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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自己要过的人生,我可以辞职,可以离开关少航,可以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事到如今我最大的束缚早不是你,不是爸,你们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了!不要再企图打任何亲情牌要我就范!” “你……你混账!”黄修颖气得声音直哆嗦,“你给我滚,马上滚,我就当没生过你!” 话音未落,虚掩着的房门豁然大开,黄修颥气息不定地站在门内侧,她抓着大门扶手,冲沙发旁的人大叫。
“她不在了,你何时当我是你女儿?” 与母亲的歇斯底里相比,池加优显得平静得多,她边说边走出书房,当目光与客厅的男人相接,她顿时僵住,心脏猛跳的同时,脸上掠过各种情愫。
讶异、难堪、惊慌,以及哀伤绝望。
关少航看在眼里,一颗心骤然锐痛起来。
黄修颖回头望见他,脸色由青转白,也亏得她久经沙场,几秒钟时间硬生生从这张惨淡的脸挤出一点笑容,“是少航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刚到。
”关少航垂下眼眸,“妈,我找小池谈点事。
” “啊,你们谈你们谈。
”抱着一丝侥幸,黄修颖横了池加优一眼,无声传递着严历的警告,只是她仍然不放心,作势摆弄茶具,踯躅着不走。
殊不知,她的这一眼,成为压倒池加优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底仿佛凿开一口泉,报复的快感如泉涌动,池加优冷笑着绕过池母,一步步走向关少航,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吐字清晰决绝,“我向你坦白,我不是池加好,她死了多年,与你结婚的是我,池加优。
” 随着她话音的还有一个清脆的响声,黄修颖手里的茶壶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她全身颤抖,面无血色地看着关少航。
屋里气氛压抑得叫人透不过气。
关少航抿唇站在原地,他看着笑容扭曲却不自知的池加优。
一时说不出什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半响,他走到已经摇摇欲坠的黄修颖面前,将她扶进房,拿手机打给池父,通知他尽快回家。
做完这些,他转身欲走,黄修颖激动地拉住他的手,神态凄凄,潸然泪下,“少航,你不要怪她,这一切……是我的主意,我的错,她只是听我的话!你们结婚这么久了,总归是有感情的是不是?你们……” “不用说了,妈,”关少航阻止她说下去,“我们的事,让我们自己处理。
” 追出去,偌大客厅已不见池加优踪影,下楼看到车里的她脸朝下趴。
在方向盘上,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
他没有上前,慢慢退到树荫下,点燃一根烟。
四周景致映入眼帘,耳畔依稀响起儿时的欢呼嬉闹声。
十多年前,他、池家两姐妹,以及几个现在已经搬走的伙伴,天天聚在这片空地上追逐玩耍。
他从小被父母精心雕琢,课业繁重,好在脑子不错,学起来并不怎么费力,只是越来越多的时间被占用,池加好跟他有相同的命运,一样严苛的父母,一样学海无涯,唯独妈妈嘴里那个“扶不起的阿斗”池加优快活自在,她好像从来不介意拿低分,明明会做的题故意放空不做,回头打着找他补课的幌子,一路开开心心跟他到学校,然后扭头飞奔向等候多时的谈粤,也不知要去哪里玩,他一开口过问,她就打太极,当他是父母安排来的眼线避之不及。
“我跟你不是一类人,”她曾这样给两人下定论,“不过,你是个好人。
” 认识这么多年,她压根没想过要靠他近点,试着再了解多一点,这张好人卡他收得无奈也无力,可是不死心。
当爱变成一种习惯,他觉得她承不承认回不回应都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关少航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将自己乔装成另一个身份不要紧,无论她换成什么名字,她都是他要的那个人。
可是相隔五年,他听到同样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种失望透顶的心情无可言喻。
“只要关少航没有识穿我,我不会主动离开他……” 她从不知道这话有多伤他。
一方面,他希望池加优言而有信,另一方面他又强烈地想验证一下,是不是他真的揭穿她五年来的谎言,她就会解脱一般快活地离开她,奔向新生?可是到底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他大概是输不起的,至少赢面没有池加优大。
