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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日头已经热起来了。
村里开始忙地里收成,连着四五岁小孩都紧了皮,没有功夫瞎玩乱跑,拘在家中,喂喂鸡,再不济自己乖乖一人坐着,别添乱就成。
今年雨水足,田里庄稼长得好,可没收到家里麻袋装起来,心里都不踏实。
夏天阵雨多,日头说变就变,眼瞅着地里满片沉甸甸的麦穗,要是连着几场暴雨,那可就全遭了。
所以每年到了收成时候,那都是抢收,家里再大的事都要往后放一放,就是平日里在家里骂骂咧咧的田氏,这会也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找话骂人的功夫。
够忙的。
夏日天长,大早上鸡还没叫,黎周周便起来了,舀了一瓢冷水洗漱后,便开始揉发酵一夜的面团,手上麻利的先将荷叶饼蒸上锅,擦了手去后院鸡窝掏了鸡蛋。
自开春后,鸡下蛋也勤快。
天气热,蛋存不住,黎周周想着要忙,一共八个蛋,早上一顿,晌午一顿吃了。
四个鸡蛋混着肉沫、积的酸白菜沫炒了一大瓷碗。
做完了,黎大和顾兆也醒来了,一家人吃饭。
这会天还没彻底亮,软腾腾的荷叶饼夹着菜,也没熬杂粮粥,大缸子凉的白开水,正好是温的,一个饼几口水,黎大一口气吃了六个。
顾兆最近饭量也大,吃了四个。
黎周周和爹不遑多让。
吃完了,拿着镰刀要下地收粮食了。
顾兆自知体力跟不上父子俩也不愿意只干后勤,多的多出,少的少出,他一天割不完一亩地,总能割半亩吧? 于是让周周和爹先去地里,他把锅碗刷了,又烧了一锅绿豆汤,倒在大锅里锅盖扣着,将镰刀、三人的大茶缸放竹筐里,他背着,手里端着锅,锁了院门往地里去。
到了地里,顾兆估计这会七点多点,家里田埂边已经堆了扎成捆的麦子。
“相公你怎么过来了?”黎周周问。
“周周你快教我怎么方便些,我慢慢干你别赶我。
”顾兆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你别嫌我笨就好了。
” 黎周周哪里会嫌弃相公,他知道相公想出力,给他和爹帮忙,便擦擦额上的汗说:“我教相公,相公这么聪明一准一学就会。
” “镰刀拿这里,弯腰别太起的快,这样割。
” “割完这个数就扎起来,用麦秸秆扎着捆到时候好搬。
” 黎周周说的仔细,给相公比划教了下,怎么割,怎么捆,攒太多了不好捆会散等等,“累了就歇会。
” “知道,周周你和爹也是,我带了绿豆汤过来。
” 说完不再聊,开始干活。
黎周周干的又快又好,一垄一垄的割过去,麦茬子整整齐齐的一掌高——相公说今年试着用火烧麦茬,黎周周便特意留高了些。
麦秸秆灰肥田。
割过去的一段距离旁堆着两三捆麦子,间距正正好,一看就是熟能生巧,常年干的样子。
这一干就是三小时,顾兆喊周周和爹喝口水,端着绿豆汤大茶缸给两人送到手上,日头也出来了,三人都是汗流浃背的,顾兆递了毛巾。
绿豆汤晒得也温热,虽然是热的但喝了解暑。
“爹,我割的咋样?” 黎大瞅了眼哥婿干了一早上的活,汗巾子擦了把汗,一口咕嘟咕嘟半缸子绿豆水,仔细挑了角度,说:“捆的还挺好。
” 一上午割了这么些对个读书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黎大心想。
之前没收前,黎大还压着心里猜测想法,真上手摸了麦穗,就知道收成咋样,心里敞快高兴,看着哥婿顾兆也是顺眉顺眼,干不动活没事,脑子好使,这不今年庄稼都好了。
黎大父子俩喝完两缸子绿豆汤,又忙了两小时,一上午连着顾兆割的有两亩地了。
黎大瞅了瞅田里成堆的麦子垛,跟周周说:“你跟顾兆回去做饭,歇会再过来。
” “成,爹你也歇会。
”黎周周答应。
往年也是这样,田里得有人看着,不然都回去了有人偷麦子捆。
黎周周和相公背着筐往回走,遇上阿婶阿叔已经做好饭去给家里男人们送饭的。
他家没法,忙着些吧。
回去先洗了手脸,夫夫一起干。
