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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点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她连忙朝那个方向跳去,两脚落地的瞬间,周围场景忽然又是一变。
她站在了一处马路中间。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穿着各不相同的衣服,全都看不清脸。
马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统一得像是复制黏贴,连上面的字都没有更改。
徐徒然茫然站在原地,心脏不由往下一沉。
她试图朝着周围放出技能,人群却像是流动的水流,只是短短地被划开了一瞬,很快便重又聚拢。
……这又是什么,幻觉吗?长夜山脉呢? 徐徒然低头,只见脚下的马路中规中矩,看不到半点彩光的痕迹。
……连指引的线索都被抹掉了? 徐徒然微微蹙眉,试探着朝前伸手,除了前方人的肩膀,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被碰触的行人不满地回头,正要拍开徐徒然的手,却被她一下抓住了手腕。
手表。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睛,视线再次扫过周围人群,终于注意到了一点——这些行人的手腕上,大多是空的。
没有任何装饰。
然而另小一部分行人手腕上,却是戴着表的。
而且这些表,都有些统一的制式,也是徐徒然最熟悉的制式——正是杨不弃送给她的那块同款手表。
似是明白了什么,徐徒然将眼前的新人一下推开,全不顾他的骂骂咧咧。
她逆着人群往前走去,将所有戴着同款手表的人当做道标,如此飞奔出大半条马路,眼前霍然绽开一道明亮的光—— 属于辉级的光。
她再次回到了长夜山脉,正站在辉级的光点前。
徐徒然毫不犹豫地从这光球上薅下一团,抬头挑衅地看了那只巨大的眼睛一眼,继续沿着破碎的彩色光带朝前赶去。
等到辰级的光球也出现在不远处时,同样的变化,果然再次发生—— 不过这回,徐徒然所在的并不是马路,而是一个表盘。
她就剩一个脑袋,拼接着时钟的指针上。
下方是依着顺序排列的十二个数字,每个数字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1”是干枯的花枝,“2”是断了耳朵的白兔子。
“3”是半个撅起的嘴唇…… 徐徒然艰难地转动着脑袋,以目光飞快地在表盘上搜寻着——从上次的经验来看,这里多半也是个纯粹的幻觉。
只是和那些眼睛一样,这个幻觉无法打破,只能设法穿过。
而想要穿过,只能依靠线索。
指引的彩光在这里会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她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种隐秘的形式…… 就像上一轮幻觉中的手表那样。
这一局让徐徒然费了些工夫。
因为那截干枯的花枝和小粉花很像,那只折断耳朵的兔子又让她想到杨不弃。
所幸,就在她迟疑时,她注意到了位于另一个方向的“8”—— 它看上去像是两条拼起的腕带。
从徐徒然的角度,可以看到上面的卡通图案,以及“COM”的标志。
是漫展的纪念腕带。
徐徒然认得这东西。
朱棠曾经托杨不弃给自己带了一个,现在还好好地放在自己包里。
她不再犹豫,努力甩动起自己的脑袋,带着整根指针哒哒旋转。
在以一种大风车般的气势转了小半圈后,她终于顺利地让自己的脑袋,指向了“8”所在的位置。
就在对准的瞬间,白光再次出现。
回到长夜山脉的徐徒然毫不犹豫地拍了一把面前的辰级光球,顺手冲着头顶的眼珠竖了一个嚣张的中指。
很可惜,没有作死值进账。
这让徐徒然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失落。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顺着黯淡的彩光又往前跳了几个碎片。
不知走了多久,那扇象征终末的大门,终于隐隐露出轮廓。
徐徒然因此而冒出了几分戒备,然而直到她来到那扇门前,都没再发生任何事。
没有幻觉、没有阻拦。
她就那样摇摇晃晃地来到这里,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银色大门,门上是一个显眼的锁孔。
徐徒然盯着那门看了一会儿,再次低头看向脚下,却发现不知何时,脚下的彩光,已经完全熄灭。
心中蓦地一动,她连忙转头看向四周,瞪大眼睛搜寻了半天,才终于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只大白熊。
它正站在不远处,用力朝着她挥手。
身后是深深的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徐徒然抿了抿唇,不假思索地转身,朝着大白熊跑了过去,跑出几步,似有所感地回头,却见那门上的锁孔,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这一回,徐徒然连个中指都不想施舍给它。
她淡漠地转身,将手搭在旁边大白熊伸出的前肢上,随着它步入眼前的黑暗之中。
黑暗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徐徒然的每一步,却都踏得稳当坚定,毫不迟疑。
大白熊的引路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引导徐徒然完全进入黑暗后,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化为流动的彩光,尽数没入徐徒然的体内。
