵回京城的诺言,带着萧焕的遗诏来到山海关,再经由山海关去建州。
彻夜不停的奔驰,在看到建州陌生的城墙后,竟然会觉得莫名安慰,仿佛怎样的疲惫也都无关紧要。
因为那时候我知道,在那座城墙之后的是库莫尔,那个曾经像孤狼一样向我袒露出软弱一面的库莫尔,在军营里温柔拥抱住我的库莫尔。
如果那时我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那么必定是他。
跟有些人的信任并不一定要通过长久的时间去建立,却同样历久弥新,坚固如昔,那一年,库莫尔没有让我失望,今年,出兵合力抵御鞑靼人,他也同样没有让萧焕失望。
只是,今后的局势将会怎么样?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怕谁也说不准吧? 门帘轻微地窸窣,披着一领纯黑的大氅,萧焕也走出了车。
回头握住他仍旧冰凉的手,我向他笑了笑。
低头对我笑笑,他轻轻握住我的手。
得知萧焕赶来,镇守山海关的辽东总兵曹熙早带了一干将领在城下迎接,这时候匆匆过来问安,再带领着往城里安歇。
到住处下了车,在房内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萧焕就到外室里坐下,把曹熙和关内守将官员叫到面前。
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手炉,我又泡了杯热参茶放在他手边。
手指扣着路上看过的谍报,他也没多说,只是向曹熙询问关内的兵力和军资细节。
当年和女真议和之时,大武已经丢了抚顺卫和广宁卫,辽东近乎全失,这几年除了和山海关成犄角之势的宁远和锦州还有守军之外,山海关外大武再也无城可依。
如果库莫尔带兵从建州南下,等女真大军度过辽河,一旦逼到城下,就又将是德佑八年那样危急的局面。
听过禀报之后,屋内沉默了一阵,冷不丁地,曹熙身后一个年轻官员出列:“臣以为坚壁固垒,不足以平患!” 这话说得突然,萧焕也没生气,笑了笑:“那么卿以为如何?” 那个年轻官员沉声说:“辽东沃野千里、兵强马壮,只守不攻,犹如百纳之川,只堵不疏,多加纵容,总有决堤的那一日。
” 刚才御前冒失开口就是不敬了,他这句话一出,已经在指责当年萧焕没有趁胜追击,和女真签订合约,以至于出现当下的危局。
别人还没什么,曹熙脑门上霎时就出了一层汗,袖筒里的手都微抖。
萧焕笑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想必也是冒死说出了那番话,那年轻官员抬头,神色却毫无畏惧,一双眼睛更是锐利雪亮:“臣兵部职方司主事柳时安。
” “曹卿,调骑兵一万,步兵三万,以及红夷火炮二十门,明日辰时前抵达宁远。
柳时安即刻起任兵部职方司郎中,监军山海关。
”萧焕说着,放下支在案上的手,向柳时安笑了笑,“德佑十一年的进士,我记得是曹总兵上书把你调来的山海关,你随我一起到宁远去吧。
” 正六品主事到正五品郎中,萧焕这一开口,就把柳时安连升了两级。
愣了片刻后,柳时安才掀衣跪下,声音镇定低沉:“臣领旨。
” 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萧焕却没开口,就先轻咳了两声:“……起来吧。
” 站在他身边,我忙把参茶递过去,俯身帮他轻抚胸口。
几天的旅途劳顿他的身子哪儿受得了,偏偏到了山海关还逞强连休息一下都不肯,忍不住埋怨说:“叫你睡会儿都不听。
” 抬头冲我轻笑了笑,他握住我的手,带着歉意:“让你担心。
” 瞪他一眼,我瞥了瞥身旁那些都颇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的官员将领,反正朝野上下都知道帝后感情亲厚,我也没什么避讳的,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把手中的茶杯送到他唇边,让他就着我的手喝茶镇咳。
该交代的也算交代完毕,萧焕也的确累了,此后又说了些局面上的安排,就让那些官员散了去各安其事。
又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他似乎是倦极,合了眼用手支住头轻轻咳嗽,眉间透出淡淡倦色。
跟额森大战那段日子,他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的,后来总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女真这边却又出了事。
那天在大同城外被库莫尔激得咳了血之后,他不时的轻咳就没有断过,这几天急着赶路,虽然拿药暂时压下去了点,但总是不见大的好转。
手指轻轻抚过他修长的眉,我抱住他的身子,把吻轻轻落在他的苍白无色的唇上,心疼得恨不得能分一点他的病痛到自己身上,到嘴上却只能略带不满地嘟囔:“真不让人省心。
” 轻笑了笑,他张开眼看着我,把手臂放在我腰上轻拍了拍:“不要紧。
” 这句话都在我耳朵上磨出茧子来了,我只有再瞪他一眼,想了想,对他说:“萧大哥,你准备怎么跟库莫尔解释?” 仿佛是有些意外我问出这样的话,看我一眼,他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
他这样态度我当然知道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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