黎周周焖了一锅干饭,天气热,在地里干活又晒又渴,只想喝不想吃干的,但不吃干的不成,没力气,杂粮粥啊稀饭啊这会都不顶事,就得干饭。
早上留的四个鸡蛋全炒了,混着肉片、丝瓜,丝瓜后院种的,现在摘有点早,不过特别嫩,连籽都不用掏,混着炒了一大锅。
等饭好了,夫夫俩先吃,给爹留着,然后顾兆说他去送,让周周在家歇会。
黎周周见家里水缸快没水了,便说成,等相公背着筐出门,拿了扁担挑着木桶出门了打水去了。
农家日子就是这样,忙的这几天活干不完,哪里有功夫歇。
黎周周打满了水,也没歇,锁了院门去田里了。
黎大坐在地头,端着大缸子喝水,与黎家田紧挨着的就是王婶家的。
王婶男人瞅黎大端着个不认识的,不是碗杯子又大好多,便搭了句话:“啥啊。
” “我哥婿琢磨出来的。
”黎大盖着盖子把茶缸递过去让自己看。
王婶家男的拿手里,揭开盖子又合上,一边递回去一边竖拇指说:“好使,肚量大,还干净,不用拿碗一趟趟的接水。
” 正巧王婶来送饭,见自家男人和黎大说话,岔过去说:“吃饭了。
”王婶大儿媳也跟来了,婆媳俩挎着篮子,里头装着吃食。
十来张饼子、拌的丝瓜丝,还有干杂粮饭,煮了俩鸡蛋。
因为过年买炉子取暖这事,王家大儿媳妇其实对婆母心里生了不少间隙意见,她儿子冻得哇哇哭,就是十文钱的事,拖拖拉拉的,最后去镇上卖柴火也没卖个高价。
大儿媳心里不痛快,一直记着,婆媳关系就面和心不和。
“黎大叔。
”王家儿媳叫了声。
黎大点点头,没搭腔。
王婶瞪了眼儿媳,大儿媳当没看见,给自家男人端饭倒水。
王婶男人吃着饭,见黎大家里人还没来送饭,便顺口问了句黎大要不要来一张饼,被王婶暗暗拧了下。
黎大没看见王家夫妻俩的官司,直接说不用。
这边王家爷俩吃着饭,吃了没一半,顾兆也来送饭了。
“爹,等久了。
” “怎么是顾书郎来送饭?周周没来?”王家男人搭话,没见谁家男人干屋里人活计的。
顾兆一边给爹端饭,一边说:“周周田里比我干的好,我只能干点跑跑腿的活,都是一家人谁做不是做。
” 王家男人还要说啥,一瞅黎大那伙食,顿时手里的饼干巴巴没啥好滋味了。
一缸子干饭,一缸子菜,同是丝瓜,家里是凉拌的,是用猪油拌了拌挺香,但看黎大家,那丝瓜少,一眼瞧过去先是黄澄澄的鸡蛋,大块的肉片,这才是丝瓜。
香。
黎大也不问周周和顾兆吃了没,知道用过了,端着缸扒拉着菜和饭,大口大口吃起来,撑着了再喝口绿豆汤,好! 人就怕比,刚王家父子还觉得黎大看着可怜,这个点了,屋里没人,也没来送饭,黎周周又是下田又是做饭,估计会随便搞搞,没成想送的是晚了些但吃的好啊。
你说这黎家,以前这么吃还能说得过去,没啥大花销,就父子俩,田里下力累人吃好点有力气,可自去年到如今,又是盖房又是招婿,还要供个读书人读书,按理说银钱早花的差不多,该省着点抠着点过日子,为啥吃的还这么好? 这是黎周周没在,在会说,家里人最重要,多吃几口肉几个蛋费不了多少钱,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
省不是从这省的。
要是累着亏了身子,以后就糟了。
黎周周宁愿从穿上省,不买新衣,旧衣服缝缝补补的,把衣服拆开棉花晾晒,手续多麻烦了,可能省啊。
或者勤快些,多养一些鸡,多养一头猪,这也是进项。
这一天,天麻亮到田头,中午歇了吃饭功夫,干到傍晚日头落了,一共收了四亩半。
黎家一家三人,背着麦子捆往院子里堆,这样轮着来,必须一人留地里看着。
晚上吃完时已经天黑,点着油灯吃。
“明个差不多,后天再捡捡麦穗,差不多了。
”黎大说。
家里十亩旱田,麦子正巧和黄米能岔开种,所以种了九亩地的麦子,一亩花生豆子,等麦子收完了,再播两亩的黄米来得及。
黄米不卖,这个留着自家吃,麦子是要卖出去,只留一小部分吃。
其他地就空着,让田肥一肥,不能累着了。
这两天,顾兆是从来没这么累过的,真的是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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