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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的眸子重新出现在她浓密的睫毛下面。
“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当初我们两个挣扎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小孩儿吧?那个时候你有十岁么?”幽冥低声问特蕾娅,他的目光里沉淀着一种回忆的色泽。
“不太记得了。
”特蕾娅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幽冥转过头,望着身边心神不宁的特蕾娅,说:“你还在琢磨?” “嗯……”特蕾娅拨开被微风吹到脸上的几缕发丝,她也转过头,望着幽冥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你不觉得这一代侵蚀者诞生得太快了么?我们成为王爵才多久?一年?半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有新的一代侵蚀者已经‘诞生’了呢?要知道,我们上一代的侵蚀者和我们之间,可是隔了十几年啊。
我们刚刚完成对上一代王爵的杀戮,淘汰了最弱的两个王爵,更新了亚斯蓝上王爵的魂术实力量级,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难道新的侵蚀者这么快就要开始下一轮的‘淘汰’了?我难以相信……” “其实可能中间并没有隔那么久,我们上一代到我们中间,也许是存在过别的侵蚀者的,甚至我们正在等待的这两个最新的侵蚀者,都不一定是我们的下一代,中间很可能有更多代的侵蚀者存在……”幽冥的目光看起来就像两个漆黑的深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特蕾娅问。
“你觉得吉尔伽美什是侵蚀者么?”幽冥突然问道。
“……”特蕾娅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她说:“你这样一说起来,我有点意识到了。
” “虽然我们俩都没有见过吉尔伽美什本人,但是,从白银祭司之前的话里,我们都可以知道,他身上的魂路和他的魂力级别,都不是漆拉能够比拟的。
王爵只有两种产生的方式,一种是使徒承袭,一种是侵蚀取代。
所以说,从这可以推断,吉尔伽美什必定是属于后者,那么也就是说,他一定是侵蚀者,只是不知道他是诞生在我们之前,还是我们之后……” “为什么白银祭司突然加快了制造侵蚀者的速度?”特蕾娅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脑子里闪过很多零星的碎片,但是始终拼不出一张完整的画面,她隐隐觉得黑暗里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秘密正在缓慢地觉醒,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地表,吞噬毁灭掉整个天地。
但是她现在却无法抓到头绪,她只能回过头,脸色苍白地望着幽冥。
“这个就不清楚了。
只是按照吉尔伽美什出现的时间来推算,他很有可能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从凝腥洞穴里出来了。
只是我们从秘密存在,到变成公然露面取代王爵的时间和他几乎同时而已。
因为我们那一代侵蚀者,最后活着走出凝腥洞穴的,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如果吉尔伽美什是我们那一代的侵蚀者,我们两个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白银祭司也说过,我们来迎接的,是我们下一代的侵蚀者。
所以,吉尔伽美什应该是在我们之前,就秘密存在了的一代侵蚀者,而且,”幽冥的脸色也变得和这片雪原一样煞白,“他很可能是那一代唯一的一个侵蚀者,白银祭司出于某种原因,隐藏了他这一代侵蚀者存在过的痕迹,白银祭司让他和我们两个同时公开出现在亚斯蓝领域上,造成了他和我们是同一代侵蚀者的假象。
但实际上,他和我们两个出现的时间太过接近,理论上来说,都不够一群侵蚀者互相残杀直到最后决出剩下存活的他一个……” “你的意思是?”特蕾娅的瞳孔因为恐惧而轻微地颤抖着,因为她心里隐隐觉得,那个仿佛怪兽般的秘密,已经在黑暗里,发出了一圈森然发亮的轮廓来。
“我只是猜测……”幽冥停顿了很久,仿佛他自己也感觉接下来说出的话,太过骇人且难以置信,“吉尔伽美什那一代,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唯一一个’侵蚀者而已。
” “……你是说……”特蕾娅没有意识到,她的指甲已经因为她用力握紧的拳头而嵌进她的手心里去了。
“我是说,吉尔伽美什也许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每一代侵蚀者,需要在这个凝腥洞穴里,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和几百个侵蚀者胚胎互相残杀,最后存活着的少数几个人,才能离开洞穴,成为那一代存活下来的侵蚀者。
但吉尔伽美什……我感觉他甚至不是诞生在这个洞穴里的,我想,他很可能是在另外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秘密诞生的……” 特蕾娅咬了咬她苍白的嘴唇,说:“……或者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与其说吉尔伽美什是诞生,不如说他是被制造,或者培植出来的……白银祭司制造侵蚀者,虽然说是为了维持亚斯蓝领域上七个王爵始终处于魂力的巅峰,但是,我却隐约觉得,白银祭司其实是想要制造出一种终极的……终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他们三个,应该是在期待着制造出一种,东西。
