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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谁也看不到她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萧阳心里也不好受。
千尘什么都没说,他却听得出她呼吸间带着的鼻音,她哭过的,再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掩饰不了。
她没有说,他也没有问,心却隐隐抽痛。
原以为公司做起来了,经济条件改变了,一切就会好转。
然而,千尘父母那种门户之见却不是他凭自己的努力能达到的。
他约了佟思成喝酒。
今天话多的是他,心情不好的也是他。
昏暗的灯光下,萧阳清俊的脸已浮上一层醉意:“师兄,人怎么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佟思成拍拍他的肩:“那是妇人之见,人哪有什么出身?” “有的,”萧阳惨然一笑,“我再有钱,我爸妈还是离退休的工人,我家也不会有书香气息。
” “阿阳,怎么能这样想?千尘并没有嫌弃过你什么!”佟思成皱皱眉。
萧阳呵呵笑了:“是啊,所以,我怎么配得上她?”笑声苍凉,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小小的一杯,一口饮下却如火烧灼着五脏六腑,“没钱的时候想有钱了,她家里能接受我。
有钱了,原来不是钱的问题……我用尽全力去爱她,她还是过得累……不可能不要她的父母选择我,又放不下我去将就她的父母……” 佟思成沉默了会儿:“要不先把婚结了慢慢说服她父母?” 萧阳眼睛亮了亮,瞬间又黯然了:“怎么可能?喝酒吧,别去想了。
” “尧尧剪头发了……”佟思成笑了笑转开了话题,目光沉沉看向黑夜。
“看到了,其实比她长发好看。
”萧阳努力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人家都说女孩子剪发意味着重新开始,恭喜了,师兄。
” 佟思成笑而不语,喝下一杯酒突然说:“我下周去珠海同学那里谈项目合作。
你让千尘帮我给她样东西。
” “嗯。
”提起公司萧阳还是觉得前景美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攒不下来,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尧雨瞪着眼前的盒子看了有一个小时。
她习惯性地去撩头发,触着空空的后颈,心里一黯。
她怎么会这么疯狂地剪了呢? 晃了晃脖子,嗯,轻松!轻松不就好了么?头发不就是三千烦恼丝么?何况,所有人都说短发的自己比长发好看。
更衬她的脸形,更漂亮更个性更……她努力说服着自己,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目光再专注于眼前的盒子。
千尘递给她时说:“佟思成让转交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自己不肯直接给你,这些日子你们不是很好吗?” 好么?尧雨有点恍惚。
这些天看上去是很好,怎么不好呢?下班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看电影,还回了C大。
C大变化也很大,校门重修了,校园里增加了几栋建筑物,原来的宿舍楼居然改成了男生楼。
尧雨望了望513室的窗户,窗户上原来的彩贴已经被扯掉。
她凝神看去,在窗户靠近窗棱的角落里露出了小半粉红色还没被清除干净,牢牢地粘在上面。
原来513所有的人都剪了自己姓名的字母及男友姓名的字母贴在窗户上。
尧雨的是两个“Y”。
当时室友还笑,两个YY呵!尧雨嘿嘿笑着贴了个“T”在“YY”的下面。
她得意地看着,这样一来,三个字母就成了一个扎着两只叉角头发的脸。
佟思成送尧雨回宿舍的时候,尧雨就指给他看。
佟思成抬头瞧了半晌笑了:“牛魔王!” “什么啊?” “呵呵,自己想呗。
” 尧雨看了很久很久,才呆呆地问:“你说像牛魔王?为什么?” 佟思成忍不住大笑起来,拎起她一绺头发说:“蛮横!” 尧雨反应过来擂拳就打了过去。
佟思成包住她的拳头,笑着看她,眼睛里闪动着的,就是被尧雨理解为喜欢的光芒。
那天佟思成也和她一样抬头望,也看到了那一角粉红字。