他能做的,便是把主动权交出去,而这一天终于到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拿出来看,是条短信--“对不起。
” 最亘古不变的致歉词。
最令人失望的三个字。
关少航回复,“只有这句吗?” 很快,手机振动,他打开,对着相同内容扯动了下唇角,心头锐痛渐渐蔓延。
“懂了。
” 发完这条短信,他回到驾驶座将车开走,不再去看那个背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出租车在电视台宿舍B栋停下。
安小朵跳下车,递给司机一张五十元面钞,顾不上找钱,十万火急地奔到二楼对着门一顿猛敲,看到池加优她松了口气,“给你打电话怎么都不接?吓我一跳!” “哦,没留意到,不好意思。
”池加优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穿着浅色家居服,裹着一条白色的大毛巾。
白炽灯下,安小朵仔细打量她,除了眼睛下方有点红肿之外,倒没看出什么不妥。
等到池加优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出来,她才注意到池加优的脚一跛一跛的,走路不太利索。
她心想某人真是料事如神,嘴上却故作不知地问:“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
”池加优不愿多说。
“看过医生没?” “不用,擦点药油就好了。
”池加优满不在乎。
安小朵四下看了看,“那药油呢?擦了没?” “你究竟想说什么?”池加优无奈,抬起浮肿的眼皮瞧她,“不用担心,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不可能瞒一辈子,这一天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 “别死撑了,真有心理准备你会去跑山路折磨自己?” 池加优沉默地抱膝蜷缩在旧沙发上,平日爽利干练的模样荡然无存。
“晚饭吃了没有?” 池加优摇头。
安小朵去厨房转悠了一下,翻出两盒没过期的泡面,烧水泡开,拉着池加优窝在一张小茶几上吃起来。
池加优勉强吞了几口,低头停住。
安小朵也没什么胃口,拨着碗里的油花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今天跟我妈说要辞职,要远走高飞……现在倒是真没什么牵挂了。
”她说完仿佛笑了笑,视力极佳的安小朵捕捉到一颗眼泪倏地掉进碗里。
“别说傻话了!没牵挂你现在应该去大肆庆祝,而不是躲在这旮旯里黯然神伤,你真以为离开这里就能重新开始吗?你心里根本放不下关少航,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只是个替身。
” “就算一开始是,这五六年的日子是过假的吗?”安小朵气她消极,“你妹妹有什么好?值得关少航放弃一个共同生活多年活生生的人,而去惦记一个死人?我不信你争不过她。
” 池加优沉默不语。
安小朵将筷子往桌子重重一搁,“打起精神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真是当局者迷。
” 池加优看了她一眼。
安小朵想了想,补充道:“至少现在还没有,可你要是再继续躲起来当鸵鸟,继续逃避不肯面对,以后就难说了。
” “怎么面对?”池加优茫然,“我给他发短信道歉,发了两次,他看也不看我掉头就走了,我骗了他这么多年,他一定恨我。
” “他走,你不会追上去啊?”安小朵积极出主意,“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你既然喜欢他,那你就主动点,何况你们有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打基础。
他再怎么恨你也不会打你骂你吧?” 乍听这样的论调,池加优居然有些心动,但没多久她就回归绝望,“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没脸见他,我害怕看他的眼睛,我是个骗子。
” 安小朵叹了口气,“那要不,我帮你说?我接了他公司一个翻译工作,下周会跟他出差,有的是时间。
” “不不,千万不要,先让我好好想想。
”池加优像想起什么,从包掏出一个小纸袋,递给安小朵。
“什么?”安小朵打开看,是精油。
“他常头痛,工作一忙就容易犯病,我早上上班前路过香薰店买的,没来得及给他,你帮我拿给他,跟他说泡澡加点进去,能舒缓神经。
” 安小朵刚想说话,池加优又强调,“想个理由,别说我买的。
” “这个,你认为我编的谎话能瞒过他吗?他的IQ在我之上。
”安小朵哭笑不得,放下薰衣草精油,她从自己包里也摸出一瓶东西来,“看看这是什么?” 池加优定睛一看,是自己医药箱里常备的药油,专治脚伤,这个牌子她每年都托朋友从香港带几瓶,本地药房是没有出售的。
