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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一个最笨的小道士。
” 在冬日晴朗温暖的阳光里,燕时洵微垂下眼睫,轻轻笑了出来。
“他不喜欢读书,不喜欢一切沉闷枯燥的东西,尤其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很久。
哪怕只是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他坐在上面超过十分钟,也都会扭来扭去的想要出去玩。
” 他摇了摇头,失笑道:“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哈士奇一样。
” “哈士奇不会被用来当做警犬,因为大家认为他不会成为合格的道士,无法保护别人。
可很多人没有看到,他其实有最坚定的一颗道心。
” “金钱收买不了,世俗动摇不了。
在他的长辈死在他面前时,他就做过决定,要继续前辈没有走完的路。
” 可世人却只看到他笑嘻嘻不正经的一面,没有看到当他笑容消失后的眼睛里,是怎样的纯粹坚定。
“明明并不具备实力,可,当其他人求助的时候,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哪怕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他也不曾有半点犹豫。
” 燕时洵轻笑,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无奈宠溺:“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小道士,让人根本无法放下他,拼尽全力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 “你说是吗?星星。
” 他看着依旧昏迷的路星星,低声问道:“你还见过,比他更笨的人了吗?” 路星星呼吸平稳,好像只是安详的睡了过去,并没有回答燕时洵的话。
但是,他的眼睫颤了颤,眼皮下面眼珠乱滚,似乎是不服气的想要睁开眼睛为自己辩驳。
燕时洵注意到了这微小的变动,他的眉眼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星星的胜负欲,一如往常啊。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星星就因为不服气李道长和宋一道长对他的夸赞,憋了一口气来找他,想要分出个高低胜负。
然后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后来每一次和星星见面,星星都毫不死心的想要证明下自己——虽然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压着打。
但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星星看着他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而他也渐渐开始接受了自己“师叔”的身份,真把星星当做了需要被他保护的小辈。
燕时洵把路星星带在身边,像是曾经李乘云教他那样,手把手教路星星,告诉他这是什么又要如何处理,纠正星星不正确的思路,将自己看到的天地告诉给他…… 每次路星星喊师叔的时候,燕时洵都感觉自己恍惚看到了一只欢脱的哈士奇,兴奋得嗷嗷叫朝他狂奔而来,尾巴甩得飞快。
燕时洵也感受到了与宋一道长等海云观道长们相似的心情,虽然无人能和恶鬼入骨相这样不世出的天资相比,在他看来,路星星总是笨得厉害,又不好学,但是,光是路星星带来的这份好心情,就足够长辈们容忍他了。
——当然,与宋一道长相比,燕时洵是真正的严父严师,斥责路星星时从不心软。
他对路星星寄予厚望,相信星星以后会成为独当一面的道长,像海云观无数前辈道长们一样,为了保护生命而付出所有。
燕时洵看到了路星星眼里的坚定,也看清了星星那颗纯粹的赤子之心,他愿意帮这个小辈一把,更不想让星星受伤或遭遇危险。
即便他知道,常与鬼怪打交道,这根本无从避免。
“你师婶倒是想过来看看你,但酆都之主前来道观……” 燕时洵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声笑了出来:“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来看望伤患,而是来挑衅打架的。
” 海云观供奉的神,可都与鬼怪相冲。
“最开始你喊邺澧为师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邺澧扮演过井玢夫妇,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现在看,在情感这一方面,你竟然是远比我看得更加透彻,早早就看出了邺澧的想法。
” 燕时洵失笑摇头:“怪不得邺澧对其他人那么冷漠,对你的态度却一直不错,原来是这样。
” “不过。
” 他垂眼看向路星星,良久,才轻声道:“这也是你为自己挣得的一线生机。
” 监院早就离开了,将空间让给了他们。
其他道长也都知道今天燕时洵回来,所以即便紧张担忧,却也一直没有过来打扰,而是在院子外面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星星能不能醒来?会不会平安无事?一定不会出意外,一定可以顺利…… 道长难得有些急躁,在院子外面走来走去的静不下心,恨不得一眨眼就能穿越到几个小时之后,听到星星平安的消息。
小道童被晃得眼睛花,不高兴的嘟囔着道:“师兄,你不要来回走了,我刚扫到一起的枯叶都被你又搞乱了。
” 道长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踩在树叶堆里,自己却恍然未觉。
他抱歉的向小道童笑了笑,随即从小道童手里接过大扫帚,说反正自己也静不下心,不如多干点活,让自己忙起来自己也好受一点。
说着,他就赶小道童回房间休息。
最近一段时间,海云观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很多道观中的杂事不得以只能交给小道童们。
于是这些在普通人中还在上小学初中的孩子,就已经学着大人的模样,开始帮助监院打理道观,将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