只有一点点固执地贴上面。
他轻声说:“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好的。
” 尧雨一惊回头,那双眼睛里闪动的却是另一种光,一种深沉若有所思带着些微的痛楚带着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眼神,她垂下了眼睑。
佟思成却笑了,伸手揉揉她的短发说:“这样子好看,尧尧,脸型亮出来了很漂亮。
” 她低下头露出一个笑容。
佟思成揽住她的肩:“看,我每次在路灯下都在想,要是不伸出头来挥手说再见,我会等多久?” “我每次都跑得很快呢。
”尧雨想起那时候,笑了。
佟思成也笑了:“你慢慢走,我一样等的。
” 一种莫名的奇异感觉又从尧雨心里浮起来。
不是听到深情表白的羞涩,不是那种打心底发出的笑意,是种慌,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慌乱。
而佟思成的笑意与目光直直地看进她心底里,让她无处躲闪。
尧雨讷讷地开口:“思成……”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佟思成不再看她,牵着她的手顺着校园里的林荫道一直往前走。
这是C大四教后面的校办工厂,旁边是泳池。
树荫隔开了一方天地。
中午时分,校办印刷厂里静悄悄地。
“哟,那不是思成嘛!好多年没见着了!”守门的林大爷从门口的藤椅上眯缝了眼睛打量着他们。
瞬间老脸上的皱纹迅速地变化,像朵秋天的黄菊,灿烂地笑开了。
“林大爷,是两年,不是好多年!” “你又想来上班了?” “不是,我来看看!”佟思成略微提高了声音。
林大爷打开门:“好,好,看看,可不许再拿边角纸料走啊!” “知道!我哪回拿您不知道啊?” 尧雨有点奇怪地听着他俩的对话,微笑着没有吭声。
佟思成牵着她进了铁门,林大爷又上下打量了下她:“嗯,带女朋友来看啊?思成可是好小伙子,棒着呢!” “哦?怎么棒啊?”尧雨觉得老人很可爱,这么久了还记得一个人必定是印象很深。
“咳!”佟思成有点尴尬,“林大爷,我们就进去转转就出来!” 可是林大爷嘴快已经说出来了:“他一个人可以扛两包纸料呢,有力气!” 尧雨抿嘴笑了:“思成,你在这里打工?我怎么不知道?” “傻瓜,”佟思成怜惜地瞧着她,她也不动脑子想想,那些良木缘的咖啡、那些江边的鱼,不靠他打工,家里给的生活费够么?他笑了笑指着厂子中间的空地说:“卸纸料的时候总是过来帮忙的,一次三十元。
算是加班费了。
”他偷偷看了林大爷一眼,悄悄在尧雨耳边说:“有时候还拿印好的书去卖的。
” 尧雨笑了起来。
佟思成“嘘”一声,拉着她围着厂子走。
尧雨悄眼望过去,佟思成的脸上满是留恋与感慨。
目光中似乎又闪现出分手那天的熟悉神色,一种无奈,一种痛楚。
她突然有点明白,鼻子一酸,头已靠在佟思成的背上:“思成……” 佟思成一动,尧雨轻呼:“不要动。
” 佟思成侧侧头看不到她,他挺直了背,任尧雨靠着他。
她热热的呼吸全喷到了他的背上。
一种灼热从背心蔓延至全身,佟思成的眼眸变得更深。
这个静寂的中午,风轻轻地吹着,温暖的阳光从凤凰木椭圆形的叶片映下来。
安静的校办工厂内,尧雨与佟思成默默伫立。
佟思成想起了进大学开始就四处打零工的生涯,每学期考第一名的努力。
是的,他一直努力,努力学习,努力挣钱,努力地去爱他身后的这个女孩。
他有错么?他为了获取更好的物质条件更好的社会地位而努力,他有错么? 他的背挺得更直,胸腔内的心跳得更急,佟思成一个转身扶住了尧雨的肩,深深地望着她。
所有的激动最终还是化作温柔的笑容:“倦了么?” 尧雨微睁开眼,恍惚间她想着佟思成大学四年的努力,大学四年他给她的所有欢笑,还有此时的温柔。
凤凰木枝叶颤动,阳光迎面扑来,有点刺眼,尧雨眨了眨眼睛,心又慌乱起来。
她点点头:“走了一上午,有点倦了。
” 一丝忧郁从佟成思脸上飞快的闪过。
像风轻吹过凤凰木的树叶,挡住光的瞬间飘落的阴影,瞬间又被阳光代替。
“懒,肯定很久没锻炼过了。
走吧,找个地方坐会儿。
” 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过去的佟思成像山谷,中间偶有险壑激流。
现在的他已化作一潭深水,波澜不兴,偶尔石子投下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圆润无害。
感觉似乎很好。
两人间除了牵手却无进展。
