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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晋额头还挂着方才渗出的汗水,嘴唇发干,脸色也难看了许多。
秦凝一向不喜欢与人争论,若是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淡然以对,并不放在心上。
这次跟谢迟晋吵起来,是秦凝始料未及的,也是她难得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拔高,“你气什么?我重新给你写一幅更好的字不就好了?” “不好,我就要那一幅。
” 秦凝再好的脾气也生气了,“谢迟晋,你幼不幼稚?”为这么一点小事斗气,还不值当的。
谢迟晋眸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会儿,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马车这时候已经行驶在路上,秦凝见状立刻担心地看过去,却见少年身影敏捷迅速,兔起鹘落一般稳稳落地,片刻不停地跑走了。
他身为将门虎子,自小便开始习武,身子皮实得很,怎会有事? 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升起的担忧,秦凝顿时心情更差,泄愤一般将手里的绣球抛到了马车角落。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连着好几日,谢迟晋都没去秦府。
平时他几乎天天往秦府跑,忽然之间不过来了,着实让秦凝很不习惯。
可秦凝心里也憋着气,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发脾气在先,凭什么要她先向他低头道歉? 他不愿意求和,那就永远不见面好了。
没多久,秦凝听说,吴家那个吴不思被人给打了,打得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家里人想帮他讨回公道,可吴不思却说自己是在暗巷被人蒙着头打的,没看清动手的人是谁,此事最后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最后不了了之。
吴不思被打的第二天,谢迟晋终于出现了。
秦凝像平时一样坐在窗下,全神贯注地练字。
写累了,她习惯性往窗外一瞥,发现窗棂上多了个木头小人,好奇地拿在手里。
看上去像是被人用小刀刻的,刻得很粗糙,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女子的身形,穿着简简单单的衫裙。
五官是刻得最认真的地方,柳叶眉,明眸檀口,即便刻工粗糙,秦凝也能认出这是谁。
秦凝猜到是谢迟晋来了,不自觉将小人攥在手里,想了想,她放轻动作悄悄起身。
而窗外,谢迟晋正靠坐在窗棂下方,百无聊赖地薅她院子里的草,等待她发现窗上的东西。
秦凝没喊谢迟晋,而是打开鸟笼,放出了金子。
金子一得到自由便飞了出去,见到以前的主人,它立刻兴奋地扑棱翅膀飞了过去,落在他头顶。
谢迟晋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苦恼,嘴里心不在焉地叼了根草,也没管头上是什么,随手拍了两下。
金子还以为主人在跟它玩,愈发欢快地在他头顶蹦跶,把他的头发扯得凌乱。
谢迟晋忍无可忍,出手抓住了头上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金子。
他第一时间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屋中。
秦凝看到他额角青了一块,头顶紫金冠被芙蓉鸟抓歪了,乌发乱蓬蓬的一团,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
她憋着笑,“吴不思是不是你打的?” 谢迟晋眼神有些心虚,正欲开口,发现自己嘴里还叼着根草,连忙抬手扯了下来,支吾地说道:“我没打他,就是跟他……切磋切磋。
” 秦凝挑眉:“你一个将门子弟,跟他一个书生切磋?” 谢迟晋低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他小声咕哝了句:“谁让他抢我东西?” “你说什么?”秦凝没听清楚。
“没什么。
”谢迟晋薄唇动了动,低声道歉,“玉珰,那日的事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 过了这么多天,秦凝的气早就消了,“那好,我们一笔勾销。
” “真的?”谢迟晋眼眸晶亮,如同黑曜石一般,抬手摸了摸后颈,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木头小人你哪来的?” “我刻的。
” “你什么时候会做木工活了?还有上次,你居然还会舞狮,什么时候学的?” 谢迟晋不在意地道:“就学了没几天,随便学学。
” “哦……”秦凝看向手里的木头小人,很多痕迹都能看得出来是精心雕琢过的,而且每个地方都细心打磨过,连根木刺都看不见。
她唇角微弯了弯,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这段回忆看似漫长,可在秦凝脑海中,不过是转瞬间便已经浮现。
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把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这样清楚,随时随地都能清晰地回想出来。
从前谢迟晋性子张扬霸道得很,她写的字,哪怕只是随手写的,也不许她送给别人。
为此他还不惜跟人打架,非要把她那张字给抢回来。
可如今,谢迟晋居然会主动让她给旁人写生辰贺词,还是一名男子。
秦凝心底倏然生出几分自己都说不清的怅然。
可很快,她又释然地笑了笑。
从前种种,都早已过去多年,哪能一直用从前的眼光看待事情? 人总是会变的。
从前肆意潇洒的谢迟晋,如今变得沉稳成熟,待她亦冷淡如陌生人。
而她呢,早已嫁给了旁人,年少时那段朦胧暧昧的情愫,早被埋在心底,根本不足为道。
天色已晚,秦凝不能一直陪着金子玩耍,只能将它先关进笼子,让人将鸟笼拿到梢间避风。
她自己则是起身去浴房沐浴,又一切如常地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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