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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紧盯着玛丽莲娜挺拔又冷酷的背影,努力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道:“玛丽莲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布莱斯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这一刻,布莱斯感到四周的噪音模糊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玛丽莲娜脚下那双精致皮鞋踏在光洁走廊上的清脆声音。
哒,哒,哒—— “我没什么意思。
布莱斯先生,请冷静一点,我能有什么意思呢?”玛丽莲娜的声音依然慢悠悠的,不紧不慢,闲适得令愤怒之人越发愤怒,“我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实话罢了,你又为什么这样生气呢?” “——因为这是假的!这根本不是实话!这是个虚伪自私、无情无义的地方,你们用所谓的‘公平’和‘希望’骗了我、骗了所有的人!!” 布莱斯发出咆哮般的怒喝,一把抓住了前方玛丽莲娜的肩膀,用力一拽—— “……布莱斯先生?布莱斯先生!” 天旋地转中,晕眩的布莱斯逐渐恢复清醒,愕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电梯口,而伸手扶住他的则是玛丽莲娜,戈顿集团的首席秘书,也是他过去作为分公司CEO时所能接触到的集团内部级别最高的人。
而此刻,这位玛丽莲娜女士正用看似亲切实则不耐的目光看着他,微微笑着:“布莱斯先生,你还好吧?” 布莱斯感到自己头晕目眩、两股战战、恶心欲呕。
那天旋地转心跳过速的痛苦,比布莱斯当年为了工作奋斗数天不眠不休还要强烈,简直像是他的每一个脑细胞都被人榨取了干净。
布莱斯用力喘了口气,有些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感到自己刚刚好像经历了某种幻觉,可当他凝神看向四周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忙碌而有序,没有丝毫异样……除了他被噪音扰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和耳膜。
滴答,滴答,滴答。
楼层时钟。
咕噜噜—— 热水沸腾。
嘟——嘟——嘟—— “喂,你好,这里是戈顿集团……” 紧闭的办公室里,一位背对走廊的行政部员工正在接电话。
哒,哒,哒—— 玛丽莲娜干净的皮鞋踏在泼洒了咖啡渍的走廊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就是一个晃神间,布莱斯和玛丽莲娜就已经结束了无意义的寒暄,离戈顿女士的办公室越来越近。
玛丽莲娜的背影不摇不晃,从容而冷酷,声音似是和蔼,但话语却十分不中听: “……奥德利女士的意思,我们当然不好擅自揣测,不过我相信奥德利女士从来都是明辨是非的……” 布莱斯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
他用力摇了摇自己混乱而刺痛的脑袋,力度极大,像是要将自己肩膀上的圆球甩出去,又像是干脆想将自己的脑浆甩出去一样。
但这并没有任何用处。
“……女士从来不会亏欠任何一个心向公司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损害公司利益来牟取私利的人……”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怒气。
然而除了怒气之外,布莱斯还感到了说不出的疲惫,就好像原本蓬勃在他心间的那一缕火焰被什么东西窃去了,令他胸口燃起的怒火都显得如此空洞。
“……不是的……”布莱斯头疼欲裂。
他用力按了按额角,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有些决策是错误的,但戈顿女士一意孤行……” 玛丽莲娜依然没有回头,甚至她还轻笑了一声:“布莱斯先生,我理解你的感受。
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他们的个人见识都始终是有限的,只能着眼在区区一臂之长的距离、在渺小的个人利益里挣扎不休。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伟大的决策是不怕时间沉淀也不怕被人否定的——因为时间和历史会记下真正伟大的人,而不是记下被车轮碾过的尘埃。
” 比愤怒更愤怒的火焰从心底升起了。
布莱斯感到了熟悉的刺痛和熟悉的颤栗,一边厉声呵斥,一边将手伸向前方那人的肩膀,想要让身前那位高傲的人上人转头来看他——看他这个“历史中的尘埃”! “玛丽莲娜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为‘尘埃’?你怎么敢无视与你有着同样血肉之躯有着同样喜怒哀乐的人的痛苦和悲喜?你——” 他用力一拽—— “……布莱斯先生?布莱斯先生!” 天旋地转。
头晕目眩。
还有…… 还有近乎窒息的作呕感。
布莱斯“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在铺天盖地的眩晕和疲惫中用力扶住了电梯门,这才撑住了自己虚软的双腿,没叫自己狼狈地倒在呕吐物中。
“布莱斯先生?布莱斯先生……” 强烈的痛苦中,布莱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噪音? 滴答,滴答,滴答,楼层时钟…… 咕噜噜,热水沸腾…… 嘟——嘟——嘟—— “喂……” 哒,哒,哒—— 皮鞋踏在走廊…… 混乱的声音中,布莱斯虚弱抬头,看到了身侧站着的首席秘书玛丽莲娜,而对方的脸上正挂着关切的表情,脚下却诚实地一步没动。
“布莱斯先生,你没事吧?” 布莱斯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想要摇头还是想要点头。
他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发出剧烈头痛的脑袋让他怎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不对的地方,而他仿佛呼呼漏风的胸口也让他难以开口说话。
“哇!” 又是一声,布莱斯又吐了出来。