“他猜到你一不开心就会折腾自己,明明不能剧烈运动还要肆意妄为,这药油是他开了一下午会议,一口饭都没顾上吃回家拿的,他到现在还记挂你不能跑不能跳,你说他有多恨你我真不相信。
”安小朵果断把精油瓶子推回去,循循善诱,“你明天去找他,这是个很好的见面借口。
小池,你不要自行否定他的感情,什么替身不替身的,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你只是改了名字,不是改了命。
” 池加优一手握着药油,一手握着精油,神色不住变幻,良久点了点头。
池加优积蓄了一整晚的勇气,翌日到了关少航的公司,被张群几句话打散,原来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关少航已经抛开愁情烦事,潇潇洒洒连夜飞去异地。
张群见她情绪低迷,带她去休息室,倒了杯咖啡给她,“客户大老板提前回国,昨晚有个酒宴,他们秘书也没提前通知,简直打乱我们阵脚……咦,少航没跟你说吗?” 张群显然不知道她跟关少航的事,池加优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默认。
张群不是不识相的人,见她神色抑郁,猜测两人可能吵架了,也没追问。
池加优下楼,在车里坐了很久,五年来的生活片段历历在目,想到要就此两断便心如刀割,她掏出手机给关少航编辑短信,“你曾说过,在我难过痛苦的时候,希望我留在你身边,我想知道这句还算数吗?” 短短一句话,她打完了删,删完又重打,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发送出去,眼前已经变得模糊。
等待的十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明知道会是怎样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这么蠢的问题?为什么还要对这场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有所期待? 池加优恨自己放不下,她一向厌恶死缠烂打的求爱姿态,可是今时今日她何尝不是怨妇一般? 她强迫自己关机。
她要绝了这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
昨晚一夜没睡,安小朵不放心她,坚持留下来陪她,可是今早她无可避免面容憔悴,实在愧对安小朵的一片好心。
回电视台前,顺路去商场的化妆品柜台。
找熟悉的BA帮忙化了个妆,补救一下惨不忍睹的形象。
一进办公室,谈粤的目光就跟上来,她知道他要问什么,经过他的桌前,抢先说:“不要问我,我不想说。
” 谈粤讪讪闭嘴,坐位置上偷偷瞄她。
打开电脑,池加优从公共硬盘里复制来辞职表,着手填写,主要是报告一栏,她此时去意已决,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拖泥带水。
台里的辞职程序比较繁琐,要给各级领导一一签字,她将表打印出来,才想起总编不在,无奈只能先搁置几天。
打开手机,短信提示音嘀嘀响了两次,她不由心跳加速,点开来看却是父亲池上秋和安小朵的两条短信,正打算回复,有来电,是王姐打来的,告诉她池上秋和黄修颖来过几次,现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黄修颖的包还在,看样子是打算等到她回去。
这个通话还没结束,又有新来电进来,她看了下,是池上秋,没打算接。
心头涌起一股烦躁之气,想到父母不会放过她,今天等不到,明天还是会去,就算不回家,他们总有一天也会追到这边来,池加优痛苦地抱头,恨不得找个地方避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
这时她心里一动,从抽屉里一沓名片翻出一张旅行社的,订了张飞杭州的机票,她要明天,不,就今天,远远地逃离这个城市。
谈粤一直在旁边偷听,看她收拾完桌面站起来,急忙跟上去,“你要去杭州?” 池加优看了他一眼,“噢,不知道要不要去人事部请个假,可是总编不在,也签不了字,不然我跟赵姐打个招呼吧,从我年假里扣。
” “你能不能先跟我说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走到外面,池加优顿了顿脚步,“谈粤,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有时候呢,什么都别问让我更好过。
” 谈粤面色复杂,“我们关系就这么生疏?” “跟生不生疏没关系,我现在嘴巴懒,只想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随便走走逛逛,一整天都不用说话,不用动大脑,对不起。
” 离开电视台,回宿舍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打车直奔机场。
