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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无人知晓,她更是做梦也不曾想到。
直至陈久善以敏敏为质,逼她潜入蒙家,佯装盗信失手,故意被他擒住。
她不是不怕。
她害怕他的鄙夷,害怕他的厌憎,也怕不能达成目的,令陈久善交托的任务落空。
若她这颗棋子失去价值,敏敏也就不能活了……为了敏敏,她可以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向他下手。
他理所当然中计,比她预想中更轻易,因为她捏准了他最不能释怀的内疚。
他不嫌她劣迹斑斑的过往,不畏她未嫁生女的难堪,竟然重提婚约,愿娶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带她永离那不见天日的孽。
他知她心结难解,释不开以往的错。
“年少时,谁不曾做过荒唐事。
”他以这些话来娓娓相劝,更激起她的讥诮。
她笑他是许仙,倒想来点化她这白蛇。
谁是妖,谁是人,唯有她自己心中一清二楚。
却未想到,他会剖出真心,将那一段黑龙会的晦秘往事向她尽数道出,以自己曾步入的最大迷途来开解她回头是岸——他能从黑龙会的泥泽里抽身,她又如何不能摆脱过往阴霾。
他站在悬崖边上向她伸出手,她只需朝前一步便能真的脱离苦海。
他却不知道,她身后还有一个人,还有那与她血脉相连的一个小人儿。
陈久善命程以哲带走了敏敏,令她趁婚礼之机劫走霍霖,以霍仲亨之女交换敏敏。
她知道这是又一个谎言,一旦捉到霖霖,陈久善必不会放过她与敏敏。
可是唯有劫来霖霖,才能找到黑龙会将敏敏藏在哪里;也唯有劫来霖霖,才能逼得霍仲亨出手对付黑龙会与陈久善——只要霍仲亨不死,她方洛丽就仍有可利用的价值,陈久善不会像对待萍姐母女一样轻易杀她灭口。
明知最后的出路就在眼前,为了敏敏,她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救赎。
那照片上的黑龙会标记,他一看便懂。
她故意遗落下霖霖的蝴蝶结,沿途布下线索与暗记,引他追踪而来。
黑龙会派来接应的人手段高明,一路避过搜寻军警,光明社的人则四处布下疑踪,引开霍仲亨的注意力。
她小心翼翼留下线索,眼看已到了四海会馆,却终究失手被发现。
日本人的倭刀已抽出,她惨然闭目待死。
然而冰冷刀刃并未落下,一个病歪歪毫无温度的语声阻止了日本人的杀机,“人给我留着,还有用。
” 暗室的门朝两边滑开,悄无声走出个穿长袍的瘦高身影,瘸了条腿,一步一拐走到她面前。
他拿手杖抬起她的脸,眼睛隐在黑框眼镜后头,蜡黄脸颊瘦得凹陷,颧骨更显突兀。
“方小姐,别来无恙。
”程以哲,斯文神色一如往日,整个人却已被阴冷吞噬。
日本人见形迹暴露,当即便要将她与霖霖转往另一处秘密地点。
然而薛晋铭来得如此之快,日本人还来不及应对,他已寻踪追到附近巷口。
且来的是只身一人。
日本人将计就计,横下心派出杀手——在那曲折幽深的烟花巷中,烟馆妓寮,鱼龙混杂,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将一个人除去,实在易如反掌。
一旦薛晋铭追入巷中,不待他发现四海会馆,杀手即已下手。
然而薛晋铭竟没有接近烟花巷。
他似乎追踪失误,找丢了她留下的线索,径自与四海会馆错身而过。
日本人倒是松一口气。
此时已全城戒严,出动了满街的军警搜寻,再要将霖霖与她转移地点藏匿已不可能。
日本人狡兔三窟,在四海会馆左右也置下了隐蔽的据点,以暗道连通,当即将她们藏入会馆后面一座废弃钟塔的阁楼上。
然而,程以哲大失所望,不肯就此放过薛晋铭。
日本人却不愿惊动军警,唯恐暴露四海会馆所在,拒绝派出杀手,对程以哲的要求根本就不买账。
恼怒之下,程以哲亲自带人追去…… 这个蠢材,他必是伤不了你的,对吗,晋铭?方洛丽紧紧咬唇,身子簌簌,不敢设想另一种“不对”的可能。
可是你为何孤身前来涉险,是信不过我还是太相信我?我果真是害了你吗? 夜已一点点过去,希冀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愈发渺茫。
泪水不停滑坠,从不曾有过如此绝望。
白光划过,隐隐照亮黑暗中的阁楼。
紧随着闪电的闷雷声轰隆隆而来,惊得身下两个孩子都醒转,瑟缩地依偎在一起。
暴雨终于来了。
唰唰急雨抽打车窗,从玻璃内看去,雨幕中昏昏不可见物。
长街两旁黑黢黢的建筑仿如鬼影幢幢,前面路口便是那烟花巷了。
“待少帅信号一到,我的人立刻从正面包抄会馆,这里左右去路都已截断,将军已下令,若有漏网之鱼格杀勿论,一个也不会放过。
”许铮转头看向身旁薛晋铭,“你的伤怎样?” “无妨。
”薛晋铭将德造手枪推上膛,目光投向隐匿在雨幕中的四海会馆,“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无论如何要找到霖霖。
” 路灯微光照进车内,被雨刮一下下搅动,在他苍白紧张的侧脸投下道道暗影。
眼前咫尺之隔,霖霖、敏言、洛丽,可都在吗?万一他追踪出错,万一判断失误,万一她们已被带走……却已没有万一,此时已万万容不得万一。
霍仲亨已通知尚在南浦阅兵的代执政,要他星夜兼程赶回。
一旦陈久善发动政变,单凭代执政所能调遣的兵力不足支撑三日。
霍仲亨已下令部属时刻待战驰援——在他与陈久善翻脸动手之前,无论以何种代价,都必须找到霖霖。
清剿黑龙会与光明社,仅此一次机会,倘若失手,便失去唯一所凭之利。
薛晋铭追踪洛丽留下的线索到这附近,发现最可疑处便是四海会馆,为免打草惊蛇,佯装追踪失误,过其门而不入,离去时遭遇杀手枪击,也未敢惊动军警。
可若万一判断失准呢?到此刻,他竟不由自主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只因那万一甚至万万之一的意外,都是他不能承受的后果。
许铮并未侧首,却已将他的紧张看在眼中。
曾是心怀敌视甚至大打出手的人,此刻并肩而战,无论有多少成见隔阂,哪怕只这一刻,也是换命交心的兄弟。
许铮伸手在他肩头一拍,给他无声的支持。
眼前雨幕中腾起耀眼光亮,寂静夜晚骤然被枪声惊破,那是子谦发出的进攻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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