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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拜殿里的那尊大佛有用?” 虚空的眉目恢复了平日的温慈,双手合十,温声回道:“心诚则灵,况且陛下毕竟是九五至尊之身,贫僧只是个凡人罢了,受不起陛下的叩拜。
” 二人结束谈话后,霍平枭只身走到立有镀金大佛的殿中。
他跪于中央蒲团,学着虚空适才的模样,也将双手合十,神态虔诚,仰首看向了那尊大佛。
他做此举,与其说是转变了信仰,倒不如是说,如今的他,为了阮安的眼疾能够得以疗愈,宁可折下向来倨傲刚硬的身段。
为了阮安,他什么事都可以去做,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他一直不信神佛,在从前,也说过诸如见佛杀佛这类狂妄的话。
可如今的他,却跪在了他曾蔑视的大佛之前。
他做了这天下之主,成了九五至尊的皇帝,却终归只是凡人。
而今的他,便如适才同虚空所讲的那般,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一个深爱着他妻子的男人。
他来到佛前,是以丈夫的身份,在为他的妻子祈福。
大佛的那双伏羲眼瞳仁微垂,神情依旧似慈带威,平静地端详着人间的一切。
无需向任何人跪拜的伟岸帝王,不仅跪在了大佛身前,还朝它重重地扣了首。
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后,霍平枭亦想起在前世时,阮安曾在他出征前,多次在佛前为她祈福。
她为他许的那两个愿望,早已深深地铭刻他心,此生再难忘却。
而他跪于佛前,心中却只有一个愿望—— 惟愿吾妻阮安,眼疾痊愈,岁岁平安。
****** 霍平枭在佛前跪了三日,期间未尽水米,许是因为他的诚意感动了上苍。
又许是因为孙也医术高超,不亚于其父,三日后的换眼术很成功,阮安饮了太多的麻沸散,头脑昏沉,眼前被缠上绷带后,就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及至术后的第五日,那绷带才能被拆开。
孙也顺遂地为阮安行完换眼术后,霍平枭即刻下旨,要赐孙也爵位,封他为侯。
出乎阮安意料的是,当年那个有些贪财的少年,却婉拒了霍平枭的好意,对太医院院判的这个主官,兴趣也不大,也没要黄金万两,只肯收霍平枭二十两银子。
阮安不解地问他为什么。
孙也不以为意地答:“我们虽然是铃医,却也不能失了气节,娘娘从前教我医理时,就总拿大医精诚里的话来告诫我。
就算陛下现在是皇帝,不缺银子,我也不会漫天要价,该收多少诊金,就收多少诊金。
” 阮安失笑,赞许似地夸他一句:“你这几年倒是长进了,不过陛下赏你的可是爵位,你真不要吗?” 孙也很有志气地说:“当然不要,要是做了侯爷了,那我还怎么给别人行医?” “再说,阿姁你都做了皇后了,即将要发行到民间的那本医书,不也是叫铃医录吗。
我是不会忘了自己的根源和本分的,也从来没因为铃医的身份感到自卑过,往后啊,我依旧会带着我那个生锈的虎撑,跟你和父亲一样,在各地游医。
” 阮安觉得孙也的话倒是比他几年前更多了,这股子啰嗦劲儿,不禁让她想起了孙神医。
少年再过个一两年,也要加冠成人了,也不知他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
只不过他曾答应过霍平枭,等她眼前绷带拆开后,第一个要见的人,绝对要是他。
孙也这时道:“阿姁,一会儿我们回宫,你眼前的绷带就可以拆开了。
” 阮安颔了颔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王福海的声音,一众宫人也在齐声恭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恍惚间,她又想起前世,她站在宫墙下,却只敢遥遥地默默看他,连句话都不敢同他说,更遑论对他直抒爱意。
心中起了这个念头后,阮安对身侧的孙也小声道:“能现在将帮我将绷带拆开吗?” 孙也费解问:“就这么着急么?我们一会儿就能回宫了。
” 阮安态度坚决地又说了遍:“嗯,你现在就把绷带帮我拆开吧。
” “那好罢。
” 孙也撇了撇嘴,这几年他长高了不少,以前不及阮安高,现在已经比她高了大半头了,他同白薇配合得当,很快将她眼前的绷带拆解。
纱布从她面颊划过,阮安嗅见淡淡的苦涩药味,孙也还在她耳侧颇为唠叨地叮嘱:“阿姁,这回你眼睛虽然好了,平时也得多注意些,往后依旧不要直视太阳,更不要熬夜去写医方了。
” 她颔首,缓缓睁开眼,沿着冗长的宫道看去,目及之处由轻微的模糊,逐渐清晰起来。
霍平枭正朝她方向阔步走来,当年那个遥不可及的骄子少年,也与眼前俊美高大的帝王身影,渐渐重合。
她想起,二人在嘉州分别时,霍平枭没看出她隐瞒的那些少女心事。
他从马背俯身,与她平视,低声询问她愿望,唤她恩人。
又想起,他初次教她骑马时,温和地对金乌询问,可还记得她。
他说,我以前的恩人,成为了我现在的妻子。
那两次,她的视线都乘迎着刺目的日光,还都险些落了泪。
只这一次,她没再被烈日灼眼,也没有因心中酸涩而想要哭泣。
因为她爱慕的人,也在用那颗赤诚的心,同样在热烈地爱慕着她。
霍平枭走到她身旁,伸出大手,在她眼前遮挡着,却没将宽厚掌心落在上面。
他关切,且带着焦急地问:“阿姁,你看得清了?” “嗯。
” 短短的一个字,阮安回他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禁庭的宫宇巍峨严整,只如今,她不再站于宫墙的阴影,而是能坚定地,光明正大地走向他。
前世他以手为她瞑目,今世他则用它为她遮蔽烈日骄阳。
只这回他将手轻放,迎接她的不再是死亡,眼前也不再是虚妄无边的黑暗,而是他许给她的,盛世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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