他没有吻过她,哪怕像上次醉后深夜前来敲门的冲动激吻都没有。
对坐着,一样的凝视。
他挺直的鼻梁,清朗的五官近在咫尺。
他同样深情地看她,同样和从前一样说话。
尧雨不明白,她没有不感动,她没有觉得他不好,她就是心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下意识地回避。
盒子是镂空金属的,玲珑小巧,上面有个小小的锁孔。
尧雨最初没有察觉,拿着看了看就掀盒盖,没开,这才注意到了这个锁孔。
于是,盒子就放在面前,足足让她看了一个小时。
里面装了什么需要锁住?盒子不过两寸见方,能放在手心把玩。
既然锁住为什么要拿给她呢?佟思成为什么要等到出差的时候给她?还让千尘转交? 尧雨趴在桌上,瞪着盒子出神。
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了那对耳环,生日时佟思成送她的打造成钥匙模样的金耳环。
尧雨迅速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对耳环。
放在锁孔一比,大小正好合适。
她正要试着把钥匙拿去试,手,突然僵住了。
她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这对耳环的秘密。
以前佟思成给她说希腊神话。
宙斯为了报复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让火神用黏土造成了美女潘多拉,将她送给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做妻子,并坏心地送给潘多拉一只盒子让她带去。
潘多拉打开了这只盒子,里面飞出了疾病、疯狂、嫉妒、罪恶种种祸患为害人间,盒底只留下了希望。
佟思成曾笑着说:“我也有这样一只盒子,不过没有那些祸害,只有希望。
” 他送给她这只盒子,再送给她打开盒子的钥匙,他,是想让她放出希望么? 尧雨怔住。
希望,是什么?有人说它是恐惧的另一个别名,有恐惧才有希望。
和佛家八苦中的“求不得苦”异曲同工。
求不得苦。
若无所求则不存在得,自然也不存在苦。
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佟思成有所求有希望。
他要尧雨打开他的潘多拉盒子,放出他的希望。
可是,尧雨心里浅浅的便有了一种疼痛,一种她不知所以的疼痛。
她站起身拿出一只透明玻璃水杯,打开青花茶罐,细细数了四根茶叶泡了一杯茶。
她想起给许翊中泡这茶时说的话。
对,这茶就是四大皆空茶。
她闭上眼把水杯放在鼻端,水汽洇浮载着若隐若现的茶香,如昙花月夜吐蕊,蓄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那些青春年少时的懵懂情怀,化作了书页里的昙花花瓣。
淡淡的黄色记忆,薄如蝉翼。
尧雨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那一年分手后,她独自去了腾冲。
她只是听说那里有最自然的火山地热景观,她向往去听来自地心岩浆的轰鸣。
她的心太冷,需要火山地热来暖。
她去了腾冲附近的北海湿地。
酸性的湖水清可见底,火山蓝天白云倒映水中,一块块草甸浮在水上,清静无垠。
她想跳进最澄明的水里涤洗心灵,却无法做到。
她换上水靴踩上了草甸,身体突然下沉,却被重重的草托住。
一步一步陷进齐腿根的水,但终究沉不下去。
起起落落间,心慌意乱渐渐散去。
尧雨飞快地跑起来,跌倒再起来…… 欧洲有句格言:“无疑如果你没法做希望做的事,就应当希望做你能够做的事。
” 很久很久,她终于还是收起了盒子和钥匙耳环。
她没法做给他希望的事情。
而她希望能够做的事情,却又做不到。
“他给你的盒子里装了什么?”千尘很好奇。
尧雨挽着她逛街,想了想说:“希望。
” “希望什么?” “希望我给他希望。
”尧雨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千尘说,“我不确定,也不知道。
只是总有层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
” “算了,别想了。
”千尘绽开一个明丽的笑容,“都初夏了呢,时间过得真快。
今天想买什么?” “耳环!”尧雨下意识地回答。
