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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当为阿姊许之。
” 公主淡淡莞尔,若寒刃凛冽:“妾已是残花败柳之姿,徐娘半老,何期再嫁。
惟愿余年能常伴祖母和陛下左右,为陛下分忧而已。
” 分忧么? 桓羡不语,执辔拉缰独行向前,朔风猎猎,轻卷衣袍。
公主也提辔跟上,神情坦荡,略无一丝踧踖之色。
金钱,名号,新的婚姻,她都可以不要。
她要的是参政的权利,可以把握人生主宰命运的权力。
这是大楚亏欠她的,她要的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就看这位皇弟愿不愿意给。
幽州的常术、周挚闻得天子抵达并州的风声,心头惶惶,连夜疾驰来了太原面圣表忠心。
然一连几日,桓羡都在并州境内考察民生、巡视军防,丝毫未曾理会二人的求见。
二人由此更加惶遽,恐惧不能度日,开始后悔起冲动之下的自投罗网,想要逃回州境。
反被并州军队捉了个正着,执送天子。
于是两人终在抵达并州的第七日见到了天子。
“朕还没来得及见你们,你们倒急着要走,是何道理。
” 他疏懒地坐在高位上,手里还捏着一叠还印着泥丸的书信。
漫不经心的口吻,却叫底下跪着的常术、周挚二人额上冷汗遍流,背心寒气顿生。
不可能!他们和陆令公来往的书信都已销毁!又怎可能到了陛下手中! 二人开始痛哭流涕地喊冤,分辩起各自的忠心来。
但天子始终一幅漫不经心的态度,一直看着手中书信,时不时发出阵阵冷笑,二人由此更加惶恐,拿不准密谋反叛之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行了,朕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半晌,他似是听累了,将书信往桌案上一掷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去请御史台过来,好好分辩他二人的忠心。
” 此次跟随天子出巡的多是御史台的官员,连那往日深受器重的陆韶陆侍郎也未跟来,为的就是查清此事。
常术、周挚二人遂被投之并州大狱,由御史台主审。
几日过去,两人虽对密谋反叛、勾结柔然之事供认不讳,但支支吾吾也不肯吐出在朝的内应来。
事情一时有些焦灼。
与此同时,尚书台的书信依旧三日一封,汇报着京中诸况。
冯整留意着其中有关于卫国公府的境况,然而大约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尚书台也认为没有汇报的必要,接连几日都无一点消息。
公主的婚礼选在了七月初四,距离而今也不过二十四五日的光景。
但从太原赶回建康少说也得二十日,陛下,是真打算不管了吗? …… 月黑风高,并州行宫,一灯如豆。
已是子时,灯下,桓羡犹在浏览御史台今日送来的证词。
御史大夫吴琸恭敬地侍立在旁。
“事情至此,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 常术、周挚二人的供词反反复复,始终不肯言明在朝中的内应,只怕拖得久了,州境内反有异动。
内应是谁,不用想也能猜到。
然陆氏毕竟几百年门阀,门人宾客遍布天下,不是那么好连根拔除的,也无必要。
桓羡沉思片刻,对臣下道:“此事需得你御史台派人往幽州走一趟,若他们力量薄弱,便就此擒灭;若是已成反叛之势,可发并州肆州之军前往,势必要将叛军势力消灭于州内。
” “上回在华林园反对高肃的青年人来了没有?”他问。
“陛下是说江泊舟?”御史大夫吴琸反问,“来是来了,不过他官职微小,怕是不合适……” “让他去。
”桓羡不假思索,“常、周二贼既自投罗网,便是州内还未成反叛之势,正好一网打尽。
朕欣赏的就是他的勇气,先封他为治书侍御史,持节而往。
若这点事办不好,也不必再回来见朕。
” 老御史颤颤巍巍应了声“是”,在他瞧不见的阴影里,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忽听天子又问:“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陛下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御史大夫虽然诧异,仍旧答:“回陛下,是六月初九,小暑了。
” 小暑了…… 桓羡深深敛眉。
那么,距离薛氏的婚宴,也不过二十余日光景。
室中一时静默一片。
桓羡伸过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刻着蝴蝶的冰瓷一般的琉璃灯。
