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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欲晚静静看着面前的姜婳。
少女的衣衫微乱,素白的衣袖溅上了几滴适才贼人的血,染出如梅一般的红。
此时眼眸有些慌乱,望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未同平时一般垂下头。
他没有再看向她,眼眸淡淡转向倒在地上的吕盏。
是姜婳打破的沉默,她捏紧手,轻声唤道:“夫子晚好。
” 谢欲晚这才缓缓抬眸,望向她。
“不太好。
” 姜婳心一紧,忍住心中的畏惧,轻声颤道:“夫子也瞧见了,是,是这侍卫的问题,他,他欲行不轨,我,我只是......” “只是杀了他?”谢欲晚平静替她说完。
姜婳手指尖又一瞬间顿住了,明明谢欲晚是这般平淡的语气,她怎么......觉得,他好似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
......已经察觉了吗? 她眸颤了一瞬,一种恐慌涌上心头,那种被诸多情绪缠住的恐慌,又开始裹挟她。
就在这时,谢欲晚递突然将手递了过来,她还未看清是什么,就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眸也一瞬间红了。
谢欲晚一怔,递过去的灯笼,映亮少女泛红的眸。
他无由来地又想起了前一世,明明是她自己褪去了衣衫,她却眼眸红的,像是他欺负了她一般。
现在......又是如此。
灯笼摇摇晃晃在两人之间,烛光映出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一阵风吹过,矜贵冷漠的青年,欺身上前,在少女惶恐的眼神中,他似拾起一片落叶一般,拾起少女的手,抬眸,静静看着她,随后,以不容拒绝之势,将手中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笼,塞入她的掌心。
一瞬间,少女衣袖的红梅,颤了又颤。
慌着眸,看着那如青竹一般的身影,缓缓踏入手中灯笼不曾映亮的阴暗之中。
等到一切归于死寂,姜婳瘫坐在地上。
手中的灯笼,也随着她一起,跌在地上,火光闪了闪,又闪了闪,最后‘扑腾’一声灭了。
一时间,万物都归于寂静。
只有姜婳,颤着身,青年手指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在她掌间。
她顾不及其他,从地上爬起,却陡然被尸体绊倒,摔到了地上。
至此,她眸中那一颗泪,才惶然地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她怕谢欲晚。
那个曾经被她亲密唤了十年夫君的人,如今,只是相见,她便能在心中生出无限的畏惧。
她怕自己有一日,终有一日,会露出巨大的破绽。
彼时,她又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未曾责怪他分毫,也再无心去管顾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如何。
她只是怕了,怕了。
她不要再嫁入丞相府,听那满城的风言风语,不要去商阳,在那黑暗的祠堂中跪上整整一日。
她不要再......爱他了。
太疼了,湖水太冷了。
她有自己的家了,姨娘要看江南的雪,她要自己带姨娘离开这牢窟一般的姜府,去乘船三日便可到的江南。
她怔怔想着,尸体温热的血留到了她手边,粘稠而滑腻。
手被血缓缓染湿,混着泥土,姜婳从地上拾起已经熄灭的灯笼,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随后,缓缓地,直起弯下的身子,向远方的黑暗处走去。
天色黑吗? 很黑。
她怕吗? 她不怕,因为她知道她再走上数百步,就能看见一盏昏暗的灯。
那灯挂在窄窄的房门上,随着风一晃一晃的,但是无论过了许久,都不会灭。
她从怀中拿出帕子,一点一点,将手掌染上的血和泥擦干。
杀了那个侍卫的时候,她很怕。
但其实从祖母院子中出来,那侍卫恭敬迎上来,温和着声音同她说话时,她就知道不对了。
这府中,怎会有这般对她的人呢。
而且,她望向那侍卫的眸,他装的,真的一点都不像。
如若是谢欲晚,当让她看不出丝毫不对。
但那侍卫的眼中,是肆意狂乱又脏污的欢喜。
