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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建防海堤,并以两万元一亩购买了海滩使用权,下一步搞完“三通一平”之后不用五年,每亩就可升值到五十万。
“这样,我又可以拿这笔钱投入新区建设。
市里不花钱,只要给我政策,就可以完成城市的大部分旧城改造的计划。
”末了,孟船生得意地强调说:“袁书记、司斌市长对我的想法是十分支持的。
当然,作为商人,我也会取得丰厚的回报。
” “今天不是请我来听房地产开发讲座的吧。
” “不,我想说的倒是你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 “这倒是个好话题。
”曲江河不露声色,他知道刚才仅是孟船生全套把戏的序幕。
“曲局,你是我认识的真正警察,不管你怎么看我。
我孟船生一生很少佩服人,包括省长、市长和北京的一些官员。
但我服你,怕你,看重你。
因为你是在这个城市中唯一能打败我、制服我的对手,更具体说,你有着一股正气,一股子吓人的拗劲,有一个真正警探的脑子。
” “这么说,我要准备领取巨轮集团的奖金了。
” “正是由于你的存在,才使巨轮集团不敢越过雷池,从这点说,你是巨轮最大的威胁,也可以说是最大的盟友——避免了巨轮翻船的危险。
今天,我要讲的不是巨轮的问题,而是你所遇到的危险,来自你内部的威胁,因为在你要搞掉我之前,或许你已经先被你背后的人搞掉了。
” 孟船生的话里有一半是真实的,但是他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呢? “我估计你的立功证书已经有一抽屉,老百姓称你是神探,你忠诚得就像一只警犬,可你孝忠的主人呢?他们给了你什么?据我所知,你是当年全省最年轻的公安局副局长,那年才29岁,可在这个位置上,你一下子干了13年。
比你起步晚的,在你当局长还乳臭未干的小子们,有多少已经平步青云,你认为只要干得好就有人赏识你,重用你?恰恰相反,那要看你是不是在为他个人干,如果不是,你就惨了。
”此时的孟船生像个专爱打抱不平的侠士,为曲江河的遭遇忿忿不平。
“你说还有啥公理可讲?就连严鸽,我的姐姐,一个女流之辈,你教的徒弟竟然也排在了你的前面,还当了你的顶头上司和政法委领导,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实际上你已经在政治的角逐场上被他们撂出了场外,可你还在死心塌地地为他们扛活。
” “哈哈哈……”曲江河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孟船生一时不知所措,但他最后听出来,对方的笑声中透出了无奈,是内心痛楚的一种掩盖。
他觉得今天的较量已占了明显的上风,决定乘胜进逼。
“曲局,你忠于职守,下决心要挖出我这个黑社会,可是你所维护的那个社会比我能好多少,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在你蹲坑守候抓捕我的下属时,人家已经去从容地算计你了。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为啥会从昨天一个权力赫赫的公安局长今天就一下子当了法庭的被告?从一个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一下子甩到了金岛?不就是上面没人替你说话,口袋里又没有硬货吗?说实在的,罗海那小子的事情算个毬,十万元还摆不平他?你只要点个头,不用我出面就能摆平他!” 孟船生给曲江河倒上了咖啡,“说实在的,攘外还得先安内,为啥你老盯住大船不放,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谋求局长的位子上,位子不保还说什么事业工作?不客气地告诉你,你们公安局发生的每件事我都了如指掌,对这一点你不会感到奇怪吧?就连你们开会,谁坐什么位置,讲了啥话我都一清二楚。
那天你和严鸽大干一场,你想撒手不干了,这些是不是件件属实?” 曲江河被震住了,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和孤独。
“曲局长,你不用担心眼前的一切,严鸽比我亲姐还要亲,她能安排来,也能安排走,这局长还是你的,这就叫运作,叫策划。
怎么,你怀疑这一点?上学学过的东西我就记住了一点,叫适者才能生存。
我孟船生也不是个天生的坏人,我舅舅还是个模范船长,我从小就想成为像舅舅那样的好船长,梦想着自己有一条大船。
改革开放以后,政府鼓励人们发家致富,给了每个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包括我这个蹲过拘留所的人。
要想富,本钱在哪里,靠弓腰撒网去海上打鱼捞海蜇行吗?看看那些富得流油的人有几个挣的是血汗钱?就说现在一些商业巨子、财团大亨,当年原始积累的时候每张钞票都是那么干净的吗?据我所知,就连意大利黑手党的那些教父们年轻时无恶不作,晚年也金盆洗手,成了社会慈善家,拿金钱去赎自己过去的罪恶。
我孟船生有过不光彩的历史,可我正在想重新改变我的历史,打算赎回我当年的过错。
你可以到金岛上打听一下,岛上的公路是谁修的,电线是谁架的,小学是谁捐钱办的,老人们的养老补贴是谁发的,老百姓们是怎么评价我孟船生的,共产党的政策不是给出路吗,可你为什么把人看死了,揪住不放呢,就连战犯和皇帝不是还允许改过的嘛。
” 孟船生说得动了情,眼睛中有闪闪的泪光。
“改过也是在认罪之后,你承认过自己所犯的罪行了吗?” 曲江河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坚决了,此时他踱步走到靠门边的窗户,信手拉开窗帘,阳光射了进来,映出大船外湛蓝的天空。
