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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万艳书 贰 下册》(11)(1/3)

三十四自悲戚 之前十月的小阳春,天气曾有过一段回暖,槐花胡同里的姑娘们纷纷脱去了刚穿起不久的冬装,换以苏杭的织锦、倭国的鸟布、波斯的光缎、高丽的马尾……如百花竞放,在客人们面前争妍取怜。

不过这所有,早就和万漪无关了。

当她初次由佛儿口中得知镇抚司并未对柳家父子用刑时,亦曾燃起过狂热的希望,认为事态仍有可能峰回路转。

毕竟百花宴一案中,柳家的敌人唐席曾入狱受刑,柳梦斋自己也曾被刑部拿问,但两人最终都全身而退,或许这一次,金钱和权势依然会为它们的代言人保驾护航。

可惜万漪的幻梦瞬息间便破灭。

似乎一夜间,一切的进展都加快了:柳家的产业被大规模查封,留门弟子纷纷出京避难,而柳梦斋那班财势傲人的盟兄把弟们要么不屑于再提到这号人,要么一提到就痛斥不已,仿佛打算凭词锋的锐利来割断他们间的每一丝联系。

万漪收到的致命一击,是来自佛儿。

到十一月下旬时,佛儿也开始忙着挪走眼神,迅速结束她们间的谈话。

有一次,她走投无路地恳求她,“佛儿,九千岁不是曾照顾过你吗?你能不能去求求他?”佛儿先露出惊异,继而是为难的表情来,“姐姐你想想,千岁爷拨给我这屋子,却不许我在外面宣扬一句,那就是叫我好自为之的意思。

我去了,千岁爷也不可能接见我。

就算接见我,我又哪来那么大面子替留门讨情?还不得被当成同党法办?” 事实上,佛儿最开始于唐席的授意下接近万漪,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去操纵柳梦斋,而等柳梦斋顺利落入圈套,唐席为谨慎起见,仍命佛儿继续对万漪进行监视干预,以防出现任何意想不到的变化。

但随着柳家的倾覆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万漪也失去了剩下的利用价值,佛儿自然再懒得为她花费任何时间精力,因此便日益疏远。

可万漪素来是一腔单纯,以己度人之下,她却当佛儿是由于多方奔走无功而羞于启齿,又或是已得知了什么内幕却不忍对自己直言。

于是万漪也不愿再过多纠缠佛儿,生怕害得“妹妹”内疚难过。

就这样,她一天天愈发孤僻了起来,所过的日子足可称得上是“与世隔绝”;除了悲苦与绝望,再没有什么来探望她和她的狗——是的,她想金元宝从此后就归她所有了。

万漪与尘世仅余的牵绊,就是她的家人们。

他们自从被赶出栖身的大宅,搬入神路街的杂院,吃穿用度一落千丈,再也摆不起富人的款。

然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过了金钱生涯的熏染,曾度了大半辈子的贫穷日子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一看万漪进门,一个个便将满怀的牢骚怨气都冲她抛来,不住口地抱怨院落如何浅隘、房屋如何阴湿、邻里如何野蛮、饮食如何粗陋…… 万漪早有准备,先掏出一包糖果来塞给弟弟顾小宝,打发他上一旁吃喝,又解开一只小小褡裢,将其摊开来放在桌上。

“这么少,够干什么呀?”娘将灯挑亮了一些,翻拣着那些碎银的成色。

“也足有六七两了,上回的总还有个——” “什么上回呀?早没上回了。

” 万漪掌不住一惊,“上回我临走还搁下十余两呢,这才几天,难道就花完了吗?爹,您是不是又去赌了?我早和您说了,今时不同往日,千万不能再大手大脚,钱得紧着些花用,要不然——” 她一语未竟,已听“噼噼啪啪”一阵,胡乱堆放在屋里的几只木盆、竹筐纷纷翻倒,顾大西伸足乱踢着,一面戟指怒骂:“你个不孝女儿,简直活活气死我!” “女儿怎敢气您呢?只是从前有柳大爷照拂,爹出去玩玩也没什么,如今柳大爷……”她心口一痛,难以再说下去。

顾大西却满不在乎道:“没了柳大爷,还有杨大爷、榆大爷哪!” “哪儿来的什么杨大爷、‘余’大爷?” “啧,这蠢丫头!”娘在她额心一戳,“这个财神爷倒了,你不会找下一个?” 心头那股绞痛越来越厉害,万漪情不自禁揪住了胸襟道:“柳大爷对咱家恩德如天,他刚进去,我就在外头招揽新客人,于情于理怎能对得住他?” “什么对得住对不住?哦,难道一位老主顾破产,整爿商铺也都跟着歇业不成?” 万漪辩不过这歪理,急切中只好说:“娘,你可知,这就是我们槐花胡同的规矩!要是哪一位点大蜡烛的首客与姑娘分了手,那姑娘可是要穿孝停客的。