时间尚早,她去旁边一个小咖啡吧点了杯拿铁,窝在角落的布沙发上上网。
登陆MSN,看到安小朵的留言,这才想起还没给她回短信,于是简单回复,告诉她自己要离开几天。
直到坐在机舱,池加优关机前看了下未接电话的数目,多得叫她心慌。
起飞后她总算感到一点倦意,从包里取出薄外套和墨镜武装在身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路。
飞机开始下降时她神奇般自动醒来,伸了伸懒腰,打开隔板看了看外面的云层,心情总算有点回暖。
离开那个困了她多年的城市,即使只是暂时摆脱几天,也叫她从心底感到轻松。
拎着橙黄色的大登山包走出机场,扑面而来的是同样闷热的空气,阳光亮得刺眼,但她竟觉得呼吸无比畅快,皮肤晒得发烫都是好的,情不自禁深呼吸,夸张的反应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她冲他们笑了笑,钻进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报给司机上机前订好的下榻酒店名,然后从包侧网袋抽出一份地图专心研究起来。
杭州多年前来过,这次她想先去周边小镇转转,于是跟总台的小姐要来当地旅行社电话,报名参加了一个去乌镇的团。
当晚洗过热水澡,倒头栽在大床上,睡意不断袭来,她仍不忘挣扎着打开手机查看,让她稍微清醒的是父亲发来的,因为篇幅太长被系统截成好几条的信息。
“小池,我知道你怪爸妈狠心,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们或许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了好好身上,但你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爱你的。
爸爸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如意,爸爸跟你道歉,可能我们真是做错了,看到现在的你这样不快乐,我们心里也不好受,打你电话你一定不肯听,可是有一点必须让你知道,当初你跟妹妹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难料,我们并不是故意调换你们的身份,而是当时我们心急如焚,陷在极度慌乱里,一时分辨不出你们……” 池加优勉力撑着眼皮看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脑袋像塞进了一团棉花,眼睛酸涩得厉害,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只能默默地关机,把头埋进大枕头底下。
第二天清早,她背着登山包出发,一车子人,她前后左右扫了一圈,男女老少各占了一定的比例,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出来玩,唯独她是一个人。
导游跟她坐一块儿,车开半途,导游忍不住跟她搭讪,问她哪里人什么职业之类,她礼貌回答后,趁着导游被后面的人叫去问话,掏出MP4塞耳朵,又拿棒球帽倒扣在脸上,装成睡觉的样子,这样无论谁都不好意思打扰她了。
抵达目的地,她随着大帮人马慢吞吞前进,导游在前边绘声绘色地讲解,她没怎么听进去,自顾看那枕在水上的小房子,以及飘荡在窗外挂成一串的红红蓝蓝的内裤,冷不防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回头看,是对年轻的小情侣,男生正握着手机焦急万分,女生用一种期盼的眼光回视她。
池加优即使再不愿搭理人,这时也不得不问一句,“有事吗?” 对方像见到亲人,拉住她的手不放,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因为口音有点重,语速又太快,池加优只听明白一个大概,他们手机坏了,有急事打回家,想问自己借手机用。
池加优没多想,摸出手机要递过去,伸到一半想起手机到现在没开,匆匆打开才递到人家手里,男生拨了几个号,她听见“嘀”的一声,又是短信。
池加优不抱希望,也不催他们,安静地站一边等他们讲完还回来,然后漫不经心地按下读取键,不由愣住。
内容非常简洁,一眼就能看完全部。
“算数。
” 她的大脑如同缺氧,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转动,可是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他亲手回的? 她盯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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