千尘笑了,看了看尧雨的短发:“你脖子细,脑袋像个小蘑菇!天热了,脖子凉着不好,要不看看项链?” “不,”尧雨撇撇嘴,“我只喜欢耳环。
” “好吧好吧,我们就看耳环。
”千尘笑着拖着尧雨进了商场。
经过一楼首饰柜台时,尧雨停下了脚步。
这是琉璃饰品的专柜。
古色古香的装修,灯光下躺着流光溢彩、变幻瑰丽的琉璃饰品,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一走进去,一种心如止水的淡定,一种避离喧嚣的淡定就浅浅地散发出来。
尧雨想起了许翊中送她的耳环,她慢慢地欣赏着。
柜台小姐迎上来介绍说:“我们这里每款饰品都只有一件。
小姐喜欢哪一款?” “看看再说。
”尧雨目光从耳环上扫过。
“这是情意绵绵系列的首饰,有耳坠、项坠,已卖出去过多款。
你看,每一款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这是情真意切,这是两心相许……” 尧雨打断了专柜小姐的话:“请问有没有一款打造成雨滴的式样,清绿色。
” 专柜小姐拿出一本图册,指着上面一款说:“是这款么?它叫为你钟情。
” 尧雨一听呆住了,千尘奇怪地瞧着她:“小雨?” 尧雨勉强地笑了笑:“这名字……挺不错的。
” 专柜小姐笑着接口:“那款已经卖出了,小姐可有别的喜欢的款式?可以试戴着看效果。
琉璃是独特的古传工艺,不比别的饰品的。
” “谢谢!不用了。
”尧雨礼貌地回绝,拉着千尘走了出去。
她的手拉得很紧,千尘诧异地看着她:“小雨,怎么了?” 尧雨心里乱成一团:“佟思成送了一副金钥匙耳环给我……” 千尘嘿嘿笑着接口:“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你不开,我就用钥匙开门进来了呗!” “千尘!”尧雨嗔她一眼。
“难道不是这意思?” “他送的盒子是锁住的,那副耳环就是开锁的钥匙。
” “你不说里面装的是希望嘛?” “我没打开,千尘,希望不敢随意给。
我犹豫。
” “你不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肯定有东西。
”托千尘带给尧雨那个盒子时,千尘接过轻轻一摇,就听到里面有动静。
“不管是什么,我现在都不想打开。
” 千尘想了想,敏锐地指出:“也许就是因为他看出了你的犹豫,所以给了你这个盒子,想让你看了就不再犹豫,这就是他的希望。
” 尧雨哑口无言,长叹一声:“杜蕾和我杠上了,因为许翊中。
” “怎么又扯到许翊中了?”千尘奇怪地看了眼尧雨,迅速反应过来,不由得瞠目结舌,她急声问道:“小雨,佟思成送了副钥匙,你千万别告诉我许翊中送的是那副为你钟情?” 尧雨不答,千尘便明白了。
她此时突然想见萧阳,她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自己还能自始至终拥有初恋,能两心相许,没有这种麻烦又复杂的情感纠缠。
千尘担心地看过去,开朗的尧雨几时眉间会笼上这样一层轻愁?她拉着尧雨认真地说:“小雨,你要想好,你喜欢的是谁。
” 尧雨叹了口气:“回家吧,千尘,没心思了。
”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来了一辆空车,尧雨让千尘先上车走了。
她看着出租车离开,转身上了人行天桥。
车从对面潮水般涌过,这里是繁华路段,临到桥下车速自然减慢。
尧雨觉得自己的心情便如桥下的车流一样,时而急驶而过,时而停滞不前。
她清楚地看到开车人的表情和模样,想象着不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生活空间。
他们与她的交集或许就是她站在桥上看到的瞬间。
于茫茫人海中错身而过。
也许,会有一个佟思成,一个许翊中蓦然地和她认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奇妙。
曾经熟悉着的转眼成了陌路,曾经陌生的变得亲近。
佟思成拒绝退出,拒绝结束,许翊中已经退出,又突然告诉她他早已为她钟情。
那一耳光是怎么挥出去的呢?尧雨看了看手掌,还是不知道。
下意识地就打了,然后拒不道歉,然后针锋相对,然后,她剪去了曾想保留一生的长发……这是她第一次打人,她都会扇人耳光了呢。
尧雨慢慢走下天桥,或许这阵子她该回家去住,对着父母,省得一个人静下来就想这些事情。
一遇着烦扰,她会情不自禁想回家。
