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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纵是气焰再盛,听到车夫这话也不由得屏息噤声。
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阿朝心口忽然沉沉地一紧,目光竟似被拉扯般,久违的牵连和某种莫名的期许促使她再次抬起头,透过帷幔的罅隙往窗外探去。
黑漆锦蓬的马车从眼前驶过,四角悬挂的铜铃一声声地刮蹭耳膜,宝蓝色绣瑞兽纹的锦帷随着车身晃动的节奏掀起一角。
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阿朝眸光定格在眼前一晃而过的马车内,男人清晰冷毅的下颌线。
无声的逼仄与威压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脑海中忽然思绪纷纷,仿佛能从那仅仅窥见一瞥的下颌,勾勒出一张模糊的面部轮廓。
长眉,深眸,高鼻,紧抿的薄唇,她未曾见到过的一切一切,却又难以将男人的面容拼凑完全。
一霎的失神过后,辘辘声已然远去,街市来往如常。
阿朝放下帷幔,收回目光,才觉自己有种莫名的心悸。
陌生,又熟悉,让人想起檐下的冰,松间的雪。
怔愣半晌,阿朝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是尘泥一般的人,怎配与当朝首辅一见如故。
更何况,她不过是瞧见了那人的下颌,连正脸都未能一观,谈何似曾相识? 马车继续前往驿馆,银帘在一旁小声地感慨:“盛京果然不同于江南,内阁首辅竟有这么大的排场,知道的是首辅出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官府拿人呢。
” 方才屏息凝神的车夫悄悄松了口气,朝车内笑道:“姑娘不知,咱们这位首辅大人,十五六岁时便是天子近臣,弱冠之年入内阁,现如今已是当朝第一人了!年轻气盛嘛,难免讲个排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锦衣不夜行’,我若有飞黄腾达的一日,村口的猫狗少不得都得知会一声。
” 崖香与银帘二人掩面而笑。
这回连春娘都愕然睁大双眼:“我当内阁都是些白发长须、德高望重的老头子呢,竟然如此年轻。
” 车夫道可不是。
他是苏老板在京城的亲信,也分管一些小生意,京中大小事不说了如指掌,多少比寻常人留心几分,尤其盐酒茶税与官府密切相关,一有风向便要往扬州传信,决不能慢人一步。
因而这些年在京城,他对这位年轻的首辅早有耳闻。
若问这几年皇城三台八座中何人顶顶位高权重,无论朝野还是民间,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一位。
车夫兴致勃勃地介绍一番,好像同在京城,也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
听闻里头那戴幕篱的姑娘是要送给梁王的美姬,车夫不由想起梁王素日残暴行径,心下一叹,又忍不住多嘴两句:“这位谢阁老与梁王父子不大对付,姑娘日后在梁王身边可要仔细这一桩。
” 春娘微讶,心下斟酌片刻,随即一改方才的态度:“多谢您提点。
” 待下了马车,春娘又往那车夫手里塞了一包银子,颇有殷勤的意思:“咱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诚如您方才所说,姑娘日后若言语冲撞了贵人,定是个万劫不复的下场,这点心意您留着喝茶,可否替姑娘多打听一些梁王的喜恶,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 车夫掂量掂量手里的荷包,拍拍胸脯:“您等我的好信儿!” 春娘是个仔细人,这些事不必阿朝来操心。
操心就能解决的,春娘都能替她打点妥当; 操心不了的,谁来都不顶用。
有备无患,来日不至于手忙脚乱,至于如何伺候,琼园自有一套齐全的章程。
姑娘们在还不懂男女大防的年纪,就已经将“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云云背得滚瓜烂熟,从低眉敛目、烟视媚行,到宽衣解带、鸳鸯交颈,里头都大有学问。
费心调-教多年的人,自比寻常女子多些手段,阿朝也不例外。
尽管不成才,可这些年耳濡目染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光如何媚眼如丝地瞧人,如何梨花带雨地哭,一日都要练上百遍,又依着独一份的外在天赋,也能将这七七八八补得八九不离十,千娇百媚的风韵早就揉进了骨血里,只是她自己未必知道罢了。
后半晌瞧了郎中、喝了药,阿朝脑海中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时,阿朝身上仍不舒坦,胃口也不大好,迎着崖香忧心忡忡的眼神,到底勉强自己吃了两口。
车夫果然办事麻利,酉时还未过半就带来了消息。
以往为了生意场上的打点疏通,也会打听这些高官的喜好,不外乎喝什么茶,饮什么酒,环肥还是燕瘦,可今日从那青楼鸨儿处一打听,竟让他听到些了不得的事情。
屋门关紧,车夫先是拱了拱手,然后压低了声音,慢慢说道:“梁王好狩猎,好肉食,尤好鹿肉鹿血,每食必荤……好细腰美臀,尤以纤秾合度为美,好……外物助兴……” 听到这里,阿朝身子一晃,透粉的指甲一点点嵌进手心的软肉,指尖捏得发白。
屋内主仆几人面面相觑,春娘的面色很快恢复寻常。
琼园出来的人,对男人的手段再熟悉不过,梁王毕竟年事已高,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难免依靠外物。
关上门来的取乐罢了,这都无伤大雅。
车夫顿了顿,又露出难言的神色,益发压低了声:“梁王夜夜都需美人作陪,晨起时以美人为盂……” 春娘皱眉:“何谓美人为盂?” 阿朝面上早已血色全无,也颤颤地抬眼瞧过来,车夫对上那双哀戚的眼眸,实在是难以启齿,良久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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