血腥味和恶臭在自己的口腔里蔓延,但布莱斯却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像是冷汗又像是血的粘稠感遍布满脸,可他伸出手来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我可能……可能是……吃坏了什么……” 布莱斯喃喃着,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想要起来。
“我……我要……我想……我应该……先回去了……明天……下次,我,我再……” 越来越强烈的呕吐感涌上,甚至连他的整个胸腔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钻进了他的肚子,攥紧他的胃袋,掂量他的内脏。
布莱斯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他心中又是困惑又是歉疚,当然更多的还是轻松和庆幸,于是他抬起头,用含糊的话音跟玛丽莲娜告假,迫不及待地推迟与戈顿女士的见面。
玛丽莲娜用挑剔的目光看他,锐利的眼神像是能够看穿谎言与人心。
不过这又怎么样? 布莱斯此刻的不适没有半点作假,而他现在的模样也完全不适合谈公事或私事,更不适合去见一个寡头集团的最高掌权者。
于是玛丽莲娜轻轻点头:“我会向奥德利女士说明你的情况。
” 布莱斯松了口气,擦了一下嘴角,托着虚弱的脚步就要离开。
但下一刻,小声的嘀咕轻轻飘来: “太没用了,还没见到女士就紧张成了这样,一点压力都没办法承受,啧,男人……” 再一次的,布莱斯胸口生出了熟悉的怒气。
他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还隐约感到了危险,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大脑都在向他尖叫着发出警告,可他依然难以按捺胸口虚弱又刺痛的怒气,直起身来转向玛丽莲娜。
“——你在说什么?!”布莱斯大声说着。
前方的玛丽莲娜从容走在走廊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背影一如既往的冷酷傲慢……等等?为什么是一如既往? 头痛欲裂中,噪音越来越大—— 咕嘟咕嘟……滴答滴答…… 热水沸腾的声音化作时钟的滴答声。
哒,哒,哒—— 清脆脚步声的尽头突兀变成了通话声。
“你好,这里是戈顿集团……” 混乱的声音连续作响,不知真假虚实的黑色冷雾在角落里堆积,将本该逻辑秩序的世界渲染得模糊又虚幻。
布莱斯感到自己脚下的走廊在他扭曲的视线里天旋地转,像是被装进了万花筒,折射出诡谲的光。
胸口的怒火越来越虚弱,只有刺痛感越发强烈,如影随形,但布莱斯仍然强忍着所有的剧痛和不适,上前想要拽住玛丽莲娜,想要跟对方说个清楚明白。
“玛丽莲娜!停下!停下来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
他要抓住前方那个傲慢的背影,就像是往常那样……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等等?每一次? 这一瞬间,布莱斯脑中无数记忆如电闪雷鸣。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脸上露出的恐惧近乎可怖! 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想要终止这无法理解的一切恐怖! 但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前方的背影。
就像是生命中最后的灵感与挽留。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瞬间,布莱斯终于发现了,他每一次拉住的“人”都绝不是人类,因为他手中残留的触感根本不像是什么血肉,甚至不像是钢铁或蜡像,而是……而是某种蠕动的…… “啊啊啊啊!!” 狂涌的黑雾中,明亮的世界沉入深渊,名为梦的隐秘冷雾笼罩世界。
濒死的布莱斯在生与死的界限和幻光中,终于看清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境地。
可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见明亮得不容一丝尘埃的研究室里,无数从人类身上截下的肢体,被人如木偶配件、更如垃圾般随意丢在角落的尸体池内,混合出微妙得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
墙壁的架子上,一个个面容各异头颅被人从躯体取下,打开头骨,露出大脑,再被密封在一排又一排的不明液体中沉沉浮浮。
一道道不知是线还是蛛网一样的紫色物质链接着这一颗颗大脑,而大脑脸上那一双双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的眼睛则圆睁着,直勾勾地看着手术台被捆住手脚的布莱斯,如同看着它们的过去。
“啊啊啊啊啊!!” 他是在尖叫吗? 还是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切? 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一幕?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莫大的绝望在这一刻笼罩了布莱斯。
他感到自己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用尽全力地挣扎,像是被抛上岸的鱼,他还感到自己发出了歇斯底里如同野兽一样的可怖嚎叫。
然而冰冷的手术室内一片死寂,布莱斯所有的奋力挣扎与嘶声咆哮,都只不过是他绝望的幻觉。
在真正的现实中,他被牢牢固定在了手术台上,别说大叫和动弹了,就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被迫与架子上那一双双不知生死的可怖眼睛无声对视。
手术台前,几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正在闲聊。
“怎么老板突然要把这个人送过来?又不是使徒,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年纪也不算年轻了,干什么要费这个功夫把他的大脑上传?简直是浪费我们的试验材料和网络容量。
” “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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