我们所有的侵蚀者,都是这种东西制作出来之前的失败实验品……” 幽冥点点头,他的眉毛深锁着,双眼一片狭长的阴影。
特蕾娅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你觉得……会是为了制造……吉尔伽美什么?” 幽冥摇摇头,“应该不会。
如果吉尔伽美什就是白银祭司想要制造出来的‘最终形态’的话,那么我们就不用来迎接新的侵蚀者了。
” “我突然想到……”特蕾娅惊恐地转过头,她突然伸出手抓住幽冥的胳膊,仿佛一个受到惊吓的幼龄少女,幽冥被她脸上那种仿佛看见最恐怖的鬼魅般的表情吓到了,因为他深深了解特蕾娅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从她当初和自己并肩作战一路踩踏着成堆的尸体走出洞穴开始,她的人生里就没有过恐惧,就算是在当年对付漆拉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了黑暗状态而差点儿失控时,她也没有恐惧过,而现在…… “我突然想到,我们之所以需要来接这两个最新的侵蚀者,是因为白银祭司告诉我们的,这一代的侵蚀者,在走出洞穴之前的最后一刻,就被抹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那么,也就是说,白银祭司希望凝腥洞穴在我们这一代之后,就成为秘密。
不再有人知道这个洞穴的位置,和它里面蕴藏的恐怖能量,以及它存在的意义……” 幽冥似乎也意识到了特蕾娅心里的恐惧。
“那么,我们两个作为最后一代知道这个洞穴的存在的侵蚀者,如果白银祭司真的想让这个秘密从亚斯蓝的领域上消失,彻底地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那么最简单的方法……”特蕾娅抓着幽冥的胳膊,指甲刺进他结实的手臂肌肉,流下细小的一丝血。
“就是,除掉我们两个。
”幽冥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我们不是来迎接新一代侵蚀者的……”特蕾娅眼眶里积满了因为恐惧而无法自控的眼泪,“是新一代的侵蚀者,在这里等待着我们两个……” “这里,就是最新的一次,淘汰的杀戮场……”幽冥紧紧抿着嘴唇,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的愤怒。
巨大的雪原上,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
曾经,他们是这个雪原上的幸运儿,他们双手沾满了滚烫的鲜血,高高在上地践踏着无数的尸骸,走向最耀眼的王座。
那个时候,他们稚气未脱,眉宇里却蕴藏着死神的锋芒。
而现在,他们面如死灰地彼此扶持着,站立在冰冷无情的天地荒原。
等待着,被洞穴里即将走出来的两个怪物猎杀。
突然间,空气里一阵几乎微不可测的波动,幽冥还没有来得及聚焦,就突然看见面前的特蕾娅双眼一白,“第一个,来了!”,她刚刚惊呼一声,周身的黑色紧身袍子,就突然幻化成白色的纱裙,无数纯白色的丝绸缎带迎风爆炸飞扬,呼呼卷动。
特蕾娅扬起手,突然一阵狂潮般翻涌的魂力,将幽冥重重地推开,幽冥只来得及看见面前一条橙色的影子闪电般一晃,自己胸膛上就突然划开了三道浅浅的血口,如果刚刚不是特蕾娅推开自己…… 幽冥朝后倒跃而出,高高地飘起,然后仿佛一只猎豹般坠落在一块岩石后面。
他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橙色的闪电追逐着白色绸带的特蕾娅而去。
幽冥刚想要追上去帮特蕾娅,还没有来得及展动身形,就突然感应到了身后一阵极其扭曲的魂力——那种感觉,仿佛一只沾满黏液的滑腻冰冷黑手,沿着你的食道一直摸进你的胃里,那种森然的、诡异的、恶心的恐怖感觉,完全不像是来自正常的王爵或者魂术师,幽冥弯腰吐出一口酸楚的胃液,转过头,他看见了朝他缓慢走过来的一个少女:破破烂烂的裙子被撕扯得几乎衣不蔽体,已经沐浴满了血浆,血浆已经发黑了,她的脸上、头发上,挂着零星散落的肉屑,和一些内脏碎块,整个身体散发着剧烈的恶臭,然而,她的表情却是茫然的、呆滞的,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扭曲感,后背弓起来,双手垂在膝盖前方,双脚极其诡异地缓慢挪动着。
幽冥看过更可怕的魂兽,更匪夷所思的血腥场面,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了。
但是,为什么,这股紧紧贴着胃壁的冰冷的恐惧感却如此巨大,如此扭曲,仿佛有一双冰冷的鬼手在撕裂自己的头皮。
那个女孩缓慢地走过来,停在了离幽冥几米远的地方。
她茫然地看了看幽冥,然后开始转过身环顾四周——这个时候,幽冥终于明白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扭曲恐惧来自什么地方。
那个女孩儿的背后,背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两个人的背脊骨的地方,连成一片,她们仿佛共用着同一根脊椎,两个人后背血肉相连的地方,皮肤下面此刻正汩汩涌动着什么,仿佛一个怪物,孕育在她们两个中间,时刻准备撕破这两幅皮囊,汹涌而出。
之前一直在背后的那个女孩儿,随着转身的动作,渐渐地朝向了幽冥,她抬起手,伸进自己的喉咙,抠出一块腥红而模糊的带肉软骨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扔在了雪地上,滚烫的血肉在雪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我饿了。
”那个女孩目光空洞地,从喉咙里模糊地喊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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