两年的独立并未让她摆脱对家的依恋,家是她感觉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不行,终是要她自己度过这道关。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做的是对是错,所有的结果都要自己承受。
父母可以给她温暖的大后方,却不能代替她走完人生。
尧雨上车回家。
一路上,她脸上都带着恍恍惚惚的笑容。
为你钟情?那对天青色的耳环名字叫为你钟情! 佟思成,她爱了四年,恋了四年的人毫不留情地告诉她,谁也说不清楚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两年的时间,长远的相隔会不会有变化。
环境变了时间变了,也许他就会遇着另一个她。
他连等的机会都不曾给过她。
而两年后佟思成又要她给他希望,把装着他希望的盒子给了她。
许翊中送了那对有着美丽名字的耳环给她,现在又和杜蕾在一起。
那天,她视若不见地从他俩身边走过,她早已瞧见他的冷漠的表情,还有杜蕾嘴边的笑意。
打开书柜,尧雨看着她收藏的所有的酒杯。
她为一个人养成收集酒杯的习惯,又对着另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述酒杯的典故文化。
耳边情不自禁响起了许翊中爽朗的笑声。
尧雨也轻轻笑了。
找了个鞋盒把酒杯全收了。
角落里有个装印章的小盒子,里面是佟思成送她的风雨同舟的章,她摸了摸,没有动。
坐在书桌前,尧雨拿出那副耳环,多么美的耳环,多么美丽的名字!指尖一弹,耳环碰撞着发出细微的脆响。
冰层喀嚓碎裂,带过一阵寒气。
看到书桌上的那只烛台。
她找了支蜡烛点上,熄了灯静静地瞧着红烛流泪。
手指轻轻抚上烛台上细致的花纹,微微一用劲,从边缘蹭过。
天神,不会出现,那是神话! 她一动不动地趴着看,直到蜡烛燃尽,那点红红的烛光慢慢虚弱,在烛油里熄灭,冒出一丝淡淡的青烟。
屋子里的光陡然暗下去,一室漆黑。
尧雨坐了许久,终于开了灯,小心地把烛台清理好锁进抽屉。
她找出盒子,做成耳环式样的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也是喀嚓一声,盒子弹开了。
第三十五章地毯那一端 佟思成回来见着尧雨只字未提盒子的事情。
尧雨也不提。
他瘦了一些,黑了点,那双清癯的眼睛微微凹下去,显得更亮更有神。
以致于尧雨觉得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中总能听到心虚的心跳声。
佟思成似乎更粘她,一周他的约会是七天,然而尧雨办公室的小田小陈偶然开她玩笑说她家的帅哥在楼下徘徊。
尧雨瞧见过几回。
时间很短,佟思成像是正巧经过,站在对街的小叶榕下,树挡住了尧雨的视线,她看不见佟思成的动作,不过停留两三分钟,他就走开。
初初尧雨担心他会打电话或发短信来,佟思成没有,他只在她下班的时候来接她然后一起吃饭,约她逛街看电影。
尧雨吃饭时有意无意地问他:“思成,今天好像看到你在单位楼下了。
” 佟思成微笑:“这段时间有两个客户都在你们单位这条街上,我一般步行过去,经过楼下忍不住停下来想等等你,时间又早,就没等了。
” “哦。
” 有时候尧雨想,在自己犹豫矛盾的时候是不是该推掉佟思成的约会。
然而佟思成的态度却不容她拒绝。
他感觉上只是一个老朋友似的,连牵手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佟思成的隐忍和温柔让尧雨负疚。
她试着在某次他约她时找了个借口推辞,佟思成并不见恼,笑着说:“有空再约。
” 隔了一天,他的短信或电话又来。
“记得我们系的卫师兄么?前些日子遇到他了,还提起你,今晚他请吃饭,让一定叫上你。
” “去吃过一家新开的馆子,全鱼宴,定了座,下班我来接你。
” “尧尧,我想买辆车,陪我去看看?” “房子交了,帮我砍价买材料去!” 等等诸如此类的邀请直让尧雨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慢慢的,她恍惚的觉得佟思成和她已经没了爱情,却有着一份超过普通朋友的感情。
除了,在某个时候不经意对上佟思成亮若晶石的眼睛,看到他的笑容,看到他嘴角眸底的神色中缓缓释放着岩浆一样的焦灼与渴望,她又动容心惊。
尧雨常常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和佟思成之间就像回不到从前似的。