不过因为小道童们年龄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极为嗜睡,常常在大殿里擦灰的时候就站着睡了过去。
很多香客都见过这样的情况,也心疼这些小师父们,便专门向监院等道长们反映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小师父们多睡一会多吃一点,还是个孩子呢。
监院:“……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跟着我师父养活一道观的人了。
” 但监院嘴上这么说,回身却也心疼小道童,想让他们多休息。
却被小道童拒绝了。
“我偶像出师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九岁,像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偶像已经跟着他师父出驱邪捉鬼了。
我偶像说,要让我快点长大。
” 小道童一握拳,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一定要快点长大!也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监院哭笑不得。
而道长也没能成功送小道童回去休息,他看自己扫地的活有人干了,转身就说自己要去大殿。
留下道长一人面对满院子的枯叶。
道长回身看了看还没有动静的院子,叹息的弯下腰,开始边扫地边念诵经文,为星星这个小师弟祈福。
有了之前海云观开放道观作为避难所的事情之后,回去的市民们口口相传,都说海云观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道观,而且品德也好,就算不相信这些,来这里走上一趟求个心安,或者纯粹是看看风景也不亏。
因此,观内的香火更加旺盛,往来的香客摩肩接踵,从到时间对外开放山门后,人便迅速多了起来。
很多新被吸引来这里的人对海云观并不熟悉,看到小道童这样年幼却动作娴熟,也不由好奇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也是道观里的师父吗?” 有人压低声音向旁边人问道:“这也太残忍了,这么小就要干活?算不算是压榨童工啊?” 常来的香客却都已经习惯了,在小道童走过时,还弯腰向他并手行礼,然后笑着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被严辞拒绝后也不气馁,慈爱的像在看着自家的孩子。
“别看小师父年龄小,但他对生命的参悟,可比大多数人都要透彻。
很多七八十的人,活得都不会比他更清楚。
” 香客注视着小道童的背影,眼神敬佩:“他就是几十年前的各位道长,也会是几十年后挑起海云观重任的道长,他会为了保护我们而努力长大,努力学习……”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脚下的路无比清晰坚定。
” 香客转回头看向惊讶的游客,笑着说道:“别看我今年都七十了,家在滨海有几栋房。
但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我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所求又是什么。
每天都活得迷茫又焦虑。
” “这样一比,真的很羡慕道长们啊。
” 她叹了口气,道:“他们从不迷茫,他们的生命充满价值,每一分一秒都无比充实。
” 游客听了,敬佩的点点头,再看向海云观的目光也充满敬意。
不过也有香客嘟囔着,纳闷怎么感觉今年的海云观冷清了不少。
“我记得往年来的时候,有个特别热情的小伙子,好像是叫星星的?” 那香客笑着在自己身边比划着,道:“上次我爬山到一半累了,还是他背我上山的,真是个好孩子啊。
往常来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心里高兴。
也不知道他今年是怎么没来?” 有人接话道:“你说的那位,是海云观的小道长,上次我还看见他师父提着桃木剑追着他满山跑呢,他师父的师父又追他师父……听说那位老道长都快二百岁了,看着还像六七十一样,真厉害。
”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位叫路星星的年轻道士吧?哈哈哈,那孩子特别活泼,他师父不追着他打,他就撵着道观里的鸡狗到处跑,特别有意思。
” “哎呀,我冲着燕哥来的,怎么没看到燕哥呢?不是说燕哥是海云观的道士吗?” “说起来,确实很久没看到过星星了……” …… 大殿之前香火缭绕,烧香特有的气味令人心情渐渐平静。
小道童恭敬的向神像行礼,就准备擦拭灰尘。
但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又重新抬头,看向燕时洵所在的院子,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的没错,像他偶像那样的存在,就是最厉害的! 但这样一对比的话……小道童想起了自己那个幼稚到抢自己大扫帚,焦虑到只能扫地的师兄。
他顿时瘪了瘪嘴。
人和人的差距还是有的,比如偶像活得那么充实,他师兄的时间全用来扫地了,哼。
而在无人打扰的小院里,前面的人声渐渐传了过来,打散了满院寂静,让这一片安静落进了人间繁华里。
燕时洵回过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被阳光晒得眯了眯眼眸。
他知道,这是海云观前院已经开门迎接游人香客了。
毕竟马上便是年节,到海云观祈福是滨海市人的习惯,很多年轻人也喜欢来这里算一算姻缘。
往常这个时候,像路星星这样没出师的小道士,都会喊去前院帮忙。
可今年,路星星其他的小伙伴都在前面忙得脚不沾地,却只有他自己……躺在这里,无知无觉。
燕时洵迈开长腿,缓缓走到路星星的床边坐下。
松软的床铺微微下陷,老旧的床板发出咯吱的声响。
而在床铺下面的砖石地面上,绘制着繁复古朴的阵法,用来为路星星聚气养魂,滋养住他最后一口气,免得他神魂受损。
燕时洵一眼就看出,其中还有马道长的手笔——但这个时候,马道长应该在西南白纸湖那边,帮忙处理旧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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