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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来这家书店,是因为它一楼有一块类似于图书馆阅览室的区域,架子上的书籍杂志可以随意取阅,座椅多且舒适,还提供免费的茶水。
我一般白天来,傍晚时分离开,周末则不出现——省得和学生们抢座位。
也有例外的时候。
有几次,我读书入迷至困顿,对落地窗外日光的消失浑然不觉,直到某个学生拖曳椅子的声音把我吵醒,才意识到自己在软椅中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会多一条毯子。
想来,这才是书店最吸引我的地方:和善,随意,用心。
交还毯子时我会和工作人员聊上几句,一来二去,我和他们就熟了。
慢慢地,我知道这家书店是一对高知夫妻的产业,店铺的所有权属于从事心脏外科的先生,经营方面则由作家太太说了算。
店在寰州,老板老板娘一家子却生活在上海。
因老板就是房东,没有店租压力,所以,在运营上,书店不像商场别的铺子那样,铆足劲追求利润。
按照书店员工的说法,店里每年的营收刚好持平。
事实上——店长低声告诉我——老板夫妇每年还往书店贴钱。
“这家店其实就是他们的情怀和善心,”提起老板夫妇,店长满脸自豪,“我们老板小时候就住在这边,据说家里本来就有这边的商铺,老小区拆了改建后,他就把这个大铺子买下来了;我们老板娘以前做金融的,还早早就入股了一家淘宝大店,早就财务自由了,他们不差钱。
” “您看到那边的’暖岛’了吗?”店长边说边指向书店二层的玻璃房,“那其实是心语小屋在这里的咨询室,心语小屋您知道吧?创办人是老板家的老熟人。
这个’暖岛’,是专门面向学生的,任何咨询都免费……您发现没有,靠近暖岛的那半侧书架,放的全是教辅书?” 我点点头,顺着店长的手指,把视线移到挑空的大厅上方,停留在二层原木色围栏后,常常有学生驻留的书架上。
“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书店,是不卖教辅书的,”店长说,“老板娘特意在’暖岛’外放教辅书,就是为了照顾学生们的心理。
” “哦?” “也可以说是掩护吧,”店长笑了,“给那些想偷偷寻求心理帮助的学生,一个正正当当走到这里的理由。
十几岁的人嘛,自尊强得很,要是被同学发现去了什么正儿八经的心理咨询,那可不得了……” “哦……” “当然了,也有不少学生是光明正大来暖岛寻求帮助的,”店长又说,“总之,能帮到他们,我们就高兴。
” “嗯,”望着二层在教辅书前徘徊的那几个学生背影,我若有所思,“现在中学生有心理问题的多吗?” “不少,”店长看着我,“曹老先生,您是不是老师啊?” “做过教师。
” “哦,我说您看着文雅……一看就是师德高尚的人。
” 我摆摆手说不是,笑得很是惭愧。
回到阅读区,趴在桌上埋头做题的一个个少男少女,让我想起了自己当人民教师的那两个月,发生在当时那所乡下学校的事。
店长过誉了,我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 有时我会和一些年轻人一样,直接在宽大的台阶上坐下读书,有时,我则在书架间漫无目的地徜徉,就当散步。
教辅书区域,我也去过,怀着欣慰甚至是感激的心情,轻轻抚过贴在最后一排书架侧边,一个白色箭头上方的“暖岛”二字——诚挚的手写体。
谁写的?真美好。
箭头指向的位置是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门,偶尔虚掩,常常紧闭,紧闭时门上会挂着一块“请勿扰”的牌子。
这栋商厦的设计,是隔几层就有一间彩色玻璃房,浑圆外墙凸出主墙体,远看就像散落在大厦上的彩色气泡,充满童趣又别致。
“暖岛”有着浅蓝色的玻璃外墙,阳光穿透下来,房间内想必是温软又晶亮的。
暖岛下方就是书店的阅读区。
一棵苍劲的古樟在阅读区外的运河边永驻,一天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古樟的树影都打在最靠近落地窗的那几张桌椅上。
我不像年轻人一样讨厌阳光,最喜欢的位置,就是紧靠落地窗的深灰软沙发。
八月是寰州最热的季节,因阳光猛烈,学生不愿靠近落地窗,反其道而行之的我,便在暑期的学生大军中,侥幸占据了这把“专属座椅”。
八月末的一天,我在落地窗边坐了会儿,被店长轻声喊醒,才意识到自己又睡着了。
“曹老师,不好意思,”店长怀着歉意笑道,“我们老板突然来电话说待会儿要用阅读区,我们得把这里清扫收拾一下。
” “没事儿没事儿……”我摆摆手,站起身,注意到阅读区内的学生已走了大半。
“这么临时真是抱歉,”店长说,“老板平时几乎不出现,这次肯定是有很重要的急事。
” 手中的书还剩三页,本想今天看完的。
我问店长,可否在阅读区再留十分钟。
她同意了。
于是我回坐到软椅上,继续翻书。
学生走光了,工作人员走进来,飞快地擦拭桌子,摆正椅子。
他们出去后,阅读区只剩下我一人,空气瞬间静谧。
我抓紧看完最后三段,起身,正好与一个走进来的女孩四目相对。
她约莫十三四岁,碎发齐肩,对我大大方方地微笑致意。
那一刻,我惊了,膝盖一软,差点喊出声。
女孩径自往前,把手里的细长花瓶摆在了正对我的长条桌中央。
一个男孩随后走进,往花瓶内插入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老爸临时空出半天就从上海赶回来了,本来还以为来接我们俩,”男孩望向落地窗外,轻声抱怨,“谁知道他是回来看这棵树?” 他十六七岁光景,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极为帅气。
女孩笑了:“妈妈说,她第一次看见爸爸,就是今天的日期,在这棵树下。
” “难怪,”男孩无奈地耸肩摇头,“太腻歪了,受不了……” “纪念日第一,顺便接我们俩,”女孩拍了拍男孩的肩以示安慰,“有这样的爸妈,就认了吧,哥。
” 她的脸明艳异常,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和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孩重叠了。
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吗? 但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这个女孩看着清澈简单,不像多年前的那个女学生,笑得再开朗,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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