她在他面前少了娇嗔少了依恋,而他对她,多了温柔多了包容。
而彼此在一起却同样有着莫可名言的暧昧。
似乎这样的不确定也同样困扰着千尘。
尧雨和她在一起说起佟思成说起萧阳,同时叹气。
尧雨迷惑,千尘面对家里和萧阳束手无策。
尧雨见她犹豫就劝她说:“千尘,如果你实在不能调和两边的关系,总会有取舍,要不选了萧阳以后慢慢再和父母解释。
” 千尘抬起一双遍布愁思的眸子,叹了口气说:“要真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我就是不忍心看父母难过。
我也放不下阿阳。
六七年了,小雨。
你和佟思成现在不上不下的,也不就是因为你舍不得那时候的感觉吗?” 尧雨自嘲的笑笑:“是啊,总想抓住美好的东西不放手,可是能抓得住么?以前我从不认为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其实真的等这种状况发生,才能体会到。
” 千尘喝了口黑咖,苦得皱眉,又有种醇香在嘴里蔓延,眉头满意地舒展开。
多像她和萧阳的感情!都说长喝黑咖会上瘾,只为苦中带香,回味无穷。
然而这样去苦中品香七年,她宁可是甜咖,一直甜,不要有半丝苦涩。
那怕甜得发腻,那怕失去了咖啡的原味,也好。
有人说生活不会永远的一帆风顺,凡事有挫折才会凸显幸福。
千尘现在已经不想要任何挫折来映衬幸福。
她像只负重的骆驼,再有一根草的重量,就会倒下。
那些退后一步心自宽,跳出框框眼自开的说法有道理,但问题的关键往往在于走不出去,放弃不了。
所以挣扎,所以矛盾,所以痛苦。
“小雨,我知道万事不能两全,不能什么都得到,希望能有个契机缓和吧。
” 尧雨默默地注视着千尘,片刻才吐出一句:“如果你爸妈坚持呢?千尘?” 千尘愣了愣,苦笑:“其实我心底里是希望他们互相退让妥协,比如阿阳不打牌,上进,符合我爸妈的心意,而爸妈也放弃门弟观点去接受他。
他们要真的坚持,不肯同意……或许,我一直不肯去正视这个结果,做这道非得要让我二选一的选择题,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 两人对望一眼各自想着心事。
那时候恋爱是多么简单,以为可以在同一条路上能相伴到老,以为恋爱然后是理所当然的结婚,白首不相离。
然而,生活给了她们多大的教训,没有一成不变的人,没有永远绝对的事。
恋爱只是人情感中的一部份,不是全部,不是所有。
婚姻则在这样的情感中又夹杂进了双方的家庭,朋友,原本的纯粹感情又一次稀释在重重复杂的关系中。
命运还是眷顾千尘的。
和尧雨见面没多久,她所盼望的契机就出现了。
千尘拿着田园送来的请柬特别高兴,吃过晚饭她笑呵呵地说:“阿阳,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小麦在学校恋爱没找我们系的女孩,毕业后却和我们系的田园恋爱结了婚,小麦家也是C大的,他家和我爸妈还熟得很呢。
” 萧阳忍住笑看千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心里一动,很长时间了,千尘没这么活泼过。
他侧过头微微笑着看千尘:“你开心的怕不是这个吧?” “因为你是小麦一屋的同学,是男方嘉宾,我是女方同学啊!”千尘嗔他一眼,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萧阳停下来,轻轻揽过千尘,他向远方看去,眼里闪动着了然:“我知道,嗯?因为你爸妈也会来,你想让我好好表现,干脆借此公诸于众是吧?” “你知道就好,好多亲友都去的,你表现好点,爸妈没准儿也不会反对了呢。
”千尘嘴一翘,清亮的双眸透出一层快乐与希望。
萧阳叹了口气,伸手捏捏她的脸:“好!” 千尘低头抿嘴笑了。
多好的机会啊,在婚宴上可以让爸妈再接触了解萧阳,亲友们瞧着,要是喜欢了他,家里不再反对,一切就会好了。
爸妈的反对一直像团阴云笼罩在她和萧阳之间。
他们嫌弃萧阳家世,不满萧阳打牌没有想法去发展公司。
萧阳负担着全家人的花销,照顾下岗的父母舅舅年迈的外婆,挣的钱大部份给了家里,他用什么去发展?他累了之后觉得打牌是放松是结交朋友的方式。
他背了一只重重的壳,走得艰难。
他能怎么样呢?就算他不打牌,不乱花钱,他还能把身上的那只壳扔掉不背着走了?千尘理解并深深地心痛萧阳。
萧阳和父母是对立的两方,理解萧阳的同时,千尘也理解父母。
现实的考虑,希望唯一的女儿不会因为嫁给萧阳也背上那只重重的壳。