瓷灯微烫,灯火幽微,于灯壁上印着趋火飞蛾不自量力的挣扎。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漱玉宫外,母亲病重,他为求药逃出宫掖、却因多日的饥寒晕倒在雪地里时,睁开眼,瞧见的也是她提着盏青瓷琉璃灯,稚声软糯:“哥哥,你趴在雪地里做什么。
” 她那时年纪小,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哥哥姐姐的唤。
他便利用她的好心,见到了时为太后的祖母,为阿娘求来了药。
再后来,因她屡屡来返于漱玉宫,贺兰氏便也知道了母亲的存在。
人人都说阿娘重获圣宠是因了贺兰氏,可谁又知,那些宠爱的背后是虐待,是□□,是阿娘一生噩梦的开端。
他和阿娘的一生都被她和她的母亲毁了,如今,她又凭什么置身事外?安安心心地嫁人? 贺兰氏让阿娘成为玩物,投桃报李,他便理应让她也成为玩物。
桓羡眉间隐有青气流转,紧盯瓷灯的眸中迸出阴寒的光。
“朕有急事,需先行返回京中。
”他对御史大夫道,“州中一应大事,就交给爱卿处理。
如有不决之处,可过问万年公主。
” 桓瑾不是说要替他分忧吗?既然士族、宗室、外戚皆是靠不住的,倒的确可以尝试,让万年公主这个对君权毫无威胁的宗室女参政的可行性。
次日,桓羡召集并州军政官员及跟随北巡的大臣,宣读了自己的决定。
万年公主亦不期他会如此爽快,翩然下拜:“妾领旨,定不辱使命。
” 桓羡面无表情:“北境之事,便拜托阿姊,朕先行返回京中处理内应之事。
” 语罢,拂袖出去。
早有伏胤牵着马匹等候在外,众人恭送天子上马,又眼看着御驾疾驰而去。
这一回走得急,过场、仪式皆未有。
有参与审理的御史台小吏不解地嘀咕:“那两人不是还没招内应是谁么?” 御史大夫严厉地训斥:“陛下英明神武,二贼不说,陛下难道就不知道?为人臣者不可妄议君主,我不曾教过你吗?” 小吏立刻噤声,喏喏认罪。
公主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漫天风沙里远去的銮驾,有片刻沉思。
陛下回京,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 江南,建康。
廊阴日转雕栏树,坐冷风生玉碗冰。
今年的夏日不如往昔炎热,而随着婚期的将近,七月流火,盛夏将去,建康城也渐渐添了几分秋意。
用过午膳,薛稚坐于冰鉴旁,有些发怔地看着那从篾萝里翻出来的几个平安符。
那是皇兄走时她替他缝制的,虽为女子,也知北境之事凶险万分,故而做了几个平安符用来盛放从洞元观里求得的黄符,以期能够庇佑他平安。
但她终究没有送出去。
自发生了那件事后,她便一直躲着皇兄,不敢与他相见。
这些东西,自然也就只有束之高阁以蒙尘灰。
想到这里,她颇觉可惜地叹口气,出神地将脸转向窗外看着殿下种着的梧桐树。
皇兄他,应该已经在并州了吧?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唯愿一切平安才好…… 这时青黛轻轻走上前来:“公主,何娘子来了。
” 何娘子? 能自由出入宫掖的何娘子只有那一位,便是她未来的皇嫂。
薛稚微微一愣,沉默点头。
青黛遂引了何令菀进殿,何令菀走近,婉身一福,薛稚忙起身扶住了她:“何姐姐不必多礼。
日后,还当是我向姐姐行礼才是。
” 她拿不准何令菀此来为何,除却这一声寒暄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何令菀温柔一笑,将手里的锦盒交予青黛:“十三娘今日是来向公主赔礼道歉的,为上一次的招待不周,和舍妹犯下的弥天大错。
” 薛稚一怔,一瞬黯淡了眉目低下眸去。
何令菀垂眸静静看她,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耀如冰雪的脸儿宛若兰瓣儿娇柔,弯曲长睫下的双目更含着烟雨空濛。
的确是个不世出的美人,满宫的山栀子一起开放也比不过的纯净秀美,名花倾国。
心间突然闪过一丝酸涩,她执着薛稚的手在矮榻上坐下,当真一位温柔贤惠的长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但我想,你至少应当得到一句‘抱歉’。
舍妹已被陛下罚去了皇女寺做姑子,故而,就由我代劳。
” 薛稚心间一片酸楚。
“皇兄知道这件事吗?”她忍着哭音,眼睛红红地问。
何令菀摇头:“此事皆为舍妹一手策划,为的是让我在陛下跟前犯错,陛下自是不知的,说来,此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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