徐徒然偏了偏头,似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抚过周围的黑暗,像是抚摸自己的爱宠,跟着再次抬起脚步,朝着更深处走去。
随着她的脚步,脑海中似有某种东西,正在缓慢苏醒。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很重大的转变,现在才发现,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就像一大片散开的硬币,被一枚一枚塞回了储蓄罐,仅此而已。
她想起自己的坠落,想起自己的灼热,想起毁灭与新生,想起自己的狂笑与舞蹈。
她想起自己曾有一条噩梦编成的裙子,裙摆拖得很长,几乎长过血肉之河。
有时显得无聊,她会直接从上面扯下一片,丢进人类梦境所汇聚的海洋之中。
至于这片裙角会随着洋流飘向何处,她从不在乎。
如果她此时打开自己的信仰盒子,她就会发现,盒子中原本晦暗大片的光点,正在逐渐亮起——并不是她后来以“圣者”与“创神”之名点亮的那些。
而是那些早已存在于盒中,却始终黯淡的部分。
只有当神想起自己是谁,那些为祂而生的信仰与世界,才有存在的意义。
不过徐徒然不在乎。
她已经不在乎有多少光为她而亮,就像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正随着行进溶解,溶解于流动的黑暗之中。
她漫行于混乱与长夜,像是漫行于自己的国度。
她随着兽吼与雷鸣调整着节奏,像是伴随着最熟悉的律动。
她将信仰盒子内剩余的点数全部提出,折换成步数。
换出的代行之力化为不对称的黑色羽翼,托着她逐渐溶解的身体,在铺开的噩梦中翩翩起舞。
托着她来到山脉最终的边界,露出尽头处那扇紧闭的大门。
头顶的眼睛发出愤怒的长吼,徐徒然只当听不见,施施然地掏出长夜之钥,同时展开漫天秽雾—— 趁着秽雾挡住那眼珠目光的一瞬,她飞快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打开了面前的长夜大门。
咔哒一下。
像是破壳的声音。
* 另一边。
将临正在灼灼的光芒中飞奔。
永昼监狱。
一个名字听上去最令人不适的升级空间。
探索者自进入后,就会拥有唯一的囚犯编号,而唯一的升级方式,就是不住完成“狱警”提出的一个个要求,从而不断更换更靠前的牢房。
牢房各式各样,其中有的藏有符文或远古的知识,有的藏有可用以升级的光球。
将临很有耐心地将所有能去的牢房都蹲了一遍,除了最后一间。
藏有星辉的那间。
而此刻,她正利用最后的时间,朝着那个房间飞奔。
脚步一下一下地砸在狭窄的走道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的身后是咆哮着追赶的预警,头顶是刺目且摇晃的灯光。
两边的牢房原本空无一人,随着她的靠近,却有大量手臂从铁槛中伸出,朝着她摇晃挥舞。
将临只当看不见,甚至难得动用权限,操控着它们朝身后的狱警拦去。
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现在只是隐去身形,实际根本没有逃出星星的域,也没能逃离育者投影的捕猎范围。
不论接下去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尽可能增加自己活命的资本。
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赌一把,利用剩下的时间,直接冲星。
目光紧锁着走廊尽头的银色单门,将临脚步越来越快,快到连呼吸都无暇顾及。
眼看着那门已经近在咫尺,她更是孤注一掷,猛地朝前一个飞扑,整个人几乎是撞在了门板上—— 预料中的强大阻力,却没有出现。
……她本以为自己少不得得撞个头破血流,最终能不能成功开门都是未知。
事实却是,就在她撞上的瞬间,那门扉便应声而开。
将临收势不及,一下摔在地上。
她茫然抬头,正对上一双自黑雾中透出的目光。
……不,严格来说,那根本不是黑雾,而是更为浓郁的黑色聚集物。
那东西在门后虚无的空间内随意变换着形状,逐渐变幻成了最令将临胆寒的样子。
一个兔头般的轮廓。
将临记得很清楚,在她尚未与其他三人脱离时,狂躁的星星,就是以这样的形状,将它们咬得支离破碎。
而现在,那个熟悉的轮廓,已然张开了“嘴”。
将临看得清楚,在那“嘴”的深处,正含着一团明亮的光。
是长夜的光。
是长夜与永昼共享的星辉。
将临:“……” 将临:“对不起,打扰了。
”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闪了出去,顺便用力关上了身后的门。
双手死死地按着门把,将临望着面前再度关紧的门扉,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身上的冷汗与颤栗,大脑深处似是有什么在疯狂尖叫,从手指到灵魂都在颤抖。
下一秒,却听砰的一声——门的另一头传来碰撞的声音。
将临被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将门用力地堵住。
她紧张地环顾起四周,试图寻找一个脱身的方法,过了两秒,却似意识到了什么,放弃地扯了扯嘴角。
……果然。
面前的大门被洪水般的黑影冲开,她望着扑面而来的噩梦,克制不住地战栗,却没再试图逃脱一步。
任凭自己被舒展的黑影包裹、吞没。
仿佛一粒被投入深渊的果核。
甚至有种放松的感觉。
我早知道的。
她默默想到。
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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