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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贴在耳畔,男人的声音一出来,苏稚杳耳窝一痒,手指头跟着酥麻了下。
他的嗓音是有厚度的,带着鼻息间淡淡而慵懒的气音,没什么语气,但透满成熟男人的质感和魄力,听得人多巴胺涌动。
苏稚杳滚进被子里掩住半张脸,侧躺着,没坐起来,光听声音她就浮想不已。
如果哪天她生气了,他用这样的声音温柔一点哄哄她的话,她再气可能也坚持不到两分钟就原谅了。
苏稚杳突然忘了自己刚刚在不舒服什么。
“嗯……嗯?”她装傻,拿出毕生演技,刚睡醒一般,迷迷糊糊问:“贺司屿?” 贺司屿不作声。
苏稚杳没管他,自顾往下演,软着声说:“我玩儿手机,玩睡着了,按错号码了……” 贺司屿不明意味淡呵一声,语调不紧不慢:“你的手指得多有本事,连着区号十三位数,偏就一路拨到我这来了。
” “……” 这理由是挺馊的。
苏稚杳知道自己不占理,支支吾吾思索须臾,强辨道:“弹钢琴的手,你以为呢?盲拨号码而已,要是在港区Saria辅导过我,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协奏曲,我今天肯定都能闭着眼倒弹。
” 这话听着,好像是在控诉他。
也不管是对是错,她总能找到自己的理,细细柔柔的声儿一出来,就自然而然带上几分可怜,嗔怨他不与人为善,让她这么委屈。
贺司屿声音放轻:“这是在怪我?” 一想到催婚都催到了定日子的地步,而她在与贺司屿的交往方面始终毫无进展,苏稚杳就熬心,半怨半闷地咕哝:“贺先生现在过意不去了?” 都开始唤他先生了。
就好像前阵子费尽心思想让他叫名字的人不是她。
接着,听她细细沉吟:“欠一餐和欠两餐,其实也差不多……” 又算计他。
贺司屿停顿好些秒,才回应:“欠不欠的,不都是凭你说。
” 他语调平淡,却没从前那么冷。
心情抑郁的时候,血液中会产生某些破坏性的毒素,像化学物质,造成态度的悲观。
如同此刻,苏稚杳听到他这么说,脑子里获取到的信息不是“她说了算”,而是“都是她生拉硬扯胡搅蛮缠”。
苏稚杳小声埋怨起他:“还不是你天天没空没空的,诸葛亮都没你难约。
” 贺司屿被她惹得很淡地笑了声,但语气依旧冷静:“苏小姐为何非要约我?” “我追着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难言的沮丧堵在心间,苏稚杳一把扯着被子过头顶,整个人都窝到里面。
“为什么?”他问。
苏稚杳憋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想要和你交朋友啊……” 贺司屿靠着休闲椅,一本厚重的《圣经》搁在腿上,美国还是正午,书房落地窗外洒进一室明媚的晴光,他左耳戴着一只蓝牙耳机,不知是在认真看书更多,还是听电话里的闲言碎语更多。
钟意你,想和你交朋友,不可以吗? 这话她说过。
言犹在耳。
这部被称为上帝语言的《圣经》,羊皮硬质书封墨绿烫金,书页残缺泛黄,里外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明显已经很老旧了,他却还留着。
甚至从书皮到内页,有块块斑驳的深褐色脏污,隐约是拉丁文上曾溅过一片血,沉淀多年后留下的痕迹,有种鬼祟的神秘。
贺司屿垂着眼,翻过一页,不急着回应。
他目光凝落在书页,眼里是密密麻麻的拉丁文,脑中想的却是,这姑娘还真有趣。
周围的人要么想方设法对付他,要么仓皇从他身边逃离,汨汨长河中,她却像下游一朵顶着浪涛想要逆流而上的水花。
很难不惹眼。
当成了某一种唯一,她的动机再不纯,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贺司屿拇指慢悠悠摩挲尾戒,口吻晦暗不明,声音很低:“确定是我么?” 苏稚杳没听清:“什么?” 贺司屿喉结微微一动。
他太久没讲话,苏稚杳在电话里叫他:“贺司屿……贺司屿?” 她的声音是很轻软的,像在戳棉花糖,会有些撒娇的味道,叫他名字的时候也是。
贺司屿没应,多听她叫了自己几声。
“人呢……是国外信号不好吗?”对面的女孩子开始碎碎念,发起牢骚,仔细听有细碎的杂音,然后是砰砰声,应该是她拽开被子坐起来,敲了两下手机。
贺司屿无声勾了下唇角。
“怎么知道我在国外?”他终于淡淡出了声。
苏稚杳没怀疑,以为信号总算通顺了。
“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在京市。
”她颇有些顽俏,轻笑说:“因为今天京市没有下雪。
” 京市一到雪天,他们总能见到。
“唯心主义不可取。
”他说。
“就不能是浪漫主义吗?”她嘀咕:“要是唯心的话,我就该说是我没用法术把你召唤出来了。
” 贺司屿唇边的弧度不经意间泛深了点。
金灿的日光跳跃在他黑色的睫毛,墙壁上挂钟的指针在悠哉转动,嘀嗒嘀嗒声中,他突兀察觉到自己在笑。
一刻意留心,就不自然了。
贺司屿有意识地将唇抿成直线,缓缓合上书,声音也压沉了些:“好了,我还有其他事。
” 苏稚杳懂事且知趣,不想打扰他办正事,所以非常配合:“喔,那我挂了,新年快乐。
” “……嗯。
” 就要挂断前,苏稚杳又叫住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电话那边安静许久。
才听见他沉着嗓子,意味深长地反问:“哪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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