” 这话倒听得娘愣了一愣,“班子姑娘穿孝?瞎扯吧。

” “我真没瞎扯。

论说女儿家本该归夫嫁主,以图终身,但我们这些人又没有拜天地的资格,只可把头一个男人看作是半个丈夫,要是丈夫断了道不再来,姑娘就得当作纪念亡人一般,穿重孝、停夜厢。

而今柳大爷不能够再招呼我,我本也该为他戴孝才是,但他情形特殊,乃是惹上了刑狱,我不好再做不吉利的举动,但停客总归要停一阵的。

” 万漪所说的规矩确有其事,但那不过是因为小班倌人素重脸面,若是享用她初夜的大客日后竟跟她绝交,或跳槽做了其他姑娘,就算是毁她面子的大仇。

因此渐渐演化出这一套例规,什么“从一而终”、什么“纪念亡夫”,无非是为了给客人添点儿晦气,变着法地诅咒负心汉早死。

不少客人为息事宁人,在另结新欢前,往往要给那个被他破处的雏妓一大笔“免孝钱”,所以“窑姐穿孝”这一奇景已是经年不曾出现。

万漪也不过是闲暇时听仆妇们当奇谈聊过,急中生智,便拿来当成了搪塞的借口。

娘到底是不知根底,也被唬得半信半疑,“啧,那这……你不能整售,总能零卖吧?四处出出局、打打牌,又不掉你一块肉。

” 万漪见娘光急着叫自己做生意赚钱,半分也不把柳梦斋的死活放在心上,胸臆间又涌起了痛潮,“娘,整售零卖,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背弃故夫,向新人赔笑吗?我实话告诉你,现今官场上传得已盛,说柳大爷他们早已内定了死刑。

就算我身上不好戴孝,可我心里早就为他披起了孝衣,权当自己是未亡人了,你再怎么逼我,我也不能……” “你个不要脸的小货!”顾大西冷不丁儿跃起,抄起炭盆里的火钳子就劈头抽过来,“我老顾家还没让你尽孝呢,你倒先给外路男人戴起孝来了?听说姓柳的亲老婆都和他离断了,你还上赶着当野寡妇?今天非好好打醒你,让你再犯贱!” 其实柳梦斋与高家小姐离婚,完全是为了续娶万漪。

但当时斗争的形势尚不明朗,万漪唯恐家里人一个沉不住气,四处炫耀“贵婿”,反而给柳家抹黑,因此她从未和爹娘提起过自己与柳梦斋的婚约。

此时再提,似乎更无必要。

她只好竭力噙住了泪水,求饶闪避。

顾小宝却不知怎地天良发动,见爹对姐姐动手,竟尔出声阻止道:“爹,您别打,您把姐姐打跑了,谁还给我带好吃的?” 娘也奔上来扯住顾大西的手,嗷嗷直叫:“你可是老悖晦了?也不怕烫着姑娘?本来生意就不好,再叫火星子烫坏了脸,谁还叫她陪客?” 娘把爹推去一边,扶万漪坐下来,就着灯抚了抚她的脸,颇为爱惜道:“还好还好,落不下疤痕,停一会儿拿冷水敷敷。

” 万漪自己抹了把眼泪道:“别说我不想,我就想,也不能够了。

我近来心窝里常常作痛,脸上也挤不出一丝笑,就算能拉来客人,也只有再给人家怄跑了。

好在我手里头还有些首饰、衣裳可供典当,只要爹不再出去赌钱,还是够咱们支撑一阵的。

” 娘板起了脸道:“小蚂蚁你别顺杆爬,你爹够体谅你了,就算闲着去玩玩,也只敢玩十钱八分的!就不提玩的事儿,眼下正经日子也难过了。

就说这半个月,你爹连炒菜还没吃上过一顿呢!小宝还正长身体,你个大姐忍心呀?” 这已是不知第几回万漪听娘提起“炒菜”……她记得小时候在老家,娘在伙食上都是拼命吝刻,因怕费油、费柴,除非是年节,否则从不开火炒菜,也从不放调料,就连最宝贝的小弟也只能偶尔吃些白水煮肉解解馋,她们姐妹几个平日里什么菜都没有,筷子蘸些盐巴,就是“菜”了——娘自己也一样。

