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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也生了,期间绕了两条街的远路,商细蕊总怀疑他是存心搞破坏让他发急的,商细蕊也确实发急了,频频撸袖子看他那只瑞士手表,嘴里哎呀哎呀乱叫。
他越这样着急,程凤台越是要慢腾腾的兜风,把商细蕊急得直扭屁股,跟憋了泡尿似的。
等到了戏园子门口,车还没停稳当,商细蕊一跃而出就不见了,热切犹如奔向情人的怀抱。
程凤台望着他杳然的去路,不由得轻轻地骂了一声:“我操……” 也不知道商细蕊后来与小周子有过怎样的私下往来,总之他们现在已经非常熟稔了。
程凤台七弯八拐在后台找到商细蕊,那样昏暗杂乱的小屋里,商细蕊正亲手给小周子化着戏妆。
小周子一身素衣,尼姑的打扮。
然而他的面孔在上妆之后是很美艳的,容长的脸儿樱桃口,一对水亮的眼睛,眼睛里含着一股凄惶和不安,吹口气儿就散了,炽烈商细蕊那炽烈明澈的精神。
小周子抬着脸儿可怜楚楚地看着商细蕊,坐姿紧张僵硬:“商老板,您就给我说说戏吧……真的……您给我说说……” 商细蕊一手托着他的下巴颏,止住他的浑身乱颤,一手把他脸上的胭脂揉开了,揉成桃花薄红的颜色:“你只管唱。
用你的法子唱。
你还没成角儿呢!谁都不认识你,最不怕唱砸了。
让我看看你的戏。
” 小周子道:“我没有戏。
我都是学师父的。
” 商细蕊手顿住了说:“你有戏。
你是个人才,我不会看走眼的。
不要学你师父,他的套数已经过时了,他不值得你学。
你就撒开了来吧!那天夜里你怎么和我说的?” 他们讲话的声音虽然很轻,现在又是人气最淡的午戏,后台稀稀拉拉的没有什么人在。
可是商细蕊毕竟不该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说人的不足。
他有时候真是随心所欲极了,胆大妄为,口里很直,毫不把梨园行的复杂环境放在心上。
小周子泪汪汪的还要说什么,商细蕊道:“哎!别说了!再说就要哭了,一掉眼泪花了妆该怎么着?” 前边正好爆出一声低哑的粗吼:“小周子!小周子!你个狗娘养的小杂碎!人呐!快滚上去!” 小周子被这么一吼马上就慌了,紧紧握着商细蕊的胳膊,商细蕊反手握住他,使劲摇撼了两下:“记着啊!底下的都是红薯头!别往底下看。
要看就看我,我就在你右边儿呢!” 前头又在骂娘了。
小周子点点头,慌慌张张往台上去,商细蕊喊着他:“拂尘!拂尘忘了!”小周子两三步奔回来从商细蕊手里接拂尘,商细蕊却并不放手,只定定的望着他微笑。
两个人意味不明地对望了一会儿,像是在无声地面授着什么旁人不通的机宜。
小周子在商细蕊的目光和微笑里奇异地安宁下来,手也不抖了,眼里渐渐生出点光芒:“商老板,您瞧着我。
” 商细蕊松开拂尘,笑道:“哎,我瞧着你。
” 小周子上台去了,商细蕊一回身,程凤台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笑得可贱了:“哼哼……商老板,小相公真俊啊!” 商细蕊拧一把他胳膊往外拖:“胡说什么呢你!快看戏去!” 周小相公这一出是《思凡》之《下山》一折。
小尼姑冲破缁衣樊笼,下山去闯一番全新的人生。
台上人翻山涉水,且舞且唱,最考究身段了。
这戏程凤台看商细蕊演过五次,看他批过别的戏子至少八次,也不知是他要求太高吹毛求疵,还是昆曲真已没落了。
好像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个能使他满意的。
午戏的座儿由几个耳聋目花的穷苦老人,几个醉汉和若干挑夫组成。
零零星星地散着喝茶嗑瓜子,还没满三成的座儿,一个个七歪八倒,心不在焉。
程凤台和商细蕊鲜亮高贵地坐在二楼包厢里,算是很扎眼的了,然而底下的人也看不到他们。
小周子一出场,步态矫若游龙,素色裙裾带起了满堂的清风,一扫台下人的颓靡之气。
程凤台不禁也坐直了腰背认真看他。
程凤台现在对戏曲的唱腔鉴赏才刚刚入门,身段就一无所知了。
看着台上小戏子就觉得他腰身很软,拂尘行云流水地甩出水袖的韵味来了,真是养眼好看。
然后只听见商细蕊在那儿欣喜的咋呼:“哎呀!这拂尘耍得太好了!是他自个儿加的身段呢!”“嘿!卧鱼儿真有功夫!瞧他那腰!到底年纪小!真软!” 程凤台看小周子,也觉得很够味道,并且深深的疑心小周子的性别,说:“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孩子。
”可惜尽管程商二人不吝赞美,座儿依然醉生梦死,不往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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