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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山的春天,满眼绿色,郁郁葱葱。
山间的春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轿夫三三两两歇在山脚,期待着踏春的小姐公子们可以坐他们的轿子。
当他们看到走来一位青衣公子,便全都围了上去。
这位公子,年约二十二三岁,身材修长,羊脂玉冠束发,面如美玉,眉若远山,虽是青色布衣,然而一身贵雅内蕴的风华。
青衣公子微笑摇首,拒绝了轿夫们。
他要用自己的双腿走上武夷山。
阳光洒在山路上。
柔和的春风,点点花香。
他走得很慢,他的鞋底很薄,可以感觉到细碎的石子和樵夫偶尔遗落的柴枝。
他微笑着,凝神聆听山鸟飞翔的振翅,风吹动细草的沙沙,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粉红的野花在山壁轻唱。
生命原来是这样的美丽啊。
他轻轻闭上眼睛,让春日的阳光温暖全身,如果可以,他多么渴望就这样健康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每个人都会有心魔。
他也有。
这一刻,如果可以看到她,哪怕只是她侧面的一个笑颜,也许他就会向那个魔鬼屈服了吧。
玉自寒苦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坚强。
来到了樟树林。
似乎还有淡淡的青烟,烧焦枯黑的树干交错歪斜着倒在地上,几只小麻雀唧唧喳喳在啄食,时不时拍动下翅膀。
它们浑然不知在这片樟树林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是,玉自寒永远不会忘记。
她自烟雾缭绕的半空坠落,飘飘的轻纱像快乐的精灵。
喜悦的笑容还染在她的唇角,然而胸口被刺穿的诧异和难以置信使她的眼睛睁得极大。
鲜血像一丛丛猩红的花自胸口溅落,她无助地坠下…… 他就在林外。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救她! 就在那一刻,他痛恨自己残废的双腿、聋掉的耳朵和无法清晰发出声音的喉咙! 那一刻,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只要她平安。
仿佛被一只手扼住喉咙,玉自寒的胸口满涨着痛苦。
他无意识地走着,直到闻见扑鼻的花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片杏花林。
雪白的杏花热热闹闹开满枝头。
一阵春风过。
杏花花瓣细雨般飘摇洒落,带着清淡的香气,落在他的头发、肩头、衣襟。
玉自寒默默出神。
再过些日子,青涩的小杏儿就会挂满树梢。
小杏儿是很酸很酸的,酸得让他险些从轮椅中跳起来,酸得让她的鼻子眼睛皱成一团。
满地雪白的花瓣。
他长身而立,青色布衣被春风吹得扬起。
思念着远方的她。
明知不能见她,不可以见她,可是,他那么那么渴盼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定比漫天飞舞的花瓣还要动听。
“师兄?” 轻轻的声音,从杏花深处传来。
玉自寒微笑。
原来耳朵是可以自己幻听的啊。
她的声音是这样吗,并不妩媚柔美,然而清朗如山谷的春风。
“玉师兄,是你吗?” 那声音又响起,仿佛在冰雪冬日中看到鲜花开满大地一般不可置信。
那人的脚步带着犹豫和激动,自林中向他走来。
玉自寒忽然无法呼吸! 血液从全身涌出,冲得耳膜轰轰作响。
他,慢慢转身看去—— 阳光明媚清亮,洁白如雪的杏花林,热热闹闹的杏花开满枝头,春风轻柔吹拂,雪白的花瓣雨飞舞在林间。
杏花如雪。
红裳似红。
她站在漫天飞舞的杏花花瓣中,烈焰般的红衣随风轻扬,恍如最瑰丽的梦中令人屏息的存在。
她微张着双唇,吃惊地凝望他,眼睛明亮似有火把燃烧。
春风如醉的杏花林啊。
片片飘落的花瓣,可曾听到那两人狂乱的心跳。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他抱得那样紧,那拥抱紧得可以透过她的血肉箍紧她的骨骼。
她觉得痛,可是她喜欢痛,只有骨骼都在微微发痛,才能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当她终于自他的怀中仰起头时,满脸奔流着泪水。
她放声大哭。
她哭得像个孩子,哭的模样很丑,鼻涕都流了下来,她的哭声狼狈而号啕,脸上一片片脏兮兮的泪痕。
她大哭: “你还活着对不对?!你还活着!!” 玉自寒又将她抱紧,他再不能忍受她的离开。
“快说啊,你是不是还活着!这不是你的鬼魂对不对?!” 她惊恐地哭。
他吻上她的发顶,喉咙中有热热的泪意: “是,我还活着。
”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良久才慢慢平静,忽然,又愤怒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推开他,怒道: “坏师兄!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知道那种担心和恐惧吗?日日夜夜无法睡下,心像被撕扯得裂开了!我发信鸽到静渊王府找你、到渔平找你,甚至到烈火山庄找你……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点音信都不给我呢?!就算你很忙,不想见我,也应该告诉我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呀!!” 连日来的担忧和焦虑,让如歌在他面前爆发了。