还是来京后,仗着柳梦斋的供养,宅子里专雇了一对以前在财翁家做事的老夫妇服侍,上灶都是一个当厨,另一个专管烧火,才能在日常三餐吃得上热乎乎、香喷喷的炒菜。

那时娘还背地里管烧火的老婆儿叫“杨排风”,简直要自居佘太君。

可以现时的境况,不要说油钱、柴钱,就光是这能够在灶下熟练调弄大火、文火的副厨又从哪里找?万漪明知娘是借小弟为题,以发泄吃不到可口食物的积怨,但也唯有顺着她劝解一句道:“这地方做不了,左近不是也有两个小馆子吗?叫个炒菜解解馋也好。

” “这天气,拿回来早凉了。

再说,谁要吃那些苍蝇馆子?只有好像八仙、薰风阁那样的大饭庄,炒出来才是那个味儿!”爹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痰,又拿鞋底一擦。

悲愤去而复来,万漪浑只觉五脏都要被蚀尽,真想痛痛快快嚷一场:那一个供你们日日吃炒菜、天天下馆子的人眼看要性命不保,你们却只惦记着“那个味儿”?还有没有一点儿人味儿?可她眨眼间又见这一条逼仄的窄长屋内,一盏清油灯的惨照下,老的小的都是黑乎乎、皱巴巴,人人都散发着困顿、自怜、焦虑、仇恨的气息——她自幼熟知的气息,不由又令她心软起来。

想这一家人一直以来被贫贱压得喘不过气来,才过上几天恣情纵意的太平生活,忽又被打下云端,怎可能心平气和? “爹、娘,女儿自知亏负于家里,但求你们暂且忍一忍。

真到了无可如何,二老放心,女儿就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也不会叫你们饿肚子。

” “谁要你割肉了?再说,你的肉不还是我给的?我把你生得这样好,十里八街挑不出第二个,简直就是个银子打的活人。

你动动小手指就能让一家老小全过上好日子,可偏生叫我们窝在这儿受苦,没良心,不孝顺……” 娘又嘟囔个没完,而万漪早已关闭了耳朵。

她不想听,她只想说,她有满心满怀的话儿想要对“他”说;她期盼他的耳朵真有那么神,一直听得到高墙之外、心房之内,把她的绝望与忠贞听得一字不漏。

这些日夜,每当万漪重新看槐花胡同一遍,都会感到一种偌大的荒谬:柳梦斋被带走,居然没有给这个地方带来一丝一毫的不同,照样是莺啼遍地、笙歌盈耳,串串彩灯照出一团团浮动的冷气,还有一位位怀揣欲望的衣冠人物。

万漪熟悉这一切,也厌烦这一切,她悻悻走回,却在门前发现自己的房门被锁上了,门缝处还贴了封。

金元宝也被拴在廊外,从喉间发出怯怯的哼鸣,似是挨过打。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是谁干的?” 万漪头一个想到的,是那些讨好蒋文淑的婆子、龟奴在作祟,然后另一个可能性冒出来:也许是镇抚司查封柳家,一直封到她头上?然而等她看清从甬路上闪现出的人影是猫儿姑时,万漪便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瞬间她又再度提起了心来,因为猫儿姑的面色十分不善,而且并不是日常冲她们发脾气的那副脸孔,而是笑阴阴、冷森森,似乎下一刻就要拿谁去填棺材馅——一口能叫人永不得翻身的棺材。

“妈妈……” “别叫我妈妈。

”猫儿姑停步在一盏廊灯下,她头戴水钻抹额,耳配明珠环子,身上的紫遍地金比甲镶着黑貂毛饰边,一身华贵,语气冷淡,“咱们这地界,只有红得发紫、日进斗金的姑娘才够格叫我声‘妈妈’,你已经不配了。

这一个月,我好话赖话统统说尽,可惜姑娘冥顽不灵,简直是水浇在石头上。

要知道,我从白家的手里盘下这班子可是花光了老本的,绝没有闲钱养闲人。

你倒好,占着我半层楼,不给我挣钱,还学会往外拿了!” 万漪见猫儿姑从玄狐袖筒里抽出一只手,手指间夹着一张薄纸,她脑袋里登时就“嗡”一响,完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已把它藏好在一只空掉的香盒里呀?想来定是马嫂子她们在背后监视她,而她却懵然无觉……其实万漪本来坐拥上万身家,但柳梦斋“寄放”给她的那几箱私产她无心动用,能够动用的现钱她又全部交托给了佛儿,家里逼她给钱,她就只好偷拿衣裳、头面、配饰、脂粉等一一抵押。

那当铺里的伙计看得出她乃潦倒的倌人,知她急等用钱,所以极力压价,往往一件货连买时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她也只有认头受宰。

不过这些东西虽是她挣来,也归她使用,但因她尚未赎身,故此连她的人带她的财物名义上都属班子所有。

未经掌班许可而典当东西,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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