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被远处某一个似曾熟悉的东西所吸引——沙滩上,正耸立着那块发现尸体的鹰头礁!他心里不禁为之一动。
孟船生看对方依然冷漠的神色,终于丧失了耐心。
他真的没有想到,就凭曲江河现在的境遇,他如此苦口婆心地表白,对方还像鬼上身一样死死缠住他,他开始急躁起来。
“曲江河!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这个人没有政治野心,没有想让你帮我洗刷过去,我只是想做好生意,当好董事长。
至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我统统不当。
可我要的是社会的承认。
为了这个,我把相当一部分钱回报了社会,难道这不应当得到社会的理解和宽恕吗?依我看,是你钻了死胡同,去年,我到欧洲参观,看到了国外企业财团和政府的关系,我算想明白了,如果我继续为社会作贡献,如果巨轮集团可以解决沧海市一半人的就业,那个时候,社会还不承认我吗?那时候我想用不着你给我摘帽子,也用不着我自己去漂白身份,自然有人会肯定我、支持我,并且用最隆重的规格把我请到他们庆功会的主席台上。
你要明白,现在是经济时代了,一切取决于经济实力。
说句实话,我现在每年向市里交几千万利税,那些头头脑脑会像宠儿子一样关心我。
因此,决定我命运的不是你,更不是你奉行的那套法律。
我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而且真心想帮你,因为现在处在险境和危机之中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能说孟船生讲得毫无道理吗?从事实上讲你还真驳不倒他。
曲江河感觉就像在茫茫的沙漠之中追踪一只凶猛的野兽,在弹尽粮绝和沙暴飓风到来之时,竟需要和猎物相依为命似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自己又可怜又滑稽:抓了几十年的罪犯,审讯过数以千计的狡诈案犯,今天竟和自己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对手做此番长谈,让对方着着实实地给自己上了一课。
而通过孟船生这一番不无透彻的分析,他也真正感到了腹背受敌的那种冷飕飕的味道。
孟船生意外地感到了曲江河思想深处固守的东西正在松动,便进而将谈话推到预想的极致。
“江河,不是老弟为你打抱不平,论你的才智,你的经历,你的积累,无论在官场、商场,你都应当是胜者。
只要你改变一种思维方式,肯定不是现在的局面,你可能是局长、厅长、市长、省长,可以成为百万、千万、亿万富翁。
至于拥有别墅、高级轿车和漂亮女人,这并不是你追求的最终目的,那只是附带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用更加真诚的语调说: “利娅万里挑一,天生尤物,很难看得上哪个男人。
说实在的,我一直想把她弄到手,想到发疯的地步,而且发誓非她不娶,可她从来没让我动过一根指头。
我就闹不明白她对你老兄为什么就这么痴情,就看她刚才护着你的样子,我嫉妒得都要骂出声来。
可我明白,这才叫女人的爱,能得到这种爱,一个男人一生足矣,作为我,有什么理由不成全我老兄呢?” 曲江河忍了忍,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谢谢你用了这么多口舌来开导我,我总算明白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分量。
可如果我不再是局长,你还会这样对待我吗?如果我把命运押在你的船上,一旦丧了命,我要你的这些承诺有什么用呢? 孟船生见曲江河要张口,感到对方已完全被自己说动了,便坐近了拍打着对方的腿,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那种坦诚使人不可置疑。
“这些当然都是小事情,我们兄弟们是要做大事的,就在这座城市里,能够成为新世纪经济主宰的应当是我孟船生,而成为政治大亨的,当然是你曲江河。
如果我们俩运用我们的共同智商和实力,强强联合,不愁不能摆平整个沧海市。
今后你有用我孟船生的地方,特别是经济方面,你完全不必客气,我会做你的坚强后盾。
” 曲江河面部又变得毫无表情。
面对着这个足以判处长刑的家伙,他非但感到无能为力,而且有一种猫遭鼠戏的那种悲哀:作为天敌,你知道怎样才能捕捉它,但却无法下手,因此它一点也不怕你。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鸡鸣狗盗的小混混,而是社会生活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企业组织管理者,并且已经和社会政治生活实实在在地连在了一起,他的能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对法律产生出一种抗体来!曲江河感到了自己的束手无策,但这绝不意味着孟船生本人的强大,而是他背后的那股看不清楚但又足以左右自己命运的力量,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悲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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