“歌儿……” 玉自寒紧紧抱住她。
她恼怒地哭泣:“师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抱着她,闭上眼睛:“歌儿……”她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温热的泪使他的心脏滚烫。
此刻,无论她是哭是怒,只要她活生生在他怀里就好。
如歌嗔怒道:“喂,我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玉自寒微笑。
如歌瞪他:“笑什么?!”他怎么都不会害怕呢? 玉自寒用衣袖轻轻擦干她的泪痕,笑如春水: “你不会的。
” “为什么不会?” “因为歌儿永远不会真的生气,就像……” 她含泪瞅他:“……就像师兄也永远不会生歌儿的气?” “是啊。
” 玉自寒轻轻笑着,眼中的温柔令飞舞的花瓣痴醉了。
如歌不知该怒该笑,但是望着他的笑容,一颗心再也无法真的气恼。
她咬住嘴唇,吸吸鼻子:“你——你是个坏师兄!但是——” 她带着泪意破涕一笑:“见到你真好。
”那一笑,仿佛有千万道美丽的光芒将杏花林照耀得如人间天堂。
****** “是雪告诉我,你今天会来到武夷山。
”山脚下,一个简朴的农家小院里,如歌边切菜边笑吟吟地说道,“原本还有点将信将疑,没想到果然见到了你。
” 玉自寒帮她择着青菜。
如歌扭头看他,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忽然可以听到声音、忽然可以走路了呢?”在杏花林初见他,因为他是站着的,使她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而后,又吃惊地发现他竟然耳朵也好了。
“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如歌兴奋地说,“你不晓得,我从很小就在想,如果玉师兄可以跟大家一样健康,一定是全天下最完美最了不起的人!” “原来,你遗憾我是残废的人。
” 如歌用力摇头: “才不是!在我心里,不管你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最喜欢的师兄。
可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身体,令你不快乐。
” 他淡笑:“我没有在意过……” 她低下头继续切菜: “骗人,你当然在意。
因为听不到声音,你就很少跟人‘交谈’,因为不能行走,你总是离大家远远的。
你看起来那么宁静安然,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可是,当你看着其他的孩子们在玩闹,就会沮丧地抚弄手上的玉扳指。
” 玉自寒怔住,胸口的酸胀令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如歌把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转身走过来:“青菜好了吗?” “好了。
” 她笑得眼睛弯弯:“啊,择得好干净啊,果然是最棒的师兄。
” 玉自寒笑道:“夸张。
” 如歌瞅瞅他,呼一口气:“真好,师兄没有生气。
” “……?” “我以为刚才那样讲,师兄会不开心的。
”她望着他,眼睛明亮,“因为是最好的师兄,所以我不要师兄躲在宁静的角落里。
可以由于喜欢而宁静,却不要由于残疾而宁静。
” 玉自寒亦望着她,眼底有大海般的感情: “好。
” 如歌嗔笑:“好什么?” 他微笑:“我知道,你都是在为我好。
” 一种朴素的感情。
从很小开始,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他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他和她静静彼此凝视,笑容像朵幸福的花,在两人心中绽放。
这样的感情,没有一丝嫌猜和距离。
雪推门而入时,正好见到如歌和玉自寒相视而笑。
他怔在门槛,春日的阳光晕晕光环般照耀着雪白衣衫,绝美的眼眸闪出抹古怪的光芒。
雪轻咳一声,将一只野兔放在桌上,对如歌说:“家里有客人,我抓了只兔子来添菜。
” “客人?”如歌不解地问,“谁?” “你师兄啊,他不就是咱们的客人。
”玉自寒对雪抱手行礼,雪却理也没理。
如歌笑道:“玉师兄才不是什么客人呢。
” “不是客人?那他是什么,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情人?” 如歌张大了嘴:“他是我的师兄啊。
” 雪瞟了眼沉毅宁静的玉自寒,似笑非笑:“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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