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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 * 与此同时。
加护病房内。
护士轻手轻脚地取下床侧上方悬挂的空输液袋,拔出针管续上手中另一只,重新悬挂了回去,然后悄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这才转身将拉帘拉好,往病房外走去。
咔哒。
房门轻轻闭合。
病床上,江阙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前跟左鉴清说自己要再睡一会儿,可事实上却并没有睡。
整个下午,他都在清醒地回忆着左鉴清所说的一切,清醒地消化着自己是一个精神病人的事实。
昨晚陷入昏迷后,他的意识一度混乱不堪,他能感觉到脑中撕裂般的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冲破封印、撞开枷锁,横冲直撞地喷薄而出,所过之处如同岩浆,灼烧着、吞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待到一切疼痛稍稍暂缓,他又陷入了一场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噩梦。
梦里的江抵死于一场暴雨中的车祸,而他被叶莺折磨许久,最后目睹了一出旧日重演般的自杀。
噩梦的终点是苏醒。
可苏醒却犹如一场更大的噩梦。
因为就在醒来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那场噩梦原来根本不是梦,而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被他深埋已久的记忆。
江抵死了,叶莺也死了。
所有被遗忘的细节尽数归于脑海,纷纷扬扬飘洒而下,一如那场冲刷记忆的瓢泼大雨。
咔擦。
像是有什么在虚空中开裂。
是那层笼罩在他周围的、将他与记忆隔绝开的、名为“重生”的保护罩。
裂纹扭曲着蔓延开来,破裂的碎片肆意坠落,劈头盖脸地砸在头顶,让他彻底暴露在现实世界,直面赤.裸的真相,再无处遁形躲藏。
他听见身旁的护士因他醒转而发出的惊喜喊声,看见医生被匆匆叫来,围绕着他进行一系列检查,感受着那纷乱而又嘈杂的一切,愈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就像一个刚从幻境中走出的人,重新踏回了真实而残忍的世界。
等嘈杂归于沉寂。
病房里走进了一个熟悉的人。
左鉴清。
看到他的那一刻,江阙就明白了。
他知道左鉴清这一次出现不再是单纯以朋友的身份,更是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来了解患者的病情。
于是他平静地坐起身,有问必答地回答了左鉴清的每一个问题,也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具体的病因和病症,得知了那些“前世记忆”的由来和“影子”的存在。
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因为从他昨晚在那段视频中看见自己,又从日记里得知自己那天是在睡梦中度过时,他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有“另一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他的身体做了他不知道的事。
他只是没想到,那“另一个人”存在的时间竟然比他更久,而他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考虑到他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左鉴清并没有跟他聊太久,听他说还想再睡一觉,便识趣地离开了病房。
江阙需要时间消化眼下的一切,这一点左鉴清也明白,所以在离开前,他应下了江阙“暂时不想见到其他人”的要求。
不想见其他人是真,可再睡一觉却只是托词。
左鉴清走后,江阙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静静深思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 他为自己杜撰了一个名为“重生”的妄想,他的另一个人格为他编纂了一个又一虚幻的谎言,当中利用过宋野城的行程,利用过贺景升的人脉,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而他就带着这些谎言,以一个荒诞的开端让宋野城走进了自己的世界,让他相信了那天方夜谭般的“重生”,让他为扭转那所谓“命中注定的结局”而煞费苦心,让他抛弃了所有理性、沦为了陪自己一起被蒙蔽的愚者。
“我死过两次。
” “这是我的第三个2020年。
” 当自己说出这所谓“真相”的时候,宋野城究竟经历过怎样矛盾的自我说服,又需要对他有多么强烈的信任才能接受这样一个答案、接受那荒谬到无以复加的说辞? 明明这说辞那样错漏百出。
明明只要稍加怀疑深究就能察觉端倪。
可宋野城却偏偏一次又一次选择了相信,哪怕在发现他没有驾照,发现他口中的真相与事实相悖时,也没有选择动摇那份信任,而是选择了站在他的角度、为他寻找所有可能性。
甚至直到最后。
到昨晚面对那铁证如山的视频时。
江阙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质问,只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困惑,和那渴望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眼神。
江阙喉头滚动,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回忆着那一幕幕画面,就像在回忆一出由自己主演的荒唐剧目,如今幕布落下,他才知道自己说过做过的一切是多么无稽又可笑。
病房里寂静无声。
在他醒来之后,医生就已经关掉了旁边的监测仪器,只余悬挂的输液管仍在静默地向他输送着微凉的液体。
就这么沉寂了不知多久。
江阙重新睁开通红的眼,转头望向了床侧。
那里放着一只先前左鉴清送来的行李箱,他知道那是宋野城为他拿来的个人物品。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默默坐起身去,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行李箱边蹲下,伸手打开了箱盖。
* 此时,另一间病房。
电话里,刘组长详细解释完了1月9号到1月20号遖颩喥徦之间有关卷扬机的一切,末了才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个……古导之前不是都已经问过了么?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当初落水事件发生后,虽然宋野城并没有受伤,但这毕竟属于拍摄事故,所以古云还是详细调查了事故原因,得出了“道具组工作失误导致设备故障”的结论,最后在宋野城表示不追究的情况下,仅在剧组内部对相关人员做出了批评警告。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宋野城忽然又打电话来旧事重提,刘组长不免担心是不是这事儿还没完,还要继续追责。
“哦,没有。
” 宋野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一番,表示不会继续深究后便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后,心中终于对事情的全貌有了数。
刘组长并不知道行车记录仪的存在,但他叙述的所有过程都能和记录仪拍到的那些画面吻合对应,二者相互佐证,便形成了一个完整且有说服力的逻辑链。
这条逻辑链让宋野城心中的某些疑问彻底解开,也令他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窗外天色渐暗。
宋野城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也不知道江阙那一觉睡醒了没。
明明他自己这一整天也没顾得上吃饭,但心里更惦记的还是江阙的状况,稍稍想了想后,他决定下楼去餐厅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饭菜,等会带一份上来让护士送进去。
然而他才刚合上电脑,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房门便被“咚咚咚”急切敲响:“宋先生?宋先生!” 宋野城心中一紧,起身大步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怎么了?” 门外的护士神色慌张,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指向走廊另一端—— “江先生他、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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