她不是没有看过这种眼光,只是前一世,不是这个时间,不是这个侍卫,但是也无异,想必,也只能是她那二姐姐的手笔。
如若是前世的她,定然是选择避开了。
前一世,在姜府时,她常年垂着头,一双眸很少同人相望。
因为日日都在观察他人,所以极易辨清他人的情绪。
当意识到侍卫可能对她不利时,她定是千般万般地避开。
但是......她那般时,换来了什么呢? 姜玉莹手段的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重和恶毒的怨恨。
这些对着她,本来都没什么,但是......姜玉莹将手伸到了姨娘身上,她害死了姨娘。
重来一世,姜婳知晓,要护住姨娘,她不能......再不能,如前世一般了。
很难,真的很难。
但她总要踏出第一步。
那侍卫猴急扒她衣衫时,她没想过自己会如何,只是想到了前一世她推开门,姨娘吊在房梁之上纤细苍白的身躯。
那本就被放在衣袖中,足够锋利的银簪,在下一刻,就猛地刺入了侍卫的脖颈。
她甚至,没有犹豫一分。
她的心,在那一刻,也恍然停止了。
她其实不太知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望着那侍卫,看着他怀着惊讶和怨恨倒下。
她心突然喘了口气,那就......从这里开始不一样吧。
可抬头,就看见了谢欲晚。
正想着,她已经看见了那方门上的灯笼。
那一瞬间,什么谢欲晚,在她心中,陡然散去了。
她又将手用帕子擦了擦,还特意拂了一下两边的头发,随后迈着步子向里面走去。
门上昏暗的灯笼被风吹得‘咯吱——”发响。
那烛火,昏暗得,像是下一阵风来,就要熄灭,可直到姜婳走过,一直摇摇晃晃的灯,都在为她亮着路。
姜婳推开门,望向屋檐下的素白身影:“姨娘。
” 说完,她就向姨娘奔了过去,她直接伏进姨娘怀中,蹭了蹭。
季窈淳不知女儿这几日,怎么又粘人了许多,但依旧如平日一般温柔地将人抱住,一只手抬起,像给猫顺毛一般,轻轻摸着她的头。
却不过一会,姨娘轻声‘咳嗽’起来。
姜婳眸中的笑意,顿时换做了心疼,她起身,拉着姨娘的手,走入了屋中,等到关上了门,将姨娘安置在木凳上,她才安心了一些。
看着姨娘苍白的面容,她蹲下身,轻轻将自己靠在姨娘腿边。
“姨娘,春日的夜,很寒,你身体受不住的,以后别去外面等小婳了,好不好?”她伸手,攥了攥姨娘的衣袖。
季窈淳眸色更为温柔,轻声道:“只是偶尔咳嗽,不是天寒的缘故,我这身子,小婳知道的。
小婳每日都要去学堂,很辛苦,姨娘在屋中,除了绣绣帕子,也没有事。
也只是这几日身子好一些,才能,咳——” 季窈淳又是咳嗽起来,姜婳忙倒了温热的茶水,一手端着,一手抚着姨娘的背。
待到姨娘止住咳嗽,她忙将茶水递过去,看姨娘又是想说话,看着姨娘,摇了摇头。
姨娘温柔地看着她,无奈笑了笑,随后小口饮着杯中的茶水。
姜婳从床底下寻了炭盆,又去隔壁拿了几块炭,拿了火折子,轻燃起来,气味有些刺鼻,她一时间有些呛住。
在丞相府十年,她已经许久未用过她和晓春自己烧的炭了。
其实姜府每个院子,平常的东西,衣裳,茶叶,炭火,都是有份例的。
她们曾经也有,不过那是她很小的时候了。
等她长大些,姨娘卧病在床,姜玉莹开始百般针对,管家的柳伯娘见风使舵,不知吩咐了什么,后来,她就再也没有等到过任何东西了。
她身上这件衣衫,还是姨娘从前的衣裳。
那时外祖父母一家被山匪屠杀,姨娘孤女被旁族欺负赶出家门,不得不前来投靠外祖母从前的闺中密友,也就是彼时姜家的主母,如今的姜老夫人,她的祖母。
那时姨娘刚丧亲,衣裳都是些素白透净的,给她的这件,也是素白的,浑身上下,只有裙底用丝线勾勒着一株玉兰。
本来有些大,晓春改了改,她便能穿了。
这衣裳她应该穿了有......三年了,最开始穿得时候,有些大,晓春为她改小了些,后来长大些了,今年晓春又将用针线叠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
她垂眸,望着衣袖上被血溅出的几朵梅花。
她嫁给谢欲晚之后,所拥有的每一件衣裳,都很贵重,但她总是觉得,那不是她的。
若要谈论喜欢,在她心中,竟谁也抵不上身上素白被洗得发黄的这一件。
等到气味有些消了,她才将炭盆,放入姨娘房中。
待到将姨娘哄上了床,姜婳垂眸,望向了炭盆。
细微的烟飘出了一缕又一缕,她静思片刻,出去净了下身,拿了一把扇子,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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