一想到要和萧阳分手,心就像空了一块。
长时间的相处,萧阳和她的心已长成了一块儿,强行的分开,只会有生生撕裂的痛。
她轻挽着萧阳,头靠着他的胳膊,隐隐感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她只希望,这个周末,能让爸妈及亲友接受她的萧阳。
毕业两三年的同学结婚,请柬能送到的同学都尽量的请。
小麦和田园的婚礼几乎成了C大计算机系和中文系的校友聚会。
礼堂一角拼了两桌,前到的校友自然围成了一个小圈。
毕业三年了,此时再看原来的同学,有的带了恋人来,有的还是单身一人,说着从前学校的事儿,询问在工作现在的变化互留电话……场面刹是热闹。
佟思成和尧雨大四分手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眼见佟思成回来和尧雨坐在一起两人面带微笑,众人又不好问是怎么回事,就把目标转到萧阳和千尘身上。
从大学到现在还恋爱的只有萧阳和千尘这一对,众人起着哄要萧阳和千尘给个准信啥时请客。
萧阳自若地笑着回答:“千尘说了算。
” 话音刚落,千尘母亲挽着陶教授走了进来。
萧阳和千尘赶紧站起来招呼。
陶教授看看这群年青人,笑了笑:“千尘,你过来,去给叔叔们打个招呼!” “嗯,”千尘站起来,正要过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看了眼萧阳和同学笑着说:“你和同学玩会儿,我一会儿过来。
” 萧阳点点头坐下。
脸上似给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这么多同学眼睁睁地瞧着。
刚才还问着两人几时结婚,陶教授就不露声色地叫走了千尘,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喊一声,千尘母亲只瞟了一眼就转开了头。
千尘和父母走开,他黯然地想,今天千尘又会失望了。
佟思成和尧雨眼见有同学的眼中露出了诧异,赶紧转开话题:“怎么没见着慧安?” 慧安是这圈人里最早结婚的,女孩子们又议论了起来。
佟思成看了眼尧雨也和系上的同学聊开了。
临到中午围成一圈的同学纷纷入席,这时候,慧安带着张林山,杜蕾挽着许翊中走了进来,又引起阵阵尖叫声。
中文系两大美女同时到场,而且都带着出色的男伴。
同学的目光都围着她俩打转。
慧安自然拉着张林山在尧雨和佟思成这桌坐下。
杜蕾和许翊中坐到了另一桌。
而千尘却没有过来,她一直陪着父母。
婚礼进行曲响起,宴会大厅里笑语欢歌。
萧阳看着红地毯从面前向前延伸,地毯的那一端将来会站着他的千尘吗?他目光向前方找去,千尘隐约地坐在远处,她似乎也望向这边。
隔了重重人影,萧阳也能感觉到千尘在渴望他的出现。
他心里叹了口气,笑着和同学说话,心里有点不安,他吃不准该去和千尘父母打声招呼还是不去。
可能是没等到他,没多会儿 千尘走过来拉着他说:“阿阳,你怎么不过来呢?” 萧阳于是端了杯酒和千尘去敬她的父母和长辈。
陶教授微笑着看着萧阳点点头说:“好,小伙子很能干。
千尘,你的同学现在都发展得不错!” 千尘一心要造成既定的事实。
然而,萧阳和他父母打完招呼后,千尘母亲就笑着说:“千尘,我看到你刘叔他们了,你陪我过去。
” 千尘有点无奈地看了眼萧阳,她原定计划是带着萧阳去敬叔叔阿姨的酒。
母亲已站了起来,萧阳对她笑笑:“我先过去,你完了再来。
” 他一个人又回到了座位。
陶教授的疏远,千尘母亲的刻意回避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再没过去找千尘,笑着和同学喝酒聊天。
婚宴一完,几个同学就笑着说要打牌。
萧阳远远地看见千尘还在陪着父母和长辈们说话,他暗暗叹了口气,就和同学去了楼上的茶房打牌。
昔日的同学校友因为亲疏关系自然分成了几拨人。
佟思成一直陪着尧雨,突然听到杜蕾叫他:“佟思成!” 他回过头看去,杜蕾在向他招手。
佟思成轻声对尧雨说:“是嘉林集团的事,我去去就来。
” 尧雨和慧安聊得正开心,对佟思成笑了笑表示明白。
她从许翊中和杜蕾进来起就没再回过头。
她一个劲儿对自己说不关你的事了。
然而莫名的涩意从心里翻腾起来,嘴里发苦。
她端起可乐猛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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